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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鹤的城市中心存在不过二三百年的历史,在古代并没有这个叫法,后改的。www.baiyuncz.me
保留在远郊的阏氏陵才是正根儿。
某朝代匈奴某王的正妻,不但容颜艳冠群芳,而且骁勇善战,多次带兵征讨中原。
她活着的最后一年是个夏天,本已踏平异域边关的幗国英雄,突染不明原因的热病,溘然长逝在异乡。
天气炎热,如果把她的灵柩运回到故乡安葬,恐怕不太可能,只得“就地取材”。在侵·占而来的土地上,给她开辟出了大片陵寝。
阏氏陵——由此而来。
至于“延鹤”的由来,有县志可考证。
“延”走谐音,“鹤”呢?
在阏氏陵与延鹤的中间,有一座太乙观,据说,当年太乙真人骑鹤路过此地,平息了强悍的匈奴人的掠夺之心。老百姓为了纪念仙人,才营造了庙宇进行叩拜。
蔓延儿时没少听奶奶讲述老辈子的故事,长大了,阏氏陵淳朴的民风和恬淡的风景,令他心驰神往。
这里是奶奶的娘家所在地,城里头,只有他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但在乡下,奶奶的本家可是“望族”。
多了没有,百十来口子,却不在少数。没到一个节日,村子里的宴席都得摆到官道上去。
这种心与“神灵”的交汇,不是血缘能解释的。
粗糙如勾凇,他就从不喜欢乡下的一草一木,大城市的尘世繁华与边缘恋歌则是他追逐的梦。
艺术是敏感的结果,是悲天悯人的哀愁,这个教不得,也强学不来。
天色擦黑,孑然一身的蔓延,对着粒粒夏星慨叹:我来了,再也不想走了。
不走成吗?
才接到蔓延电话的燕寨大叔,还穿着闪着油光的围裙,搓着两手,朝大道的尽头焦急万分地翘首。
“大叔!”
犹如看到亲人一般,蔓延奔跑起来,到了近前,抓着大叔一双胖胖的手臂,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眼角有泪飞溅。www.caiqing.me
“延呐,你大婶正宰了只鸡,在锅里炖着。”
“我能吞掉一整只吗?”
“吃多了,夜里渴,睡不老实。”
“少放盐不就好了。”
官道旁边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灰墙红瓦,“铁锅燕”的招牌闪闪亮。
门口一棵乘凉的紫槐下头,摆着张矮桌,一位胖大婶从门里忙到门外。
“婶婶!”
燕荣大婶一手举着点燃的蚊香,一手端着盘水果,听见少年的叫声,成串地答应着。
蔓延把蚊香接过来,蹲下身子,探着头,把它放到矮桌下面。
“小凇没一块来吗?”
“他有小课,来不了。”
蔓延抓过一个桃子就吃,我说这话不亏心吗?
乡下人的苗子,却不稀罕这块土地,如果不是给奶奶绑着,打死他也不会来。
“学好啦?!”燕大叔帮着媳妇儿摆桌子。
“再不好好学习,就等着跟我们开店吧。”
勾凇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直肠子的货,硬碰硬的撞击,才有火花。
燕大叔是奶奶几个外甥之一,别的本事没有,做民间小吃可是最拿手。
燕家铺子经营了祖孙三代,上过国家电视台的纪录片频道,也是省旅游局重点推广的地方特色招牌。
前头的铺面招待八方游客,后带有个小挎院,住人,兼作储存仓库。
吃过晚饭,燕氏夫妻把蔓延赶去休息。虽说在车上睡了一路,离解乏可就差远了。
洗了澡,套上件旧T恤,躺进夏凉被,拿过手机看消息。
那对狗友确实听话,没一个出声的。
他有给奶奶报告去处,但鲜梣居然没打一个电话过来,这倒着实让人有说不清的失落。
昨晚的新室友,还没上铺下铺地走一遭,他就逃跑到乡下,黏人的家伙不该追问一下吗?
蔓延黑掉屏幕,“避祸”避得就是他,干嘛苦巴巴地还指望着人家粘上来。www.ningjuyd.com
睡吧,再想他,他就是八爪鱼。
在阏氏陵苦挨的日子好像没有以往的甜美味道。同样的风景无限,处处却像在看鬼打架。
夏日里不是该雷电交加么,接连着两天的阴雨连连,让人犹如置身江南水乡。
今天早上,大叔大婶要去城里看待产的闺女,蔓延一个人守家。
趁此机会,“铁锅燕”要放假三天,告示牌早放在大门口。
大叔养了头牛,每天就放在沙洲的岸边吃草。
不用管,如果跑得太远的话,村里人都认识它,自会帮着把牛赶回来。
蔓延坐在岸边,看着牛儿在沙汀喝水,心里没有来由的空空落落。
风景如画的天与地,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欣赏得到空气中寂寞的忧伤。
无人分享的时光。
如果是鲜梣的话,他会喜欢他的喜欢吗?
他吹了几声口哨,那头牛听到了,停止喝水,抬头看看放牛娃,再接着啃草。
“对牛弹琴”就是这么回子事。
头上飘的雨,再细如牛毛,时间久了,也会打湿人的。
蔓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站起身,打算牵牛回家了。
忽地,从远远的对岸走过来一道黑色的人影。
随着轮廓的逐渐清晰,蔓延的心跳在加快。
那人弯下腰去脱鞋子和袜子,把东西拎在手上,然后涉水,朝他而来。
隔着一道道密如织的雨帘,山水已忘。
你的衣服半湿。
我的也一样。
你的心在冷水里浸泡过。
我的心在阳光下光彩熠熠。
三天的时间。没有见面。没有消息的打扰。
乍一现,在蔓延,是漫长等待之后平静的恢复。
他以为,鲜梣一定是从奶奶那里得来的消息。
但他不会追问。
鲜梣也没解释自己能出现的理由。
“我从没来过属于你的阏氏陵。”
那你现在是撞大运撞到我头上了?
“爸爸他们在考察这里,是有做预算,但我会竭力反对董事会对它进行的规划。”
蔓延听得明白。
你们鲜氏集团要是敢破坏这块净土,我们将会老死不相往来。
“我饿了。”
我不信你独自一人漫游到此。
蔓延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鲜梣打赤脚跟着自己。
他扯下外衣,再脱下里面半湿的背心,递给鲜梣。
“没事,反正湿也就湿了。”
“擦脚,穿鞋。”
鲜梣摆手,“不用擦——”
“我不想跟你啰嗦。”
蔓延的嘴角努力地压压着,“草丛里有蛇有鼠有蒺藜,如果你是受虐狂,当我没说。”
鲜梣的两肩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接过他的T恤,有点不知所措,要如何往下进行?
站着无法完成指令,坐下来最合适,但沙地里净是水洼,而绿油油的水草之丛更不宜活动。
蔓延蹲下身子,让这位少爷高抬贵手扶着自己的肩头。拽过旧T恤,一只脚一只脚地来。
潮乎乎地,操作起来很顺手。
没等蔓延站起身,鲜梣却也蹲了下去,捉住他的那件“擦脚布”,“给我。”
蔓延睥睨地瞅着他,“我不会扔掉它的。”
穷有穷的办法。自小,奶奶给两个大孙子买衣服就大一两号,小孩子随风长,一件衣服能多穿两年。
不是老人吝啬,都是无奈之举。
她儿子儿媳从来不给生活费,而收养蔓延又确实是个意外。那个曾爸爸,高兴了,丢过来俩钱,一连几个月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
“送给我。”
鲜梣再次强调。
我的擦脚布,我要有正当理由。
蔓延带着鲜梣走进了“铁锅燕”的小门,把人推进浴室,蛮横地来了句,“柜子里有换洗衣服,嫌破别穿。”
脱掉上衣的鲜梣又推开门,问在灶上煮面的少年:“我能借用你们家的洗衣机吗?”
“不行。拿回家处理去。”
蔓延把两个蛋打进半开的水里,吃饱了叫人把你接回去,我这儿不留宿。
你踏马的限量版的行套不都是送干洗店么。
裹着浴巾,鲜梣在衣柜里翻找。
在蔓延,大一号的衣服,挂在鲜梣身上还是有一点别扭。
他也从不穿紧巴巴的服饰,稍嫌宽松正好。
一件沾着丙烯颜料的旧衬衣,一条半新的运动裤,总算没让“皇帝”穿着“新装”出场。
过了热水的手擀面,水煎蛋,几片酱猪肘,撒着香菜和刺目的红椒,浇着扑鼻的浓香汤料,让鲜梣饥肠辘辘的肚子更加有了食欲。
“你会做饭?”
鲜梣举着筷子问。
“嫌丑,现在就把你家的跟班喊来。”
我再笨再懒,连一碗面都不会煮吗?
风卷残云。一碗面见了底儿。
“没饱?”
“欠一点。”
“那就欠着吧,吃太撑对身体没好处。”
“汤太好喝了,你能传个秘法给我吗?”
蔓延瞪他。秘法?你当我是厨神吗?
“汤是燕大叔燕大婶的独家秘方,传儿不传女的。”
蔓延一抓头皮,我跟他扯这个干嘛,阔少哪里懂得民间的风俗。
“我听奶奶说过‘铁锅燕’的故事,早想来尝尝,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你冒雨前来,是为了吃美食,还是为了“吃”我?
蔓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脸红,把碗筷放进消毒柜,往外就走。
“雨下得更大了,你去干嘛?”
“拉牛!”
鲜梣抢过立在墙角的一把雨伞追了上来。
蔓延人已经站在门外的雨里,将撑伞的人又推回了门里。
“你牵你的牛,我来打伞。”
“你在山水画见过打伞牵牛的?”
鲜梣一怔,“着凉,你会感冒。”
是你在乡下待得时间长还是我?
“你跟着出去挨淋,受灾的只能是你,而不是我跟牛。”
两个头犟在一起,虽然都不属牛,胜利的结果不知会偏向哪一方。
“感冒正好,我正愁找不到留下来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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