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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病美人权臣是如何养成的 > 3. 第 3 章

3. 第 3 章

作者:石火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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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光死了。www.jingchengshuju.me

世间之事似乎向来如此。

任他生前如何搅风弄雨,运筹帷幄,死后都不过是埋在地下的无名白骨。

江柔生前肆意妄为,杀戮横行,后事却平凡普通,他没有葬在江氏的祖地,而是按照他的遗愿葬在了雒阳郊外的荒山上。

孤寂无人。

本意是想看着雒阳,可若是早知死后的世界如此枯燥,他定然会给自己选个热闹点的地方。

他觉得未央宫底下就是个好地方,早上起来听听大臣们斗嘴,岂不快哉?

江柔在某日清晨在自己的坟前看到了一碟新做的糕点。

加了桂花蜜的赤豆糕,看上去就很甜。

他开始回忆少年时看的志怪话本,里头说妖精怎么吸精气来着?

他努力了老半天,还是半点吃不着,只能眼巴巴看着发呆,顺便幻想一下味道了。

等到了夜里,又有素衣的妇人提着灯款款而来,在坟前换上一碟百花糕。

“阿姊,阿姊,”江柔阿飘不满的提醒着,“我早就不爱吃那么甜的了!”

江念放下了灯,她蹲在了坟前,裙摆落在泥土地上。

“这么多年了,”她轻声说着,“我还是不懂你。”

“那就不必懂了,没什么好懂的。”江柔盘着腿去琢磨那盘百花糕。

“你幼时说要与父亲一样做个将军,却为何走到后来那般地步?”已经不再年轻的女郎在夜色中茫然自语着,“你又为何偏偏不愿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江柔怜惜的抚过姐姐鬓角的白发,他依稀记得阿姊年轻时,那一头乌发最是秀丽。

是啊,为什么呢?

可能是他发现做个将军实在做不了什么,也可能是世间种种令他失望透顶。

二十岁以前,他的人生只有秦州的风雪与大漠,少年封侯,军功累累,花团锦簇。

二十岁以后,他选择了攀登权力的高峰。

世人诟病他专权蛮横,架空天子,杀伐过度。

嗯,他全认,他就是这样的乱臣贼子。

可不这样,如何能将已经烂到底的马车重新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呢?

将军只能镇守一方,而权力才能扭转一切,权力就是有如此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阿姊,是我杀了赵琼,你原谅我吧。”

夜色下,孤魂平静的道出被埋藏的过往,却再无人听到。

江念只觉耳边有温柔的风吹过,她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江柔笑了。www.huanyexs.com

“你既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原谅我了,明日我想要糖蒸酥酪,阿姊好不好呀……”

他在无人听见时对着长姊痴缠着提要求,直到坟前重归一片寂静。

他感觉有些寂寞。

他又开始希望阿姊不要再来了。

古往今来,那些大权臣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抄家的,身败名裂的,祸及子孙的……

他可是把雷踩了个遍,他生前废过皇帝,砍过外戚,弄死了不知多少的世家高门,恨他的人能从雒阳城排到北地去。

好在他没有子嗣,江氏的族谱里也早就把他这个不肖子孙开除了。

他守在那座孤山之上,每日眺望着远处的大雍京城,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那一天比他想象的来得要快。

那日,铁骑围山,横眉竖目的将领策马上前,大喝一声“把江流光的坟挖出来!”

顿时,戍卫京师的禁军纷纷成了挖坟户。

“江柔生前跋扈恣睢,目中无人,视皇权如无物,今历数其十七宗罪,恶贯满盈,罪不容诛,今奉命开坟,剖棺戮尸,剉骨扬灰,以安天下之心!”

江柔瞠目结舌,竟也不知有人恨他恨到了这种地步。

“我刚死的时候一口一个江相,个个尊敬得很,这才多久呢,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他竟还有闲心开玩笑。

铁锹不一会儿就刨了满地的土,只听一声闷响,嚯!该是挖到棺材了!

小兵连忙低头,却不料后头一声大喝,吓得他一个手抖。

“都住手!”

江慈匆匆赶来,衣冠不整,面如寒霜。

“汝等安敢在江相墓前如此造次!”

他气得竟是手指都在不停发抖,话都破音了。

“江太常,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为首的将领不为所动,只是言语间还是稍稍客气敬重了些。

“奉命?”江慈气笑了,“奉的谁的命!”

将领冷声道:“如今雒阳城中,唯有陛下可调动禁军。”

陛下,陛下……

江柔竟是愣住了。

他还依稀记得那个稚弱胆怯的身影,那是他一手扶起的天子,他利用他、扶持他、看管他、训斥他……偶尔也会幻想着养成一代明主,于是又耐着性子去教导他,可他实在算不上一个好老师。

他总是嫌弃小天子性子懦弱,如今方知原来是自己实在不懂得识人。

“万般皆是命,倒也是个归宿。”他叹息着。

古往今来,皇帝清算权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也不是那个侥幸罢了。www.baiyuncz.me

江慈沉沉看着禁军统领。

他是个再正统不过的士人,学的孔孟之道,行的忠君之事。

“好,那你们不如把我也就地格杀了吧。”他漠然说道。

傻哥哥啊!

你这会儿跳出来做什么?

江柔呼呼吹气儿,妄图把他哥吹走。

他又恼怒又自闭。

他活着的时候,因着天子的事儿与江慈不知多少次闹得黑了脸,合着他死了,江怀瑾就想通了?

这可不是想通啊!这是想不开啊!他都没了,为了他和天子对着干有什么意思!

将领有些为难,他说道:“太常,江柔生前早已被除江氏族谱,他罪行累累,您也并非不知道,待您更是毫无兄弟之情,您何必呢?”

“好一个十七宗罪!”江怀瑾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成王败寇,素来如此。

江柔忽然有些疲倦。

他这一生,纵使万人辱骂千夫所指,他也从未后悔过。

他坚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江慈不愿退让,他冷笑一声,卷起衣袍席地而坐,就坐在了江柔坟前。

“我既为太常,掌宗法礼仪,诸位不妨与我说说,江流光一未通敌,二未反叛,他一生纵有罪过,战功也不计其数,何至于受剖棺戮尸,剉骨扬灰之刑?”

江柔极少见到他兄长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他总是温润含蓄的,而今他才发现自家兄长嘴皮子这么厉害。

他孤身一人坐在前边,骂得一群大老爷们不敢上前,甚至隐隐有所动摇。

但这终究是没有用的。

江柔方才这般想着,下一瞬,他竟听见了另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

“江柔功过如何,岂容尔等鼠辈评定!”

那青年的声音嘹亮而中气十足,他持着长枪,红袍银甲,俊脸含怒,当真是威风凛凛,几乎像是踩着祥云而来。

江柔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

一众精锐跟在那红袍将军身后,迅速的与先前的禁军形成了对峙之势,而那年轻将军就站在了最前边,握着长枪的手用力到发白,眼神中不掩杀气。

禁军首领的面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

“江平,”他说道,“你这是要反?”

“反?”江平嗤笑一声,“老子为国征战多年未曾回家,今日回来祭拜我家二兄,这就成反贼了?”

“我二兄再不济,那也是朔北侯,秦州牧,大雍的丞相,你们算什么东西?就算他今儿埋在了这犄角旮旯,那也不是你们能说三道四的!”

“老子倒想问问你们!今日是要做什么?”

他抬起长枪,厉声喝问道,他身后的士兵大喝一声,齐齐举刀向前一步。

这些蛮人久经沙场的血气扑面而来,竟吓得那些禁军士兵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若真要说来,江平江柔的脾性大约是一脉相承的,一脉相承的无法无天,天晓得江慈这般儒家君子为何两个亲弟皆是如此脾性。

气氛逐渐剑拔弩张,江平大有动手之意。

江柔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心想他们总不会要在自己面前打起来吧,他还真是死了都不得清净,就连一座孤坟都要受尽磨难。

许久以后,禁军首领竟是服了软,只是面上仍不肯示弱,他冷冷道:“你且好自为之。”

他收队下山。

他们气势汹汹的来,离去的时候也气势汹汹,徒留下一地狼藉。

江慈终于呼出一口气,他神色疲惫,低声道:“你来了。”

他话间竟也没有意外,倒像是早有预料江平之至。

“嗯。”江平没有看他,而是皱着眉盯着满地的土,以及露出的棺材一角看着,他的神色陡然变得极为恐怖。

“有些人真是,死了也不叫人省心!”

他莫名焦虑的左右踱步,回头恨恨道。

“你等听令!”他旋即回身点了几个人,“今日把这儿修复回原样,给江流光埋埋好。”

他看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紧皱起了眉,“这选的什么破旮旯!荒山野岭的,也不怕被野狗咬了!”

他话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连音色都有些变了。

他就像是匆匆来这儿看一眼,连走都不愿走近,也不理会江慈,转身就走。

只是离去的背影总有些说不出的狼狈。

江柔坐在土堆上,毫不客气的给出了评价。

——不敬兄长!

他不免又去想江平为何回来了。

他这幼弟,早些年因为一些事儿给他发配去了驻守南疆,说起来,似乎也有好些年没有见到了,方才一见面,他竟是觉得有些陌生了。

好像瘦了些,但也成熟了许多,只是脾性还是像幼时,他一家好歹也是名门大族,都是体面人,怎么他弟就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

回头一看,他哥弄得一身土,却也没有走,他问士兵要了把铁锹埋土,倒是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

“你又做什么呢!”江柔气恼,“你腰不好,到时候搞出了什么毛病,岂不是叫我做鬼都要担心!”

他觉得自己这鬼做得真是累极了!

江慈撑着把自己去世的弟弟坟前打扫干净,等到诸将士纷纷告退以后,他才狼狈的一屁股坐下。

彼时天色已晚,斜阳落下。

“流光……”

他喟叹着,“或许你是对的。”

对与错,谁人能知道呢?

江柔望着天边残阳,心想自己何时才能死去。

真正的死去。

等到太阳落山,山间重归寂静以后,他格外充实的一天又碰上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酒鬼鬼鬼祟祟的冲进他的墓地,在找到目标以后像只笨熊一样抱住了他的墓碑。

江柔格外无语的飘在后面看着那只酒鬼抱着他的墓碑又哭又嚎的。

“江流光!你真他妈是个王八蛋!”酒鬼嚎着,“你把老子轻飘飘的扔去那不毛之地就忘了老子了?你他妈死了都不叫我回来!”

“疯子!混蛋!你活该去死!”

江柔感觉自己手痒了。

弟弟一天不打就皮痒,几年不打,那可不得上天了!

“你太过分了!”江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高大的身体蜷缩着紧紧抱着那块墓碑,“我还没和你和好呢,你怎么就走了……”

“你早说你身子不好,我哪敢气你?我早给你认错了,可你他妈一句话都不和老子说!连封家信都不寄!你就不能给我个台阶下吗?”

“那什么拓跋圭,野鸡一个!值得你带病去打?你早说,我直接从南疆冲过去给他干得片甲不留……”

江柔恨不得揪他的耳朵。

“你走了那谁坐镇南疆?还哭!这么大一个人离不开哥哥了?”

江平哽咽着含糊说道:“我们还没夺回秦州十二城呢……”

江柔陡然一顿。

虚无的魂体竟再次感到了彻骨的不甘与疼痛。

秦州秦州。

他十五岁领军驰骋沙场,十八年来赢多输少,可秦州之战他却输了个彻底——他把自己的老家输了。

他临死前夺回幽州,燕云大大小小几十支势力也已收拾了大半,若是他没有病死在途中,他下一步便要远征秦州……

下一步,下一步……

可他没有日后了。

无尽的无力感包裹住了他,他犹豫着伸手虚虚抚摸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脑袋。

“守义啊……不是我不写家书给你,”他叹道,“是我没脸写。”

没夺回秦州那丢掉的十二城以前,他有何颜面见江平,见他的乡亲?

“二哥?”

醉得一塌糊涂的江家三郎猛的抬头,向前一抓。

他抓散了一捧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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