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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一心嫁到伯府,开始时候不过是为了姜宏树这个人而已。www.hanyangsx.me来了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和她八字不合,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
回到娘家抱怨,爹和娘都说人与人是要处出来的。
她听得耳朵起了老茧,试过几次,也没见得有用便放弃了。
今儿是想着世子夫人有喜且有个妹妹来了,想必是欢喜的。心情好的情况下,应当能好相处些,就再试了一把。
没成想真有效果。
袁氏顿觉自家爹娘说得对,世子夫人不是难相处,是方法不对。
这不,对穆家妹子好一点不就夸过来了么。
于是袁氏决定从堂小姐下手,对那位堂妹越发笑得和善,“我家有不少好吃的,你若是在我院子里还没吃够,跟我去我家,保管你吃得足!”
崔玉霏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这才是你家。那叫作你娘家。”
袁氏瞬间尴尬。略带紧张的瞅瞅世子夫人,见世子夫人没有面露不悦,方才松口气,“都一样,都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见无人附和,她掏出帕子擦擦额头的汗。
明明是上好丝质的手帕,明明她的十指也算纤细,可那帕子捏在她的手中却跟一坨抹布似的囫囵地在脸上滚了一圈。
几个女孩儿哧哧地笑,你看看我,我撞撞你,意思不言自明。
袁氏不知这次又是哪儿错了,有些无措地慢慢放下手。局促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结果是刚倒的烫得很,倒抽冷气啪地放回桌上。
镜熙暗暗叹气,掏出自己手帕,食指微微勾起它在额边轻沾。又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她一眼。
袁氏居然看懂了堂妹的意思,这才知道刚才的笑声来自于何处,就朝堂妹善意地咧咧嘴。
镜熙拿起茶盏略抿一口,“听闻大奶奶原本跟着将军在北疆住着?”
“是。”袁氏知道堂小姐对她是友好的,诚恳道:“我从小就在北疆,前几年才回京。头一天正好遇到你大哥在酒楼和人对对子,一眼就相中了他。这不,眼巴巴让我爹提亲。幸好伯爷开恩,准了我俩亲事。”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敞开了说自己的事情。
几位小姐不笑了。
庶出的姜宏雪比镜熙大一岁,轻声问,“那嫂嫂你不懂得京中规矩,是一直在北疆长大的缘故?”
“啊,是。”袁氏对着旁人还是不敢说太多,只简单答了句点点头。
嫡出的姜宏诗今年十三,是伯爷的头个女儿,紧接着问:“那你会骑马射箭吗?见过草原吗?”
袁氏的目光忽而变得柔和许多,有种陷入回忆的沉静,“当然都会了,还是我爹教我的。我射箭可是在草原上得过第一的。便是那边最勇猛的汉子,骑马也跑不过我。”
女孩儿们便不吭声了。
她们都听闻过北疆民风彪悍,那边的女子骑马射猎样样都行。
原本以为大嫂是个粗俗不懂规矩的,现在看来,是她们太过狭隘。www.biguwx.me
这位哪儿是粗俗,那是豪爽不拘礼。
崔玉霏更是虔诚地捧了一杯茶给袁氏,“大奶奶若是往后得空,教我骑马。”
袁氏哪里在伯府受过这种优待,忙起身双手接了。看周围人都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坐了回去,“这里地方小,不好骑马。若哪天去郊外,我教你们。”
女孩儿们纷纷说好。
席间气氛更为和睦热闹。这边桌上响起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在好奇北疆的生活是怎样的,也好奇骑马射箭是个如何的体验。
袁氏一一用心作答。
待到后来女孩儿们说起了旁的,她才闲下来。深知今日的好境遇全是堂小姐的功劳,她感激地朝镜熙笑笑,想着国丧不宜饮酒,特以茶代酒朝那边举杯。
镜熙会意,微笑着拿起茶盏回了一礼。
席间袁氏想到件事,凑到世子夫人跟前道:“我爹最近回京述职,让我归家住几日。夫人看家中最近忙不忙?若不忙的话,许我几日?”
如果是以往,她断然不敢直截了当和文绉绉的穆静愉主动坦然提到这个事儿。但今日的种种让她发觉,其实世子夫人也并非之前所想的那般难接近,只不过大家处事方式确实不同,有时候无法沟通而已。
穆静愉看桌上的吃食已去大半,抬眸示意管事妈妈吩咐人继续上菜,“回去自然可以。只临近过年,最近大爷可能归家,你莫要误了与他相聚的时候。”
袁氏知她这是体谅自己。暗恨以前听到世子夫人这般多提一句的时候,少不得误以为对方是不想让她归家去。如今换个思路想想,应当确确实实是提醒她莫要错过了和大爷相聚的日子,实在好心。
便道:“多谢夫人。我回头看看时间安排,到时与你商议。若是妥帖的话,我再定下归家日子。”
穆静愉喜欢妯娌间这样有商有量的做法,“你有心了。那之后再商议。”
袁氏高兴地咧嘴笑,顿时坐不住了,当即就想让人捎个信儿回去告诉将军府一声。
穆静愉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和她说今日是自家相聚吃饭,不用太过拘礼。
袁氏乐得自在,匆匆起身离席。不多会儿让人送来了一对沉甸甸的赤金如意纹手镯,说是给堂小姐的见面礼。
她是武将的女儿,素来不觉得文人喜欢的那些玉啊翡翠啊有甚好的,不禁得摔又价值不定。还不如实打实的赤金来得实在。
穆静愉知她这是按照自己喜好来给的好东西,笑着让妹妹接过,又让派来的丫鬟代她谢过袁氏。
赤金镯子的花纹古朴简洁,分量相当的足,挂在镜熙手腕上,在月光烛光下明晃晃地闪眼。看着就很重,似是要压断她白皙细瘦的手腕。
崔玉霏捧腹,拉着她胳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哎呦你们家的大奶奶,可真是个妙人。我长大那么大头次见到这种行事做派。”
身为阁老的孙女,她惯常和文官的孩子们相处,武将那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www.chuntian.me
庶出的姜宏雪倒是没说什么,仅在旁小心翼翼地微微笑着。
姜宏诗见自个儿是嫡女却什么都没从大嫂那边得到,反而堂小姐有贵重首饰拿,不由嗤了声面露不屑,“土包子一个。不登大雅之堂。”
连带着对袁氏和穆镜熙的印象都差下来。
她身为崔氏唯一的女儿,从小被捧着长大,哪一个对她不客客气气的。偏这堂小姐来了后,一个个的都宠着这个外人。
心里着实不得劲。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崔玉霏在家中也见过姐妹相斗的情形,听闻后撇嘴,忽而不想搭理姜宏诗了,拽着姜宏雪赏月赏灯去。
姜宏雪有些发愣,“灯笼都是白色,有甚可看的。”
崔玉霏剜了她一眼,“我叫你去,你去不去?”
姜宏雪没辙,由着她拖拖拽拽出了屋。
姜宏诗气得一甩帕子回院子。
宴席散去婆子们收着碗盏。待到收拾停当,屏风和桌子撤走,满屋一目了然,顿时敞亮宽阔许多。
姜宏志留了崔宁钧说话。
穆静愉在和妹妹窃窃私语。
先前一直沉默参宴的伯夫人梁氏踟蹰许久,看几人各忙各的插不上话,满面失落地离去了。
她方才十八岁,刚嫁到伯府不久。自持身份,专挑了秋香色这般显老的颜色来参宴。可再如何往持重去打扮,面容依然是年轻的,甚至还透着些稚嫩。
看她离去的背影,穆静愉叹了口气,拉着熙姐儿轻声道:“往后你和我之间莫要生分,有什么话都直来直往地说了便成。”
譬如今儿袁氏好好地直说,大家气氛就很好。
而伯夫人那样犹豫一晚上都没直言开口,自个儿憋得难受不提,她们瞧见也替她急得慌,不知她在忧愁何事。
偏伯夫人就那般闷声闷气的人,又有什么办法。
想到梁氏的性子,穆静愉不由在妹妹跟前抱怨几句,又道:“往后再仔细瞧瞧她究竟如何。若是个心思和善的便罢了,若是个心里头藏着万般主意的,远着点就行,不必太过在意。”
只是不受宠的续弦罢了,又非正儿八经的婆婆,年纪比她还小,没太过需要顾忌的。
镜熙想到那安静柔顺的年轻女子,笑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晚上临睡前,姜宏志小心翼翼扶着妻子坐到床上,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非要亲自服侍她脱鞋脱袜。
穆静愉笑嗔着拍他,“老大不小了没个正经。”
姜宏志笑道:“和自家媳妇儿有什么可正经的。”
“和你说正事儿呢。”待到夫妻俩躺下,穆静愉依偎在夫君怀里,“我想给熙姐儿个单独的院子住,你看哪里好?”
虽说跨院足够大,但她是世子夫人,每日里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来来回回的丫鬟婆子不知多少。妹妹住在跨院,总会被吵到。
更何况若有个自己的院子,哪怕小一点,住着也更自在舒心些。
姜宏志想了想,“不如顺意斋吧。”
“那不太合适吧?”穆静愉腾地坐起来,很是意外,“你怎的想到那儿了。”
顺意斋虽然位置偏了点,却实实在在是伯府景致最好的一处。当年故去的老伯爷花了很大心思让人修的,本想着给未来的嫡长孙和孙媳住。只后来发生了大爷姜宏树出生的那一档子事,长孙有了却不是嫡出的,便歇了先前那心思。
之后姜宏志和穆静愉入住,却是到了瑞祥轩里。
顺意斋便空了出来,一直像是个漂亮花园子似的,大家偶尔会去赏景,未曾有人住过。
“如今崔家二表妹我安排在了安平院的后罩房,却让自家妹妹去顺意斋。”穆静愉斟酌着说,“我怕崔家人会说我不懂事。”
安平院是先伯夫人崔氏的住处。
当时崔氏活着时,安排庶女姜宏雪和女儿姜宏诗先后住在了她院子的西厢房和东厢房。
后崔氏故去,新伯夫人梁氏另居旁的院落,两位小姐没有挪动地方,继续住在了那院子的厢房内。
崔玉霏来后,穆静愉想着她是崔氏娘家的小姐,就安排她和两位小姐同住在安平院,因后罩房空着便安顿在了那儿。
若妹妹单独去顺意斋,好似这般安顿崔家二小姐又不太合适了。
姜宏志笑着扶她躺好,“哪里不合适了?崔家妹妹不过短暂住些日子就走,咱们熙姐儿可是要住到出嫁的。自然要给熙姐儿安排个最好的住处。”
穆静愉咬唇,水莹莹的眸子望向夫君,“虽你这么说,可万一伯爷不高兴,又该如何。”
姜宏志搂着妻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为伯府操劳那么多年,如今又怀了孩子,可是第一大功臣。更何况熙姐儿这次过来,穆家足足装了两车的东西送给伯府作年礼。莫说让她住到出嫁了,便是让她住一辈子,那些东西都足够的。父亲知道后,非但不会说不好,反而要赞你一声懂事。再说了,若父亲真要责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的主意,由我来和父亲详说就行。”
穆静愉依偎着夫君轻轻颔首。
第二天一大早,堂小姐搬院子的事儿便传遍了府里大小角落。
姜宏诗听说的时候刚用完早膳,正捧了杯茶喝。闻言当即摔了手里的粉彩春枝雀鸟茶盏,“凭什么她一个外人能够单独住个院子,我堂堂嫡出小姐还得和旁人住一起?来个表小姐都要分我的地方。我不干!”
那崔玉霏处处和她不对付。
明明是尚书家的嫡女,偏要和伯府的庶女玩在一处,真不怕自降了身份!
一想到那崔玉霏拉着姜宏雪说话玩闹,只怕她孤零零撇一边的情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爹爹现不在府里,没人给她撑腰。就算内心里火冒三丈,也必须先行忍耐,一切等爹爹回来再作定论。
况且她如今十二岁了,过年后便准备说亲。她知道有个好名声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在爹爹回府前把事情闹得太大,免得不好收拾局面。
丫鬟紫苑知道堂小姐是脾性很好的,忙劝着,“顺意斋虽不错,地方却偏一些,不如安平院宽大规整位置好。表小姐本也是先夫人娘家的小姐,住在夫人正房后面的后罩房很合适。”
姜宏诗气恼地抬手一个巴掌甩过去,“你居然替外人说话!”
紫苑顿时疼得眼泪冒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只能硬生生憋着。
伯府家孩子并不多,男孩儿女孩儿一起序齿。
是以嫡出的姜宏诗排在三爷姜宏斌后面,是头个女儿,唤为四小姐。后面庶出的姜宏雪则是五小姐。
先夫人故去的时候,四小姐还小。伯爷对四小姐颇多疼宠,难免溺爱了些。长大后成了半点亏都不肯吃的性子。
好在伯爷信任世子夫人,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世子夫人去做,四小姐便是使出不少手段也没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更何况四小姐在伯爷和世子、世子夫人跟前大多时候还是乖巧的。
唯独私下里对她们苛待了些。
这便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硬生生忍着。
姜宏诗越想越气,即便现在不能肆意发作,去看看总成的吧?便遣了人来给她准备外出的斗篷,打算往顺意斋去一趟。
紫苑捂着脸劝她:“表小姐已经去了顺意斋,说是和小舅爷同去帮堂小姐布置院子。你若再去,岂不是又要撞上表小姐。”
听闻崔玉霏和崔宁钧已经先行一步,姜宏诗脸色铁青。
偏偏田妈妈在旁拿着帕子开始擦眼睛:“我的小姐哟,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欺负你这个没了娘的孩子。若夫人在天之灵知道你被这样欺负,指不定多么伤心呢。”
田妈妈是姜宏诗的乳母,也是崔氏在世时候就安排了伺候姜宏诗的。
因此伯爷对田妈妈也十分客气,在崔氏去世后就让田妈妈做了姜宏诗屋里的管事妈妈,照顾她的起居。
她仗着自己在伯爷跟前有几分体面,把姜宏诗屋子里的事儿都揽了下来,没谁敢不听她的。便是姜宏诗,也一贯信任着她。
田妈妈的话犹如火上浇油。
姜宏诗气得又把配套的粉彩茶壶也挥到了地上。
屋内气氛顿时冷凝。
反观此时的顺意斋内,却欢声笑语不断。
镜熙倒不知这顺意斋是何来历,只是姐姐早晨对她说:“那院子里面有个小湖,养了锦鲤。水榭修得工整,还设了假山很是清雅。你我都是在南方长大的,想必喜欢那样的院子,待会儿收拾好了便可搬过去。”
于是对这个地方多了些期待。
来到后发现这顺意斋位置优越,将小湖拢括其中,雅致清爽。虽是结冰时期,刚进院门便遥见水榭楼阁,又有假山傍依,更添意趣。
心下更为喜欢。
当即让丫鬟婆子们把她的箱子都抬到院子里,待到里面扫尘清理结束,就能摆放物品准备入住。
箱子才抬了一半之数,就听丫鬟来禀,说小舅爷和表小姐过来了。
镜熙讶然,还没来得及细问,听到远远的呼唤声回头望过去,便见崔玉霏气喘吁吁跑来,身后还跟着淡然儒雅的崔宁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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