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早就已经过了泰山，往后都是平原。www.chenguangsy.me

认路很简单，一直朝着西北走，就是太行山的缺口。

“娘子，快看！从这儿已经能看到雪山的山顶了。”甘草高兴地说。

春山在望，好兆头。

她们不眠不休地又跑了一天一夜，人和马都很累，心情却都很好。

到了太行山就是应城的地盘，再没有人会追来了。

她们如今，是真的顺利从彭城，逃了出来。

“我瞧那儿有个农庄，我们去讨口水喝吧。”桂枝干着嗓子道。

庄户看她们一行人马风尘仆仆，倒也不吝啬给一口水的。

干粮早在路上就吃完了，她们把其中一匹马给了庄户，为大家和剩下的马换来些吃食。

“等进了城，咱们就立刻去药铺提钱。”贝十咀嚼着粗糙的饼子，猛灌水，“到时候去下馆子，咱们大吃一顿。”

生姜听地眼睛都直了：“我想吃红烧肉。”

“我想吃卤蹄髈。”桂枝也点菜。

甘草躺倒在地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虚弱道：“我想睡觉……”她黎明的时候又累又困，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之后的路途，生姜负责抱着甘草共骑。

她们在太阳下山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太行山的缺口，进入了应城的领地范围。

贝十拿着镇宅令去拜访此处关口守将的府邸。

这位守将曾在江肆岷麾下做事。

关口处多是由军士和军属组成的小镇，算不上城。

关口后才是驻军扎营的应城。

过来接待她们的是守将的掌事女奴珠儿。

“这两日军士操练频繁，大人在军中实在繁忙，夜里也是不回府中的。”珠儿道，“有什么大人能帮上忙的，娘子们尽管跟我提。”

“原是我们冒昧赶来打扰。www.beida.me”贝十道，“我们从彭城而来，赶着送消息给老太爷。想麻烦您帮帮忙。”

一路过去，进涅都要的各种文书，以及应付路上各种关卡。有人带，能好走许多。

“这有何难，不过是是顺路的事。”珠儿笑道：“今夜不好走了，若是你们赶得急，明日我让人弄好了给你们送来，你们就随着送请安折子的队伍一路过去好了。”

“多谢娘子。”贝十等人纷纷行礼。

珠儿回礼，又道：“此行娘子们一路劳累，今日不如就早点休息。我已为娘子们收拾好床榻，请随我来。”

她们暂歇于此处，一夜无话。

另一头，江玉衡和贝一刚到湘城领地北部边上。

“大人。”贝一汇报，“按咱们走前的安排，在彭城和湘城的药铺，应当收到了消息，已经开始收拾药材出发了。”

他们足足放飞了三百多只长期训练着的信鸽，传达同样的消息。

“嗯。”江玉衡应下，精神依旧无法放松，他回忆起小时候跟江玉卓在一起的种种趣事，心里祈祷着他平安。

贝一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很担忧，劝：“您好歹休息一会儿。要是把身子熬垮了，且不说家里两位公子还年幼，就说咱们还得走十几日才能到西北关，您这样可怎么过得去？”

江玉衡默默点头。

贝一吹了蜡烛，在陪榻上躺下。

黑暗中，床上的江玉衡突然发问：“你说……是不是我早一点答应去太常寺，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贝一听他这么一说，吓得赶紧坐起来：“您千万别这么想，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江玉衡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贝一很累，但又担心江玉衡，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心里祈祷着西北关莫起战事。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江玉衡说：“不去西北关了，我们去涅都。www.chunfengsx.me”他要去告发此事，他一定要去揭穿相国。

西北关，黎明——

“敌袭！敌袭！”

值岗的哨兵这几夜都没睡过觉，盯紧了对面冬丹的大军。

如今，冬丹的军队趁着天光微微亮，奔袭西北关。

瞬间，整个西北关的火把纷纷点亮，铜锣战鼓都被敲得震天响。

“快去点燃烽火台，传信回都城。”江壹峻披挂上阵。

西北关算上填线的女奴，屯军一万，其中有两千骑兵，八千步兵。

背后二十里地，有一座关口城，屯军九万，在发现冬丹兵马的时候，就加急派了两万士兵赶来。

而如今瘟疫肆虐，每日都在死人，算上关口城的全部兵力，可用的不足六万士兵。

对面有三万骑兵……

这是一场死战，西北关，绝不可破。

江玉卓穿上了战甲，提着长枪，带领着战士们，走上了城门。

他不明白，为什么冬丹人明知道他们闹瘟疫，依旧要来攻城？

而当贝十一行人进涅都城门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江玉衡带着贝一。

“大人，您怎么……”贝十看到江玉衡双眼青黑，形体消瘦，被吓了一跳。

等他们终于赶到校尉府门前的时候，就见士兵打马而过，嘴里喊道：“八百里加急！西北关被袭！八百里加急！西北关被袭！”

“你们怎么来了？”江肆岷的镇宅娘子紫鸢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我爹呢？”

江肆岷还在上早朝。

国主看到送来的战报，平素吊儿郎当的脸少见地严肃起来。

“众爱卿如何看此事？”

朝臣们开始交头接耳，

相国站出来道：“西北关治军不力，将士们生了瘟疫，如今冬丹来袭，就让西北关上下戴罪立功，死守关卡。守住了，那便是功过抵消，守不住，那就要数罪并罚！”

一开始瘟疫一事瞒得很紧，到如今，显然已经瞒不住了。

臣子们一听西北关生了瘟疫，惊讶的议论声更大了。

“冬丹此次来袭，有蹊跷啊！”大司马于证站出来质疑，“他们素来是秋日洗劫边城，这次怎么突然进攻？想来是我朝有细作通敌！”

事前知道此事的不过区区几人，有能力把消息送给冬丹的就更少了。

相国却不怕，“大司马这番话，很有道理。不过大司马可有调查？可有证据？”

“咱们都是今日收到的战报，如何事前调查？”一个武将开口。

“那就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了。”相国道，“朝堂之上，空口无凭之事怎能轻易出口？也不怕污了陛下圣耳。”

大司农也站出来：“如今大敌当前，先击退冬丹，再谈间谍一事。大司马还是该分清事物轻重缓急才是。”

国主沉着脸问江肆岷，“冬丹三万骑兵，对战西北关十万守城将士，卿以为，胜算如何？”

江肆岷出列，跪下咬牙回话，“虽有瘟疫干扰，但我江家军多年以来仰受圣恩，勤苦操练，儿郎们个个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势必会为陛下死守西北关！绝不让冬丹踏进一步！”

“好。”国主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亲自扶起了江肆岷，“你江家的忠心，朕一直看在眼里，朝廷百官，天下百姓，也一直看在眼里。如今西北关遭此突袭，若能顺利击退冬丹，朕必给你江家封侯封将！”

江肆岷眼含热泪，胡须微微颤抖，不知是为了远方的江家士兵，还是为了国主的知遇之恩，他又跪了下去。

“臣，代江家，叩谢陛下。江家军必为陛下，万死不辞！”

晁相国眼睁睁地看着这君贤臣忠的一幕，嘴角浮现出了一个讥讽的笑。

好一个，万死不辞。

你江肆岷到底是一个真的忠君爱国，忠于台上这个草包皇帝的人？还是为了兵权，可以牺牲你们江家子弟的人呢？

这次江家诸多子弟会战死沙场，你真的还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忠于他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私。

来吧，背叛他，所有人都背叛他！

我们联合起来，架空他，建立我们理想中的世界！

江肆岷下了朝，失魂落魄地回了府。

江玉衡和贝十在书房等他。

江肆岷看到了王寅涛没写完的信，又听了江玉衡在滨城遇到冬丹人的详情，一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晁邦老贼！”他心中的恨意，犹如滔天的洪水。

没有证据。

如今，王寅涛死了，岁暮凶多吉少，这半截信连个印章都没有，晁邦直接不认，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况且，大敌当前……

两日后，前线传来战报，西北关破，诸位将士退守关口城。

江肆岷被紧急召入宫中议事。

一同传来的消息还有——

江玉卓，牺牲了。

“子初和子豪呢？”江玉衡赶紧问江玉卓的孩子。

“两位小公子正巧跟着千户在西北关，没想到冬丹突袭，为了不动摇军心，并没有送二位公子回关口城……”送信的人在地上惨然哭道，“二位公子都，都没了！只剩不足五岁的子杰公子，还在关口城里……”

江府挂起了白幡。

“没了……都没了……”那个跟他一母同胞的哥哥，跟他一起长大的亲兄弟……那个一直挡在他身前的人。

江玉衡茫然地站了起来，泪水在他察觉之前早就淌了满脸，他突然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大人！”

“快来人啊！大人晕倒啦！”

“来人！快去请巫医！”

“银针呢？去取银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