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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雨下了整天,图图也睡了整天。www.chaoyangds.me
三人病房住满了,陪护家属进进出出的,交谈声也时大时小。窸窣的声音不断,但在蓝色帘子隔绝起来的狭小空间里,图图一直没醒过。
林挚玉去找了主治大夫,大夫说从电子病历里看到她最近开过抗抑郁的药,让家属好好关心病人的心理健康状况。
从医师办公室走出来,林挚玉一时有点难以消化。
回到病房,坐在好友身边,看着她消瘦得近乎凹陷的面颊和憔悴暗沉的黑眼圈,心疼之余开始埋怨自己。
其实从上次住院开始,图图的不对劲就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循。可她愣是把一切归于脑震荡后遗症,没能真正地去关心她。
图图向来是不需要别人操心的性子。同样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遇事却比起她俩要冷静沉稳得多。可恰恰因为这份冷静,才将所有情绪掩藏得那么深。
她一定很辛苦吧。
林挚玉越想越难过,在空调26度的房间里手脚像刚从冷冻层拿出的冰块。她不忍去触碰病床上的人,却因图图时而过于清浅的呼吸,惊得回头看向心电图。
Sally从外面进来,身上一股甜腻的电子烟味,嗓子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似的。她问:“大夫怎么说?”
林挚玉声音轻得一出口就飘上了天花板:“有过在这家医院的诊疗记录。重度抑郁。”
Sally僵化在原地,片刻后颓丧地靠在床围栏杆处,总带着傲气的头深深垂了下去:“……怎么会这样。”
林挚玉双手抱住眼睛,温热的濡湿沾在手上,顷刻也结成了冰。
她想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糟糕的朋友。
*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歇云散,折射着水汽的光汇聚成七彩绚烂的晚霞,可笼罩在林挚玉心头的乌云却怎么也散不去。
前些时候甜点工作室打来电话,询问蛋糕是立刻发出还是预定时间再发。
她恍惚中记起晚上还答应要给陈焰河庆生,发了条微信消息给他。
【抱歉。晚上临时有事没办法赴约了,改天再请你。】
想了想,又接了一句【生日快乐。www.cuotuo.me】
对面过了半晌才回【发生什么事了?今天考试怎么样?】
两个问题没有一个是好回答的。林挚玉选择装死,结果陈焰河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
她没接。那边没再打,也没有再发消息。
林挚玉不知是今天第几回叹气,胸口堵着棉絮一样毛毛躁躁,又密不透风的惆怅。
她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静悄悄躺着的人已经半睁开眼睛,直到接完公司电话的Sally走进来,强掩着情绪蹲在床头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挚玉连忙抬头看去,图图却像压根听不到似的,眼神空白,一点反应也没有。
Sally再也忍不住,哭着埋在图图肩头,林挚玉鼻头也在发酸,可还是想着先把Sally拉开,别让她再影响图图。
等她凑近,却见一滴晶莹的泪花掉落在图图久不搭理而枯黄的发间。她再也克制不住,背过身抽噎着。
三个姑娘的心里都下起了雨,只是有些阵雨过了就天晴,有些雨要连下一个黄梅季。
图图醒了之后还是没怎么说话,只要求想尽快回家。
她的情况处理过后确实无需住院,Sally坚持她身边不能没有人看着,既然图图不愿去她家住,她就一定要跟图图回去。
于是三人一起去了图图那里,到的时候天刚黑。下午小赵有约先走了,这会儿还没回,关着灯的房间只瞧得清大概轮廓。
Sally正要摁开客厅顶灯,图图却一把拉住她的手。
“别开,我想就这样先坐一会。”
她没换鞋,径直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林挚玉和Sally在黑暗中面面相觑,要知道图图可是一个目光所及之处,容不得半点脏污的洁癖。
她俩不敢造次,还是乖乖换上拖鞋。
从医院回来理应要洗手消毒,不敢催图图,她们一个跟着一个往洗手间走。林挚玉走在前头,蓦的想起小赵说图图坐在淋浴下,血像红墨水洒了一地。她不由顿住脚步,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推开门。
Sally大概也想到了,她们一同面对着阖起的门板沉默着。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林挚玉想万一图图等会要上厕所,如果早上小赵没来得及收拾,被她看到可能情况会变得更糟。www.chaoxia.me
她心一横打开灯,拉下门把手,暖黄色的灯光下是干干净净的洗手间。看来小赵还回来了一趟。
她们同时呼出口气,站在洗漱台前的时候,还是隐隐闻到一股腥膻的气味。
Sally在水龙头下冲着手,一边冲一边忍不住撇撇嘴,眼泪和流水一起落进池子里。林挚玉眼眶也泛着红,拍了拍她的后背。
洗完手出去,图图脱了鞋抱着双膝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摆在那里的玩偶。林挚玉把她的鞋换成拖鞋,又拿了张湿巾蹲在她旁边:“来我帮你擦下手。”
图图没有抗拒她的动作,任由她摆布着。Sally直接挤进单人沙发,把图图整个人圈在怀里。
林挚玉也坐在地上,和她俩靠在一起。她们就像寒冬腊月在野外求生的小猫,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余温传递给快要冻僵的同伴。
终于,在好友搭建起来的安全空间里,图图哑着嗓子哭出了声:
“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好累,我已经很久没睡着了。每天看见升起的太阳都很痛苦,我不想面对任何人。我就想把自己藏起来,永远永远藏起来。”
“没关系的图图,能坚持到这里已经很棒了。你只是病了,配合治疗总会好的,没关系,好吗?睡不着也没关系,没有人会指责你。”
林挚玉用手指擦着她洪水般泛滥的泪水,和Sally一遍遍跟她说着没关系。也许言语在病痛面前的力量有限,但她们都会陪着她迈过黎明前的黑暗。
*
晚上林挚玉和Sally本来想就在图图那儿陪着她,可图图却说这样反而会让她有负担,坚持要让她们回去。
她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做傻事,也乖乖吃了新开的药,昏昏欲睡起来。
等她睡着,Sally选择在外面睡沙发,又是那套让林挚玉先回去养好精神,等她出差再来替班的说辞。
林挚玉白天淋了雨,又在医院吹了半天空调,这会儿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她怕这时候病倒,就也没再争,打算先回去洗个热水澡吃个感冒药。
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
小区里没什么人走动,路灯下她孤零零的影子都透着一股疲沓。
路面的车位上匍匐着一只只休眠的四脚兽,在她低着头经过时,其中一只格外庞然的怪兽忽然短促地叫了一声。
她抬头,陈焰河坐在那辆G63中,朝她鸣了一声笛。
这一天下来,林挚玉的情绪仿佛已经被耗干,即便突然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丝毫激不起她的半点波动。
她走近,上了副驾驶。
陈焰河望向她的侧脸。有段时间没见,她好像又瘦了一些。
从她答应今天见面那天起,他为了腾出今晚完整的时间,这一周安排了密密麻麻的日程。忙归忙,但闲暇时刻只要想起和她的约定,就能将疲惫一扫而空。收到她的消息时,他原本还在开会,一下子就没了心情分析下属汇报的数据。一开始难免失望,但更多的还是放心不下。
一散会他就到了这里,入夜看她房间的灯一直没亮,想打电话又怕万一有事,他的问候太过打扰。
于是一直在这里等,直到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
实际上他从不在乎生不生日的,只是许久没见了,他想见她,想跟她说说话。可当她真的坐在了触手可及的身旁,看着她溢于言表的精疲力竭,想说的话忽然就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了。
默了默,他开口问:“晚上吃了吗?饿不饿?”
林挚玉淡淡道:“没吃。不饿。”
“那带你去吃夜宵?”
“不去了。今天很累,想回去休息了。”
见她眼尾都泛着红,陈焰河也不再强求:“好吧。我看着你上去。”
跑来这里等她就为了问她吃没吃东西?林挚玉一头雾水,但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动脑子想。嗯了一声打开车门下去。
直到她走到家门口,看见忘记回复而直接送到家门口的蛋糕盒子,脑子里的神经才连上线。她连忙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23:55。
她给陈焰河拨了个电话过去:“你走了没?”
“还没。”
“那你等等我。”
她说完挂断电话,提起地上的蛋糕往楼下奔去。
气喘吁吁跑到那辆黑色越野前,她打开车门把蛋糕放到副驾驶位,站在车门前对着陈焰河说:“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车里中控台上的时钟跳到十二点整。陈焰河望着去而复返的姑娘,她的眼睛恢复了几分神采,像是解开午夜魔法失灵的唯一咒语,一下就抚平了前一分钟还无从捞起的失落。
他今天没有许愿望,于是得寸进尺地,向她讨要了一份礼物:
“你能唱生日歌给我听吗?”
林挚玉眼睁睁看着零点过去的,但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唱陈焰河又打断了她:
“等一下,点个蜡烛。”
他说着把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林挚玉看着奶油都已经化开,表面的水果东倒西歪,卖相一塌糊涂的蛋糕有点不好意思:“放太久了,要不还是别吃了……”
陈焰河看她一眼,没说话,手上动作没停,把数字形状的蜡烛拿出来插在两颗红彤彤的草莓中间,打火机啪塔一声,跳跃的火光点亮了座椅间狭小的空间。
林挚玉轻轻拍起手,开始哼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才唱了两句,见陈焰河隔着烛火只顾盯着她看,又顿住:“闭眼睛许愿啊!看我干嘛。”
陈焰河轻笑,依言闭上眼睛。在她唱完之后俯身吹灭蜡烛,虔诚祈祷神明能像她那般心软,容许他许下迟到的愿望。
林挚玉望着他凑近后短发茂密而柔顺,看起来毛茸茸的。鬼使神差下,她居然伸出手摸了一把。
陈焰河眼里难得浮现出困惑,抬头看她,林挚玉慌乱地把手藏到身后。本想借口他头发乱了帮他整理一下,但看着被她一把揉得更乱的造型,没好意思说出口。
而他难得一见的,略显得滑稽的样子,使得她眉眼弯弯,最后从心说道:“恭喜你又长大一岁!新的一岁也要好好生活哦!”
哄小朋友似的,可偏偏能分毫不差击中陈焰河的心。他离她不过一尺,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把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二人之间的蜡烛早已熄灭,可眼前人眸中细碎的光却好似能照亮逼仄的车厢。
他多希望老天能再垂怜一次,让他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吻上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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