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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首的男孩没想到如海居然敢打他，等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被扇倒在地上，当即大怒，招呼其他人：“还愣着干什么！打她！”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一旁的男孩们听到这话，一窝蜂涌向如海，谁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只知道要为老大报仇，还有上来想扒拉陈明珠的，她尖叫着用蹴鞠砸人，刚砸倒一个，背后又出现了人，不过——
“蛇！”
蛮甲吐着红信子，死死盯住要动手的男孩。那男孩吓得手软腿软，连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人在如山身边，靠近她的人，不知怎么浑身奇痒，怎么挠都止不住。
一时间，河边鬼哭神嚎，惊起不少飞鸟。
“咦，你们怎么在这？”
如山、如海和陈明珠相互搀扶着上桥，没想到遇见了高越。
“怎么像被谁打了一样？”
如山道：“我们打赢了。”
如海道：“你去哪？你不是在丰味楼吃饭么？”
高越道：“吃完了，我想起功课落在书院，刚拿回来，正要回家去，你们这样可不行，跟小脏猫似的。走，去我家洗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然个个头发散乱，衣衫破烂，脸上还有泥巴，不由得笑作一团。
三人来到高越家，齐声道了句“姨母叔父好”，便跟着高越进了房。她们常来高越家，并不觉得拘束，三人乖乖站在门边，等着高越打水。
洗脸洗手梳发髻后，三人挤在高越的床上嗑瓜子剥桔子皮。如海眼尖，一眼看到床头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香囊，细细一数，竟有三十多个。
书桌上还有一个香囊，缝了一半，露出晒干的佩兰、菖蒲、薄荷、艾草。
如海道：“这是要给谁缝香囊？高越有喜欢的人了？”
高越正好端茶水和糖果进来，听到如海的声音，她道：“才不是。”
陈明珠道：“中秋节快到了，你的香囊要送给谁？”
大家以为高越会不好意思，但她看一眼香囊，云淡风轻地道：“这是送给喵呜的。”
如海道：“喵呜？猫儿？”
高越道：“喵呜是我的妹妹。”
陈明珠道：“没听你说过。”
高越道：“喵呜是我姨母的小女儿，我五岁的时候，她出生了，小小的，软软的，可是我八岁的时候，她发脾寒，惠众馆的大夫也治不好，她走了。”
“喵呜走之前一直想去看庙会，可是她身体不好，大人不让，怕加重病情，我就把庙会的香囊带给她，喵呜很喜欢，走的时候还把香囊抱在怀里。我想喵呜的时候就会做香囊，但我最近觉得我好像开始忘记喵呜了。”
“那些是喵呜走了没多久做的，这是今年做的。她走了才四年，可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要很努力才能想起她的声音、笑脸，也许再过一阵，我就会彻底忘记喵呜，到了彻底忘记她的时候，我就不再做香囊了。”
生与死是个让人伤感的话题，尤其是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的时候。
“也许我可以让喵呜起死回生，我最近在学招魂，你想见见喵呜么？”如山出声道。
“不行，你不能对喵呜这么做，要是你敢这么做，我绝不会原谅你。”高越冷静地道。
如山切了一声，神情悻悻。
高越道：“天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了。”
陈明珠轻声道：“你没事吧？”
高越笑了笑，道：“别担心我，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倒是你们，应该想想回家了怎么跟家里交代。”
如海惆怅道：“又要挨骂了。”
不过，看如海的神情，显然她习惯了。
入夜，高越吃饱喝足，洗漱一番后正要上床睡觉，又想起挂在床头的香囊没收，忙打开柜子，一个叠一个把香囊放入柜子的底层。
今天天气好，她特意拿出来晒太阳的。
抓紧时间缝好最后一个香囊，她把针线一推，往窗外看去，发现娘的房屋已经灭灯了。
高越换了身衣裳，偷偷打开门。
她八岁的时候，姨母家就住隔壁，后来喵呜走了，叔父高升，全家搬到了良渚，隔壁荒凉下来，全靠娘平日打扫。这次姨母回丽阳，一家另找了地方住，隔壁的家似乎被忘记了。
她不知怎么想了起来。
从家里到姨母家有一堵墙，墙上有扇木门，没上锁，高越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屋子久不住，会越来越旧。即使娘时不时来打扫，庭院也肉眼可见地旧了，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灰尘。
明明与家一墙之隔，这里却让人感到寂寥。四周空荡荡、黑漆漆，不知活了多久的桃树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树下闪着萤火虫般微弱的光。
高越站在门前发了一会儿呆，她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面前偌大的庭院。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回过神。
“光？”
姨母家怎么会有光？这里明明没人住。
高越不由得屏住呼吸，随手捡起地上的棍子，轻手轻脚往桃树下走。
“今夜月色醉人，何不趁此美景小酌一杯？”
“刘兄说得不错，正好今日我取得虹酿，请诸君共饮。”
高越躲在桃树后，发现是几个人坐在树下，有女人，也有男人，他们席地而坐，面前摆着酒壶和瓜果，一旁有盏灯，灯碗上没有火，而是一群萤火虫。一人打开酒壶，香甜的味道飘至桃树后，高越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
“谁？！”坐在上座的女人大喝一声，“我们这里藏了人，我闻到了人气！”
“怎么会？这院子多年没人住了。”
“难道是有盗贼？快找！”
众人慌慌张张，到处翻找。高越心中恐惧，撒腿就往外跑，众人听到声音，连忙来追赶她。
高越还是孩子，哪里跑得过大人？她很快就被抓住了。
一人把她五花大绑，吊在木棍上，如同过年杀的猪，还有人往她嘴里塞了布，叫她发不出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木棍，把她带到女人面前。
“胡姐，人带来了。”
胡姐斜眼看向高越，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捏住高约的下巴。
“这么个小人，大家想怎么吃？”
有人道：“煎炸烧烤都行，全听胡姐安排。”
有人道：“我倒是觉得，生吃不错，肉够嫩。”
“马兄，生食是蛮人的吃法，我们要斯文。”
“各位等等，你们觉不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有点眼熟？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被称为胡姐皱眉道：“朱妹说得不错，是有点眼熟。”
“大姐，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隔壁家的小孩么！是喵呜她姐啊！”
高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不断挣扎。
胡姐道：“把她放下来吧。”
一旁有两人解开绳子，拿出高越嘴里的布。
高越假装声势：“你们快放了我，免得我叫人来收拾你们！”
胡姐嗤笑一声，弹了弹高越的额头：“小屁孩还挺嚣张！”
其他人纷纷大笑。方才说高越眼熟的朱妹牵起她的手，笑道：“喵呜姐姐长这么大了，若是喵呜还活着，恐怕和你差不多高了。”
高越疑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
有人笑道：“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高越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她不敢多问，生怕又被五花大绑生煎油炸。
众人对月饮酒，玩得不亦乐乎。在他们的怂恿下，高越也尝了虹酿，她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在众人的嬉笑中昏睡过去。
睡前的那刻，她似乎还看到了老虎、牛、马、小狗、小猪在冲着她笑。
“越宝，醒醒，该吃早饭了。”
高越一睁眼，便看到娘亲放大的脸。她立马跳起来：“妖怪？！”
何小妹一巴掌拍向高越的屁股：“谁是妖怪？”
高越道：“娘！”
何小妹笑道：“太阳晒屁股了，快点起来。”
高越磨磨蹭蹭，其实她还在想昨晚遇见的妖怪，那些妖怪认识她？听起来好像还是喵呜的熟人？喵呜走的时候才五岁，能认识谁呢？
“娘，姨母还回隔壁住吗？”
何小妹道：“怎么问起这个，你想姨母了？”
高越道：“嗯，我想去隔壁看看，万一姨母打算回来住呢？”
何小妹道：“吃完早饭再去。”
即使是白天，姨母家的院子看着也有点荒凉了，桃树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风吹的时候，树叶哗啦啦地响，偌大的地方没有一点人气。
“你姨母说，打算把这座房子租出去，不搬回来了，”何小妹带着高越进了姐姐的家，感叹道，“你看这棵桃树，还是我们小时候种上的呢，现如今都这么老了。”
高越道：“这是喵呜的院子。”
何小妹一愣，道：“你还记得喵呜啊？”
高越指了指桃树下：“她就在这里。”
未满十六岁的女子死后不得立碑，姨母叔父便把幼女葬在桃树下。
何小妹拍掉高越的手：“好啦，该回家了。”
“等等！”高越想起了什么，她跑到桃树跟前，桃树虬枝盘曲，不知怎么在树干分支的地方长出了一个洞。
喵呜还在的时候，她们就发现了这个洞，喵呜走后，高越把喵呜的东西装进藏宝箱，放在了喵呜的上面。
她打开藏宝箱，里面都是些小玩意，扎头发的红绳、五颜六色的糖纸、还有几个布娃娃，老虎、牛、马、小狗、小猪……是喵呜要出生的时候，姨母做的。
何小妹好奇地道：“你拿了什么？”
高越道：“没什么。”
她想，之后还是把这个交给永安观吧，免得吓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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