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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娘！”秦芳芷的惊喜刚脱口而出，可瞄到长公主的那一身行头，硬生生将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

“姑娘！实在对不住，今儿个准备的早食都已经卖完了，姑娘不妨去别家看看或是明日过来？”

长公主秦苏觅打扮得委实夸张：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环佩叮当，满头珠翠，瞧不清里头穿的什么衣裳，但只披风下露出的一角，就用彩线绣着云霞五彩图样，云朵的边缘一水的金丝。www.daogu.me

她披着一件云锦累珠披风，头上戴着卧兔儿抹额，抹额的正中央，镶嵌着几颗质地极好的珍珠。

气度雍容，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说的就是这样的大美人。

对于大长公主的身份，这身行头已经足够低调，但在民风淳朴且刚刚熄战的平城，就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还有他身边，努力踮着脚撑伞的秦傲天……

秦芳芷主仆三人恨不得找条地缝地缝钻进去，代替江湖上名声赫赫的逍遥散人尴尬：

红配绿在古时候若搭配得好，确实明媚，可到底是谁给他弄的穿搭？大红色的袄子，墨绿色的腰带，头上一顶七彩狐毛帽，昨日在张掌柜家买的衣服是一件没有往身上套。

这两人即使没有带随从，但只往秦芳芷摊子旁边一站，就足够吸引人的注意。还没有吃完炮仗面或是还没有啃完流油肉夹馍的食客都默契地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嗯？”长公主不明所以，对上秦芳芷的眼神。

后者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像是眼皮抽筋似的冲着他们眨眼睛，眼珠侧斜，往街道旁边溜。

“哦～～好可惜啊！人家可是坐了好久的车子过来，就为了吃这一口葱油拌面呢！”

长公主浮夸地一巴掌打在秦傲天的身上，抽出腰间的帕子往粉雕玉砌的脸上那么一抹，跺脚的动作十分娇俏。www.guangyinshishu.me秦傲天平挨了美人一巴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伸手虚虚环住“垂泪”的美人：

“哎哟～要怪就怪老板娘，不晓得自家生意有多好，也不多准备一点，叫我家小心肝伤心了喂，不哭不哭～”

秦芳芷觉得天空又有乌鸦飞过，改日是该去城西的土地庙或是城东的观音庙找人算一算，乌鸦飞得这样勤快，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征兆。

“明日吧，明日我再多做些，实在对不住二位！天气冷，我们也要收摊子了，二位……”

“好说好说！吃不上一顿也不是要死要活的事儿，你且快些收拾回去吧，天寒地冻，小小年纪就出来忙生计，若叫家里爹娘还有——姑姑瞧见了，心肝都要疼坏喽！快回去快回去！死鬼！”

她又一巴掌拍开秦傲天的手：“还不快去帮人家老板娘一把，人三个孩子排一排儿都没你宽，还要推这么大的餐车，哎哟喂……”

她提着自己的裙摆走到餐车旁，地上摆着一口脏碗桶，一碗草木灰，还有一口水桶，水桶里有几个丝瓜瓤。一根竹管子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接了水，用来引水洗碗。

“这大冬天，我瞧瞧！哎呀呀！怎得都是冷水呀，这手上要洗出冻疮来，可不……”

“姑娘！姑娘！无妨，我们有热水兑的，只是快收摊子了，放在一旁被风吹冷了而已，姑娘您不若……”

秦芳芷赶紧打断话，伸手将蹲在地上探水温的人拉起来，凑近了压低声音：“姑姑，这儿可没人知晓我的身份，您要不和师父去我的小院子里等，悄摸儿的，别被人看到。”

“哎～民生艰难哦，这么小的小娃娃就要起大早出来营生，也才十四岁的年纪啊，瞧的我是怪心疼的，也罢也罢，瞧你们那么辛苦，我吃不上又算得了什么呢，且先走了，你们也收拾收拾早点回去！”

说罢，她戴着镯子，戴满戒指的手一挥，秦傲天巴巴凑上前，伸出手供她搭着，长公主披风一甩，二人转身要走，忽然，她身形一顿，摸下手上的一对金镶玉手镯，走到秦芳芷的摊子前，二话不说，放下就走。www.shuhaizhiyin.com

“姑……姑娘！”留主仆三人和一众未散的食客面面相觑。

“主子。”岁云悄悄挪上前一步：“飞影已经去通知将军了。”

“他每次都好及时！”秦芳芷轻叹一口气：“回西小院吧，希望我的皇姑姑，能低调点过去。”

“除了青帆，就他的轻功最好！”

岁云撇了撇嘴，他也好想吃完运动运动，可每次手脚都不如飞影快，自从跟了夫人，才几日功夫啊，腰带都把肉勒出来了。

就在昨晚……

“我换你？你去大秦炸山去？”收拾临行背囊准备出发的楚骁闻岁云所言，劲装下健硕的胸肌气得抖了三抖，不知足！能有这样好的福气还在他们面前显摆！

“倒也不必，只要想到能吃上夫人做的东西……胖！就胖下去吧！明年去大辽才能扛得住那儿的大风呢！”

岁云摸摸自己鼓出来的肚子，蒜苗腊肉是真香呐，咸中带甜，还有那么一丝丝淡淡的酒香，即使被爆炒过，那肉质也紧实，红艳艳的看着就漂亮。

还有蒜苗，他第一回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越嚼越香，绿油油的一片叶子，居然能嚼出肉香味，鲜味，腌卤味，咸味还有微辣味，一片叶子能如此集大成，那以后还要其他吃食做什么，直接嘬蒜苗就行！

“不换不换，打死不换！嘿嘿！”岁云想了想，又对自己的任务很满意了。

飞影冷眼瞧着，看着他没出息的模样，赏了他一个白眼。

“滚！”

沐川将双板斧别到自己身后，临走前想想气不过，特意折回来，走到瘫坐在椅子上的岁云面前，居高临下，薄唇轻启，骂完，头也不回地和另外四个兄弟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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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三街的巷子里铺的都是青石小道，青石板上的纹理深深浅浅，细缝间，或有已经发黑的青苔，或有裂开散落的小石子。

青石小道蜿蜒而行，沿街院落的院墙都不高，墙壁斑驳，偶有两颗柿子树跨过院墙斜斜地伸出来，树上灯笼般的果子已经不多了，但若有人路过，也是可以跳起来摘下一两个，再隔着院墙冲里头的邻居招呼一声，得一句：

“吃去！”

就可以欢欢喜喜地兜着柿子回去。

只是平城的百姓还没有琢磨出更多吃柿子的法子，像什么香甜软糯的柿子饼，咬一口就像是开了一罐蜜，又或者做一罐子柿子果酱，如果有七八月份收拢保存下来的干桂花，往柿子酱上一撒，那香味还能翻倍，用来涂烤馒头，再不济泡个茶喝，都是极好的。

当然了，现在大伙儿都还是老吃法：用水洗干净了，拿块布擦擦，然后——上嘴。咬一个小口，先吸溜里头的甜滋滋的柿子汁儿，然后再咬果肉。

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直接抿。秦芳芷之前摘过两个，平城的柿子大致有点像现代的火晶柿子，颜色似火，无核无丝，个头小，味道甜，最主要的，果肉细腻化汁，那果肉晶莹剔透的像水晶一样，直接往嘴里吸就能将柿子吃个干净。

秦芳芷的小院隔壁，王奶奶家就有一颗老大的柿子树，就种在墙边，歪歪斜斜地伸到秦芳芷的院子里来，柿子映雪，十分好看。

昨晚送走方镜竹，秦芳芷夫妇二人为了方便准备第二天徐桉预定的餐食回小院子住，刚进门，王奶奶就拎来一大篮子刚摘的柿子。

“俺儿子今天刚垦了地回来，帮忙打的，尝尝！”

她的视线扫过站在秦芳芷身边，同样换了粗布衣服的韶煜风，脸上的笑容瞬时塌了下来，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冲着韶煜风拱了拱：

“小美啊，挣的钱都用来请打手了，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啊？”秦芳芷和韶煜风怔住。

“哎呦～俺家儿子，也八尺嘞，个子老大，你和你家妹妹要是住着害怕，俺……”

“娘！”

她话还没说完，隔壁传来急哄哄的喊叫声，老太太急了，嘴上慌忙应着：“这就来！”

把篮子往秦芳芷怀里一怼：“小美，记得吃！”，踉踉跄跄地家去。

留下小夫妻二人在刺骨的夜风里凌乱。

“我……”秦芳芷刚要出声，却被韶煜风抢先一步，他像是自言自语，边说边自顾自地点头：

“以后是得在邻里跟前多露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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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没问出想问的，王奶奶不死心，今日趁着儿子又起大早往太夫山勘地，她准备早食的时候特意多做了一篮子菠菜疙瘩，听到隔壁院子有动静，急急地抱着菠菜疙瘩出门。

可是里面的动静不大对劲，是一个女人的“独角戏”，似是在单方面……骂人？听声音，不是小美。

“那小子怕不是痰迷了心，脂油迷了窍？没良心的混账王八崽子，和你这个当师父的一模一样，就差那几个吃酒的子儿？竟落得要叫我侄女上街摆摊养家糊口的地步？”

“觅儿，你听我同你说……”一道男声弱弱地开口。

“你莫要嘴犟，我也不想听你扯王八羔子，你且瞧瞧这半大点儿地儿，是人住的吗？自个儿的锦衣玉食，叫我家芷儿受这等苦，我瞧他是叫天雷给劈了脑子！”

“原先瞧着，只以为是个爱玩的半大小子，为人也是敞亮，哪里晓得，跟着你这个破落师父，全念了些混言乱语在肚子里，从哪个犄角旮旯学来这些精致的淘气！”

院子里的女人啪得一声将手中的杯子掷到地上，声音又拔高了不少，王奶奶一个激灵，看着手上提的菠菜疙瘩，心知来的不是时候，只能蔫着家去。

“觅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住嘴！你，且去把人抓来！让那混账小子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