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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方兄仗义出手，我还未曾言谢，这杯酒，我敬你！”

“夫人，带我一道。www.bihai.me”

韶煜风也给自己满上，二人持杯，刚啃完卤鸡爪的方镜竹抬眼，举起酒盏淡淡一笑：

“柏元弟还有——弟妹客气了。方某所为奉行随心，随缘，随性，早起并不知晓是弟妹的摊子，只当帮有缘人。”

“随心……随缘……随性？方兄信佛？”秦芳芷抬手，身后侍奉的令月上前给一直默不作声只夹面前葱烧豆腐的陶入画布菜。

“公主有所不知，方兄打十年前起，便参透世事，离遁入空门，之差寻一处庙宇落发。”云一斩亲自给陶入画盛了一碗鱼汤，听到秦芳芷所文，笑答。

“非也非也，佛家五戒，咱们方兄可是断不了酒肉。”韶煜风笑着与方镜竹碰杯。

“哎～贤弟，话不能这么说，心中有佛，所见皆是佛，又何须真正舍了心中所念，真做无欲无求，无嗔无痴的菩萨呢？为兄若真落发为僧，那今日便尝不到弟妹这样好的手艺了。”

“就说这道卤味拼盘。”方镜竹用筷子夹起一块滴着卤汁的鸡爪：“这爪子，看着可怖，实则极嫩，弟妹当是炖了许久，鸡爪的皮肉十分酥烂，只要轻轻一抿～”

他边说边咬下一口：“嗯～这肉啊，就完全化下来了，混合着粘稠的卤汁和酥烂的皮肉，哺一入口，哪怕只是零星的肉沫，但肉的荤香，咸香还有那么点大料里头的药香，香气叠叠而入，肥而不腻！这时候，你再嘬一口酒～”

他哧溜一声，上好的松安酒入口：“美哉！”

众人皆笑，学着他的样子用卤味搭酒喝，就连不饮酒的陶入画，也默默执起筷子，轻轻蘸了点云一斩酒杯中的酒水，还没入口，以帕子掩面，皱着鼻子嗅了嗅，一股香辣直冲鼻腔，她努力维持住自己的端庄，对着云一斩摇了摇头，吩咐伸手的丫鬟重换了一双筷子过来。www.chanmian.me

“还有这道葱烧……”

“豆腐，自家用黄豆做的。”秦芳芷笑着提醒。

“葱烧豆腐，煎得不焦不老，经过汤汁的浸透，外焦里嫩，香酥入味，搭上浓郁的葱香，不仅半点苦味没有，还比这道红烧肉还要下饭！”

“方兄，可莫要瞧不起这道红烧肉，此乃我的最爱，肉块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尤其这里头红亮的肉汁，浇在米饭上，保管你至少三碗起步，哪里又比葱烧豆腐差？”

韶煜风身体力行，果不其然，面前的饭碗里，莹润大粒的白米饭上浇满了肉香四溢，色鲜味美的红烧汤。

原本想着几个男人喝完酒再吃饭，但这道红烧肉刚一上锅，韶煜风就忍不住了，直接吩咐端上饭来，一口酒肉一口米饭，甭提有多惬意，也不怕真吃得醉了。

“这我可得说两句，公主，您家这位，日日往军营带餐食，最多的便是这道红烧肉，您是不知道，这小子欠的，不仅帐中不散味，还对着我不是打嗝就是哈气，可做了半点人事？”

云一斩仰头喝下一杯酒，指着韶煜风又好气又好笑。

“可以想像，下回子让他带更香的，云将军莫怪～”秦芳芷笑着打趣，见云一斩挑起眉毛，复道：

“今日我发话，打明天起，叫他带两份去军营，云将军你若没得吃，他便也不许吃了！”

“甚好！甚好！”云一斩抚掌笑叹。

“夫人！”韶煜风一脸的不可思议，揪着秦芳芷的衣袖：“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我这是心疼云将军家夫人！”

“芳芷～”陶入画嗔怪地看了一眼理直气壮的秦芳芷，低头掩面，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尤为明显。www.fuguisk.me

“听肆，柏元从小就欠嗖嗖的，你哪是第一天才知道？你若是羡慕他，这碗红烧肉，你都吃了去便是！”方镜竹一副老大哥的模样，伸手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

乳白色的鱼汤味道极鲜，一勺子入口，牙齿都要被鲜掉了！

因为炖煮的时间很长，鱼肉被炖煮得极其软烂，轻轻一抿，便一下子在口中化开，鱼肉虽沾满了汤汁，却仍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鱼肉本身的鲜味，鲜咸适中，味美多汁，令人食指大动。

再尝一口已经吸满了汤汁，被煮成蜂窝状的豆腐，豆腐的口感软糯，一点豆腥味都没有，方镜竹顺着“蜂窝”咬下去，“哎哟”一声，滚热的汤汁直接滋了出来，满脸的鱼汤香。

他赶紧接了帕子去擦，复又闻了闻手帕，长叹：“柏元，你福气啊，娶得手艺这样好的弟妹！”

“是，柏元之幸。”

韶煜风居然没有反驳，看了一眼秦芳芷，四目对视，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弯起，举起酒杯同另外二人相碰，肯定般的点了点头。

“嗯？”秦芳芷突然觉得刚夹的一筷子蒜苗腊肉好像突然失去了吸引力，微一思考，瞳孔瞬间放大，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目光灼灼地看向韶煜风，射出一道道“精光”。

后者微仰着头喝酒，长而卷曲的睫毛，鼻侧那一点魅惑的朱砂，分明的下颌线，凸出的喉结……

秦芳芷咽了咽口水，手被突然被一双掌心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手的主人没有转头，但很明显，在不着痕迹地提醒开始犯花痴的她：

外人面前，且收敛一些吧。

“哈～爽！”方镜竹将杯红酒一饮而尽，舒服地长叹：“得亏没出家啊！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如此甚好！甚好啊！”

“方兄……”秦芳芷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两句的后半句难道不是‘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嘛？’”

“公主，方兄他只看自己想看的，不想看的一律丢掉。”云一斩无奈笑着摇头，解释道。

“可不是，听宗学的夫子说，方兄当年念书的时候也只学自己想学的，只悟自己愿意悟的，到头来，和书本上的解释大相径庭，夫子无奈，多次寻了方大人来都不好使，最后只能将方兄退了学……”

“这才成就了日后的一代名医嘛！”方镜竹自己接话，见秦芳芷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弟妹放心，为兄的医术还是正统的，可没学得歪七杂八！”

韶煜风：“也就是给受伤的战士做了腹腔内的缝合。”

云一斩：“跑去沧州的难民营男扮女装给十余个遭遇难产的产妇接生罢了。”

“这是好事啊！”秦芳芷给自己斟满酒，起身冲着方镜竹起身举杯：

“时代成见，世俗顾忌，许多事并不是医学不能及，而是所谓的规矩束缚，剥夺了很多明明可以救活的人生存下去的机会，方兄所幸之事，实乃大义，芳芷佩服！”

方镜竹勾唇一笑，手上沾着的卤煮汁还没有擦去，翘着脏了的食指拇指举杯：“弟妹大义！”

“方兄已经同意，自明日起，去咱们平城难民营中给大伙儿义诊，等将难民营中的百姓都一一看过，会在平城再摆三日义诊摊子。”

韶煜风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熏香扑鼻的蒜苗腊肉。

腊肉爆锅，蒜苗一直都是最经典的搭配，吃起来醇香四溢，肥不腻口，瘦不塞牙，虽然才十月末，离过年还有些时候，但是一口深红色，裹着或白或翠油亮诱人蒜苗的腊肉，立马那鞭炮齐鸣，火树银花张灯结彩的新年仿佛一下子就近了。

秦芳芷搭配着腊肉又扒拉了两口米饭，这才开口问道：“那方兄今年可要在平城过年？”

“不了，年前要往东去。”

“往东？”秦芳芷疑惑。

“芳芷……”韶煜风按住她的手。

“柏元，无妨！年前该是樊成军众将士的忌辰，每年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都要往荆州去祭拜，过年了，也不能叫那边的兄弟们孤单。”

方镜竹勉强笑了笑，举起酒杯，仰面，未入口的酒水顺着面颊留下，他直接拿起衣袖拭去。

韶煜风和云一斩没有作声，秦芳芷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我……有听说过一些有关樊成军的事情，却也不知传言是否可信，父皇他……”

“我亦不信谣言，弟妹不必担心。”方镜竹坦然笑笑，神色坚定，不像假言。

“芳芷，君王忌重权，但只会对掌权者，不会对为国冲锋陷阵的将士，四境守将皆知，论治国安邦，陛下乃明君。当年十万樊成军命丧绝情谷，陛下之痛，不会亚于我们，所以，谣言，就只会是谣言。”韶煜风沉声道。

“柏元，女眷面前莫要谈此事。”云一斩皱眉开口。

“你我夫人皆明理，无妨。”

陶入画垂下眼眸，只等今日所谈未曾听见，秦芳芷看了一眼韶煜风，后者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不谈这些了，佛家不是有句话嘛，改不了之事，于我，知道无用，改得了之事，知道作甚？各人自有各人的操心，这些就留给你们操心好了！”

秦芳芷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还没倒满就被韶煜风按住手：“你今日喝得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你管我～”秦芳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拂开手，对着桌上众人举起酒杯：“今日既聚于此，理当尽欢，喝酒！吃肉！”

“哈哈哈哈哈，总有三千烦恼，不如拈花一笑，弟妹所言极是！来来来！莫要浪费了今日的好酒好肉和两位弟妹的手艺，吃！”

方镜竹眉眼一弯，唇边绽开一抹笑容，举杯笑言：“不过柏元，你可能帮为兄求求弟妹，往后你们带去军营的餐食，能否也算上我的一份？”

“你们可真是得寸进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