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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崔恪番外

作者:李竹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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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顿了一顿,听着屋外脚步声渐起,该是自己的同僚赶到。

他不欲此事再一次被众人提及,想着速战速决,解决了这摊事。

“小小生姑娘,在下是将您一同捆回去呢?还是说,你就此带着你的画销声匿迹,不要再让本官有抓住你的机会。”

按他的理解,寻常女子听了这般威胁,总该作出选择;哪怕他已然知晓面前这个女子不太寻常,但也应该有常人之智,听懂他给的台阶。

孰料辛盈袖果真不走寻常路。

“牢中……牢中管饭的对不对?”

崔恪眼瞧着辛盈袖眼眸一亮,墨眉狠狠一蹙。

下一瞬便听她继续道:“那你把我抓走吧!”

她也懂本朝律法,心知自己的罪责算不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关上几日,吓一吓罢了。

辛盈袖全家人只剩了她一个,爹爹娘亲,阿兄和妹妹都没了。

她一路自淮州死里逃生,吃尽千辛万苦来到上京,为的便是完成全家人的遗志,考秋闱进入太医院。

可她身无分文,一边又要复习应考,一边又要养活自己,好不容易抓住商机画起了连环图,却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崔恪的话虽是威胁,可在整整饿了两日的辛盈袖听来,俊面雅致的崔少卿分明在说“来,跟我走,我管饭”。

虽已经是两眼冒金星,可他声音低沉悦耳,简直叫辛盈袖如听仙乐耳暂明。

她配合地伸出伶仃的腕子,凛然道:“草民冒犯少卿,实在罪大恶极,您捆吧!”

“……”

崔恪的本意并非如此,他久违地生了怒意。

孰料这女子竟步步紧逼,她也终于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也猜到了来人该是崔恪的同僚。

辛盈袖抬起头,同面前高颀的男子对了个坚定的眼神。

崔恪暗道不妙。

果真在下一瞬,大理寺评事跨进门的一刹那,辛盈袖如饿虎扑食,生生向崔少卿扑去。

“恪之!”她竟连他的字都知晓。

“我知你在意我,怜惜我,可是妾身做错了事,妾身愿意随你去大理寺。”

她水光盈盈的一双眸,先是瞟了一眼半只脚跨在门口,目瞪口呆的评事,随后又无限深情地望住崔恪:

“妾身愿意的……愿意,受你的罚。”这话说的无比含蓄,却又让人有万千解读。

大理寺的人渐渐围涌到这间小茅棚的檐下,被她颠倒的黑白已成定局。

崔恪怒极反笑,一把推开她,赶在辛盈袖扑上来抢之前收起画,而后大步跨出了门。

只留下一句:“将她一并捆走!”

话音沉沉,犹带怒意。

因为拿捏不准上峰的意旨,评事只得差遣人将这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儿一并捆走,却也在心头暗暗揣测,这对方才还抱在一起的年轻人究竟是何关系。

听她的意思,她同崔少卿是先前便相识的,甚至在他进门的前一刻,崔少卿原本是想宽宥了这女子的,虽然评事亦不知晓,这女子究竟犯了什么事……

崔恪自然不会让人知晓画作之事,却更不会态度模棱不明,让辛盈袖借着他的名声狐假虎威。

他并未同评事多言,只说与那女子并不相识,她妨碍司法,且关个十日便放出去了事。

这话交代下去,思及那女子的狡诈,崔恪仍是不放心,亲自走了一趟牢房。

这一看,崔恪差点气笑。

哪怕已经被评事撤去了先前的优待,她竟也能在短短几日内同这些素来冷面的狱吏混熟。

听着那头的欢声笑语,崔恪一时竟不知这究竟是牢房还是南曲坊市。

听听,那头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一口一个辛妹子了。

连他都不知道她的本名是什么。

崔恪动出些声响抬步走去,那头的笑语便忽然噤声。

一身官服的崔少卿步伐如风,站定在辛盈袖面前。

然后命人撤去了她碗里油亮肥美的鸡腿。

这是狱吏之一,哦不,是她的王大哥特意从家里给她带的。

他冷眼望着兰陵小小生姑娘被夺了鸡腿,一双黑曜般的瞳子写满不舍,白皙的双颊鼓鼓,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崔恪心头的闷意终于纾解不少。

瞧瞧,竟真有人坐牢还坐胖了。

这是什么道理呢,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怎能容忍这等牢狱硕鼠的存在。

崔恪有心断绝她在牢中的滋润日子:“从今日起,这位……你叫什么?”

另一位狱吏,哦不,是她的金大哥殷勤上前回话:

“她叫辛盈袖,是辛稼轩的本家,取的是易安词中‘有暗香盈袖’的盈袖二字。”

崔恪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这满面忠厚的汉子,直将他面上的笑意望僵,复才继续道:

“从今日起,辛氏的起居饮食一律从例,不得有所偏宜优厚!”

辛盈袖?

听听这名不副实的名字,无论是辛稼轩还是暗香盈袖,哪个字同她有半文钱关系?

崔恪再一次觉得此女的自负狂妄应当不止她一人之过,还有些家庭渊源。

辛盈袖知晓自己已经惹到了这位崔少卿,也生怕自己连累了诸位兄弟,故而此刻极为乖巧地应下了崔恪的话,复又恭敬送别。

崔恪只能看到她跪在地上时的一个乌黑发顶,前所未有的乖巧。

辛盈袖来上京吃的第一顿牢饭就此终结。

待崔恪再与她相遇时,她颊上终于多了些肉,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却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执拗。

她果真没有再拿他和裴时行挣钱了,而是支起了摊子,一边卖淮州海棠糕,一边帮人写信,忙的不亦乐乎。

原本代写书信的老秀才被抢了生意也不恼,想必是被海棠糕堵了嘴。

而后而后,他们又相遇了许多次。

他见她终日穿梭于上京城,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活计来维生,每一日都在努力生存下去;他知晓了她便是淮州人氏,在那场滔天的洪水中失去了全部亲族,自尸堆里面捡回一条命,又熬过涝灾后的瘟疫,一路艰辛难以言表。

可她终究凭自己到了上京城。

他知晓了她来上京是为了秋闱,说起这个时,她的眼眸亮亮的,仿佛有什么不可阻拦的力量撑在她瘦弱的脊梁里,就此支起一个年轻人的意气。

他知晓了她是一个十分聒噪的女子,若不叫停,她简直可以一直说话。

同她相比,崔恪简直寡言的可怕,若有不知情的人望见这对男女,必然以为崔恪是一个哑巴。

崔恪自问自己只是报仇,可辛盈袖却对他的一饭之恩很是感念,几乎就要将他视作恩人。

“我知如您这般的贵人,心气都是极傲的,”说这话时,她眸中漫过些阴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可下一瞬又转而笑开,“当初我画您和裴御史来赚银子,您二位却并未当真同我计较。”

“崔少卿,”辛盈袖的眼眸弯成月牙,“我很感念你们,您是我到上京城,遇到的第二个好人。”

“……第一个是谁?”

“当然是裴御史啦!”

崔恪沉默片刻,明了。

在当初那本连环画集里,裴时行比他先出场两话。

为了担起她的感念,崔恪一反常态,难得多管了旁人闲事,替辛盈袖寻了个抄写医书的活计。

他不知辛盈袖医术究竟如何,也并未令辛盈袖知晓背后有自己的帮忙。

这小女子既然有这样的志向,那便由她去拼一拼,闯一闯。

至于他和她……

崔恪想,他和辛盈袖的名字并无放在一起的缘由。

官场仍旧让人倦怠,他的人生棋局也依旧没有补齐那颗变数之棋。

他想自己应当是喜欢谢韫的,毕竟这是他曾设定给自己的任务;毕竟他同谢韫曾一同在那个虚伪的朱门背后相互陪伴,毕竟是因了那些陪伴,崔恪的自毁之路才戛然而止。

毕竟他也曾在某个午后,笔随心动,信手写下“若得雨霁风光,当见天色如韫,日光如昀”的字句。

毕竟,他也曾将谢韫纳入日后的每一个规划里。

所以他不去想。

他不去想他为何会在休沐的日子里整装出行,不去想为何他无意同辛盈袖深交,却知晓了她那么多的往事。

或许这也是因了他对谢韫的爱慕吧,毕竟辛盈袖若不笑时,其实同谢韫很有几分神似。

只是那人若一笑,一对梨涡深深,仿佛虹光乍泄,所有阳光都有了色彩。

他只是低头赶路,担着家族的担子,在既定的道路上熬下去。

没有再拽任何一个人同他一起下污泥。

而辛盈袖也果然是个十分争气的小娘子,待崔恪再一次与她见面时,她已然顺利通过秋闱,正式成了太医院的小医官。

她约莫很是高兴,毕竟崔恪在城东与她相遇时,她嘴角的梨涡盛满了惊喜。

可崔恪坐在马上,却分明看见了她粉红的眼皮,微微浮肿,仿佛刚刚哭过一场。

城东……

马上的男子远目望去,不远处的城门巍峨,城门背后连接着连绵不绝的驿道,芳草萋萋。

那是淮州的方向,是生她养她,却早已遗失的家乡。

她约莫是很开心的,只是崔恪望着她的笑靥,嗓子莫名哑了哑:

“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了。”

这句话一出,男人便只能怔怔望着她变脸,毕竟在此之前,她每日都是一副精力充沛,仿佛什么都打不倒的模样。

她那么爱笑,又那么聒噪。

崔恪自认想象不出来辛盈袖哭该是什么模样。

毕竟你很难想象叽叽喳喳的麻雀也会哭泣。

可他迎在城门的冷风里望着她绵红的一双眼,心也仿佛被吹冷了。

崔恪还欲要说些什么,辛盈袖却匆匆告了别,那抹纤柔的背影便就此没入市井。

他没有去追,也不该去追。

崔恪第二回见她红了眼,又是很久之后了。

那回是他们大理寺同刑部联合办了个大案,所有匪徒都被一网打尽,只在最后收网之时,崔恪近身同人打斗,伤了左臂。

伤的不算太重,却也不算轻,皇帝特赐他可以出入宫禁,钦点了御医为他看诊。

那日正好是他休沐,又恰到了换药的日子,崔恪一身便装便出了门,身边只带了一名赶车的长随。

他同往日一般,自侧门便径自入了太医院,预备去找孙御医换药。

可今日却很是不同。

孙御医并不在,午后的日光洒满了整个院子,院中只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形容凶悍,手提一把砍刀,正重重剁向面前的草药。

小长随听着那震天的砍声,默默将脚步向着崔恪移了移。

“公子,这,这真的是太医院吗……”

“……”

一片沉默中,唯有砍刀声愈发响亮。

一主一仆默默旁观了辛盈袖砍草药的全过程,沉稳如崔恪,在迈步入园之时,亦不由思量片刻。

“辛医官,敢问孙御医可在?”

小长随已经被吓得畏畏缩缩,终究是崔恪亲自开了口。

话音中含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原本一脸苦大仇深的小医官听到熟悉的声音,懵懵地向崔恪望来。

眼神晶亮,如同手中的刀一般。

原是孙御医为长公主诊脉去了,可那小医官听闻是他受了伤,便自告奋勇要替他换药。

小长随默默拽了崔恪的袖子,意思是信不过辛盈袖。

可崔恪含笑答道:“好,那便有劳辛医官。”

待崔恪坐定,他也终于知晓为何辛盈袖会被分去砍药晒药了。

太医院师承极强,辛盈袖甫一考入便是拜到了孙御医门下。

孙御医家中小女便同辛盈袖差不多年岁,对这伶俐狡黠的小徒弟自然也是又爱又恨。

她鬼点子实在是太多了,未免缺了些医者的稳重。孙御医这才要叫她去切药晒药,抄写医书,为的是好好磨一磨她这跳脱的性子。

确实是过分跳脱了一些,崔恪在心中默默赞同。

他此刻尚且不知,自己日后会因为这女子的跳脱万分头疼,其思之虑之,绝不会比过去的辛父,不比今日的孙御医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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