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聚会，聊天总离不开三个话题，无非是事业、家庭和爱情。www.shuhaizl.com

尤其像巴图布赫这种背井离乡，受尽委屈的打工人。

酒过三巡，他开始大吐苦水，先说领导如何压榨，根本不管事实如何，只想让他们多接案子多赚钱。

接着便绕到爱情上，他仰头干掉杯里酒，“啪”地一声顿在桌子上，声音发紧：“我可能要分手了。”

房子内突然变得很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顾如意看气氛不对，在桌子下面悄悄碰了碰哈日查盖，凑过去小声问：“他说了什么？”

哈日查盖还记得刚才的事，毫不留情地揭兄弟的短：“他说，他要跟女朋友分手。”

“啊～”顾如意恍然大悟，像个鹌鹑似地缩回去，假装没听见。

“都看着我干嘛？”巴图布赫用力吸了下鼻子，咬牙道：“分就分了，老子还不伺候了呢！”

阿穆尔撸了把头发，觉得有点头疼：“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巴图布赫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苦水像是开了闸门，奔涌而出。

“最近行情不好，她被公司辞退了。年底了，找工作也难，这不就心情不好嘛，整天跟我闹，把我闹烦了，我就说实在不行就回老家，回来放牛放羊，总饿不死。”

“她不干，说好不容易才考出去的，不想回这片地方来，说这里不好，又冷，风又大，还无聊，不如市里娱乐设施多。”

他耸耸肩膀：“我还能说什么？”

这事还真不好说，站在谁的立场都能说通。

阿穆尔跟他碰杯，当和事佬：“你也别着急，好好聊，慢慢聊，话说开就好了。”

娜仁托娅插话道：“都不容易，她心情不好，你就多安慰安慰呗。”

哈日查盖也身手过去跟他碰了碰：“蒙古族汉子，这点心胸都没有？”

顾如意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癖好，也不再问哈日查盖其中的意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听个响。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完了，忽然开始唱起了歌。

巴图布赫打头，阿穆尔跟上，连小小哈尼也能含糊地哼着调子。

悠悠长调，犹如来自远古苍茫的呼唤。

唱到兴起，哈日查盖起身回房间取下了那把挂在墙上的马头琴。

娜仁托娅把哈尼抱下椅子，随着音乐起舞，又来拉顾如意，她摆摆手说，不用了。

看着面前几人脸上肆意欢快的表情，顾如意突然想起网上那段话：新疆的脖子，内蒙的肩，藏族的袖子甩两边，汉族的掌声响彻天。www.qinqingyd.com

她配合地举起手，“啪啪”鼓掌。

——

这场聚会并没有持续到太晚。

哈尼太小不能熬夜，生物钟很准时，到点就说困了，娜仁托娅打算抱她回去睡觉，阿穆尔不放心母女两个，也起身告辞，说明天再聚。

顾如意垂着头打瞌睡，听到动静跟着站起来。

人突然间少了一半，房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巴图布赫帮忙收拾了桌子也说先回去了。

哈日查盖把人送出门，回来发现顾如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想喊她起来去炕上睡，在这里睡一晚明天起来肯定得生病。

衣服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哈日查盖低头去看，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住了他的上衣下摆，他扯了扯，试图拯救自己的毛衣，未果。

他哭笑不得，后悔刚才没提醒她这奶酒后劲挺大的。

……看样子只能先把人叫醒了。

“顾如意，醒醒。”

没反应。

“顾如意！”他提高音量。

沙发上的人终于动了，顾如意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睛，缓缓眨了几下。

“松手，去炕上睡。”哈日查盖说。

顾如意闻声而动，却只是仰起头，定定地看向他。

哈日查盖仔细一看，发现她的眼神根本就没聚焦，哪里是清醒的样子。

圆润的杏眼里盛满水汽，迷蒙而无措，房间里的白炽灯打下来，落在她眼里化作细碎星光。

轻颤的睫毛带着人心都在颤。

“顾如意？”哈日查盖又试探着喊了声，换来一句无意识的轻哼算作回应。

“你先放手。”

顾如意固执地摇了摇头，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哈日查盖失笑：“耍无赖啊？”

顾如意依旧瞪着那双眼睛巴巴地看他。

哈日查盖对她无可奈何，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整理的炕面，飞快下了决定，他双手交叉抓住衣摆两侧，一翻一褪，直接把毛衣脱了下来。

大脑还在宕机，顾如意看看他，又看看垂落在地的衣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捞起衣服，团吧团吧塞进她怀里：“自己玩一会儿。”

哈日查盖简单打扫了一下，把被褥铺好，回头发现顾如意已经睡着了，那件毛衣被她抱在怀里刚好当枕头用。

他想了想，没再叫醒她，蹲下身帮她把鞋脱掉，然后直接把人抱起来，三两步走到炕边，把她放上去，拉过被子盖好。

顾如意的酒品还算挺好，没吐，除了刚才那遭外也不闹人，安安稳稳地睡了。

哈日查盖在她头顶的位置站了两分钟，确认她没事后才离开，关了灯，上炕睡觉。

许久之后，黑暗里响起一声略带沉重的叹息声，似纠结，又似无奈。

——

这一觉，顾如意睡得很沉。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安稳无梦。

顾如意是伴着隐约的说话声醒来的，声音不大，似乎是故意压低了。

她习惯性地顶起脖子，倒看向窗外，看到明媚炫目的阳光那一刻，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起晚了，赶紧跳下炕，坐在炕沿边穿鞋。

苏日娜听到动静跑进来，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如意姐，你醒啦！”

“嗯。”顾如意点了下头，当视线落到跟在苏日娜身后进来的哈日查盖身上时，她的脑袋里突然“轰”地一声，昨晚的记忆如洪水般袭来。

她顿时愣在原地。

“如意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苏日娜举了举怀里的东西，发现她好像在发呆，疑惑地唤道：“如意姐？”

“啊？”顾如意陡然回神：“哦，什么？”

脸上的心事太过明显，哈日查盖几乎一眼看透她的尴尬，丢下一句：“我去给你热早饭。”

然后便转身大步走出房间，不过其中有几分是落荒而逃只有他自己知道。

苏日娜抖落开怀里的东西，展示给顾如意看。

那是一件墨蓝色的蒙古袍，布料上遍布着暗纹，袖口和领口处更是用彩线缝制了复杂的花纹，溢出来的白色毛边一看就很暖和。

“不是要去抓野兔子嘛，额吉说你的衣服扛不住。”苏日娜解释说：“这件袍子我穿着有点小了，刚好拿过来给你，不过我也没穿几次，希望你别介意。”

她大早上就开始翻箱倒柜，还惹得哈斯珠拉骂了她两句，她也不在意，抱着衣服笑嘻嘻地往外跑，又被哈斯珠拉喊回去，让她顺路送桶牛奶过去，她家的母牛昨晚刚生了小牛，正是奶好的时候。

顾如意笑着摇头：“怎么会。”

“那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等等，我先洗把脸。”

顾如意蹬上刚才穿到一半的鞋子，走到外厅，正遇上哈日查盖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

她心下一惊，立刻微垂下头，撇开视线，不敢跟他对视。

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太尴尬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抓着他不放手。

哈日查盖招呼她说：“先吃饭吧。”

“嗯，我先洗漱。”顾如意应了声，逃也似地快步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后背抵在把手上，长出一口气。

尴尬到她都想在卫生间里住一辈子了，转念想到苏日娜还在等，简单洗漱过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出去。

幸好她出去后，发现哈日查盖已经不在房子里了。

顾如意试了那件羊皮袍子，长度到她脚踝，刚刚好，只是她的肩膀没有苏日娜宽，穿起来有些松垮，不过问题不大，她可以在里面多套件羽绒服，就更保暖了。

早饭吃得很简单，奶茶是现成的，外加一张羊肉馅饼。

吃过早饭，顾如意站在矮柜前涂护肤品，瓶瓶罐罐占据了矮柜一角，没办法，草原上的风太磨人，不多涂几层遭不住。

苏日娜坐在炕沿上，手撑在两侧翘脚跟她闲聊。

“如意姐，你是不是和安达吵架了？”

“没有啊。”顾如意按了两下泵头，侧身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哦。”苏日娜说：“我刚才看你好像不太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顾如意涂乳液的手一顿，真心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苏日娜用靴子根敲了敲炕墙，替哈日查盖解释：“安达人很好的，就算惹你生气，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顾如意没办法跟她解释昨晚发生的尴尬事，干脆换了个话题，问她：“你额吉怎么又同意你去了？”

“我那天跟你说了啊，安达会去的，他去了，额吉肯定就同意了呗。”

苏日娜心情大好，面对许久未去的旅程有些迫不及待，她跳下炕，催促道：“如意姐，你好了没？”

“马上。”

顾如意在苏日娜的帮助下穿好蒙古袍，她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个皮帽，说草原上风大，要多穿点，顾如意深以为然，用围巾把脸包好，全副武装，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就是走起路来有些费劲，一摇一摆像只企鹅。

看她收拾好，苏日娜跟她打了声招呼，说：“我回去叫额尔德木图过来。”

说完，转身跑了。

顾如意把手抄在袖子里，慢慢往外走。

她刚走到大门外，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苏日娜在她面前勒马停下，知道她不会骑马，苏日娜俯身热情地朝她伸出手：“如意姐，上来，我带你一起。”

几乎是同一时刻，顾如意听到哈日查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上马，我带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唔，所以，如意会怎么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