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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两到桑家堡的那一日,正是他们重新回到枕余山的那一天。www.dongliwx.com
桑溪玉先是给阿夭上了两根香,像之前一样盘腿坐在地上,打开一坛淡酒,往地上一浇,依旧嘱咐了两句,让她少喝点。
“阿夭,你现在应当会走路了吧,不对,我真是糊涂了,你若投成了个男孩都能读私塾了。”桑溪玉挠挠头笑道。
当初杀了阿棠鹰勒替阿夭报仇之后,本想着急不可耐地回道枕余山告诉阿夭,没想到一耽搁就耽搁在了瑶山。桑溪玉仰面灌了一口酒,这酒太烈,辣出了她的眼泪。
“阿夭,我现在很好,你不要担心我,”桑溪玉用手擦去木碑上的灰尘,经年雨雪风沙,将这块木碑侵蚀了大半,几乎看不出上面的字来。
“你也要好好过日子啊。”
她小声道:“今日我没让褚负雪跟来,我们两个说私房话他来干嘛?”
眼前的土堆静悄悄的,桑溪玉仍在喋喋不休,将坛中酒又往地上浇了一遍。
“你瞧啊,我年纪都大了,眼角都有皱纹了,不比从前来。不知道百年之后见到你,你还能不能认出我,想想就有点不开心。”桑溪玉支起一条腿,往前凑了凑。
阳光落在坟堆上,一只蝴蝶在朦胧的光晕中翩然而至,轻轻落在木碑上,扇动着翅膀。
桑溪玉想起从前,阿夭喜欢刺绣,最爱绣的就是蝴蝶,她说蝴蝶自由又漂亮,飞在旷野之中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她反道自己喜欢蜜蜂,一根毒针,讨厌谁就蛰谁,反正蝴蝶和蜜蜂总是相聚在花丛中,如他们一般朝夕相伴。
她想着想着,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蝴蝶之时又缩了回来。
只静静看着蝴蝶扇动翅膀,一下又一下。
“阿夭,”她轻轻开口,“我很想你。”
数年不得见你,阴阳相隔,耗损了我太多意气。
从前我一股劲为了救你四处赚钱求药,你死之后,我又日夜不休想着为你复仇,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还是没有半分欢愉,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见不到你长大的模样,见不到你成亲的模样,见不到你老去的模样,留存在我记忆里的,还是你那副总是笑意绵绵的少女模样。
“老天不欠我桑溪玉的,它欠你的。”桑溪玉道。
曾经她们一起靠在树下,阿夭为她编柳枝手环,桑溪玉教她写字,她将桑溪玉为她写下的字,一笔一划绣在的胸口,如今这几个字落在了桑溪玉的心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是一个秋天,却有桃花吹落。
蝴蝶静在原地,头上的触角经风摇曳,镀上光华。
桑溪玉又仰面灌了一口酒,她用袖子擦去嘴上的酒渍道:“很多次,我想去找你,可我不能,我还没有为你复仇,我不能就这么下去找你,见到你我该说什么,我会怎么样的手足无措。”
“阿夭,”她用力唤出一声,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做到了。”
一滴泪划过面颊,她弯起嘴角,轻声道:“阿夭,可能我不能这么快去找你了,我现在很幸福。”
桑溪玉盯着木碑,眼中泪光莹然:“你再等我几十年,我想珍惜现在的日子,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木碑上的蝴蝶似乎听见了她的话,轻轻扇动翅膀飞起来,落在桑溪玉掌心。
桑溪玉一怔,抬起手盯着那只蝴蝶,良久她破涕为笑,焦急道:“阿夭,你听到了对吗?你能听到我的话,你知道我很想你对不对。www.wxzhile.com”
她说着说着低头抽泣起来。
感受到蝶翅在掌心轻轻的触碰,就像是安慰。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进地上的泥土里,那棵桑溪玉种下的树苗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就像她们曾经说的一样,要做对方的一棵树,遮阳作阴。
蝴蝶飞离掌心,桑溪玉抬起泪眼,看着它慢慢起飞,绕过那棵树,慢慢消失在阳光中。
她忽然想起来,在杀掉阿棠鹰勒的那个晚上,阿夭对自己说的话,
“关关,不要回头,前方大好河山你要替我好好看看。”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知道她过得好,所以阿夭才真正离开了。
-
在看到装有五百两的箱子时,桑溪玉如获至宝,直接搬到了自己房间里日日看着。
褚负雪不免打趣她道:“本以为你原先求财只为了给阿夭求药,没想到是本性如此。”
桑溪玉忙着没抬头看他,只道:“求财怎么了?你自小富贵,拔下一根汗毛也比我腰粗,现在看到我贪财好色了,后悔了?”
褚负雪没说话,走到她跟前,只手按在箱子上,盯着她道:“不后悔,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清清嗓子,“你别忘了这五百两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要与阿莲他们分的。”
“我当然知道。”桑溪玉起身,直了直腰杆。
她感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将她往别处带,角落里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箱子。
桑溪玉有些疑惑,抬头看着褚负雪。
褚负雪顺着她的衣角得寸进尺地握上她的手,感受着温暖,随即看着角落里那处额外的巷子,神秘兮兮开口:“你去打开看看。”
桑溪玉有些奇怪,一面走过去,一面絮絮道:“你不会诓我吧,里面不会是什么......”
在打开箱子的那一刻,她眼睛一亮,瞬间结巴了,
“银子......银子......好,好,好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褚负雪背着手上前,凑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桑溪玉:“瞧清楚了吗?里面是什么?”
桑溪玉反倒往身后一条,惊讶道:“哪里来这么多银子,你不会干了什么打家劫舍的坏事吧!”
褚负雪笑而不语,往箱子旁一迈,万分认真道:“在下以五百两纹银聘请桑家堡天下第一桑女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桑溪玉沉浸在五百两的迷幻中,根本没在意褚负雪说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不料身侧的人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往身前一拽,目光深深浸没在她眸中。
桑溪玉还没反应过来,登时面颊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褚负雪望着她,微微弯起嘴角,“生生世世,在我身边。”
“好,”桑溪玉伸出双臂,轻轻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本女侠接下这单了,不过五百两实在太少了。”
褚负雪蹙眉,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另一只手抬起,手上显然提着一坛酒。
“那,加上这个够不够。”
他实在是将桑溪玉摸得透透的,她唯二喜好不过是喝酒睡觉。
“你把我看得这么透,完了,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桑溪玉伸手触摸到酒坛冰冷的坛壁,轻轻一嗅便是那缥缈的酒香,她眼睛一亮,不由得舔了舔唇瓣。
褚负雪偏过头看向桑溪玉拼命去够的手,门外,一片凛冽的绿意,让他不禁想起来一句诗: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现下虽然不是下雪的时节但是,酒,人,一样都不少,又怎么不是喝酒的好时候呢?
想罢,他躲开桑溪玉的手,从旁边绕过去,空下来那只手正好揽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酒坛便带着她走向桌边。
桑溪玉看着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心里打起鼓来。
眼前这位以前可是个风流纨绔的公子哥,只怕在风月场上吃的盐比自己吃的饭还多,她一路盯着褚负雪娴熟地坐下,倒酒,将酒杯递到她面前。
桑溪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实在忍不住道:“你以前还是萧昀时是个风流纨绔,做了不少坏事,也是这么,像这样勾搭那些女子的?”她将手往自己肩上一碰,模仿着刚才褚负雪揽自己的样子。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褚负雪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忽然打量着桑溪玉,开口道:“你想知道是怎样的吗?”
“什么怎样?”桑溪玉蹙眉,莫名觉得他的笑带着点怀心眼。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褚负雪一把拉倒他怀中,正好坐在他腿上,杯中酒尽数倒在衣上,湿了一片。
“你干嘛?”桑溪玉忽然有点胆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褚负雪反而弯唇一笑,将她揽得更加紧些,贴着她的耳朵道:“还有呢。”
“张口。”他提起手中酒杯,轻靠在桑溪玉唇边,看着酒水慢慢没入她口中。
桑溪玉盯着他的眼睛,吞下了那口酒,瞬感此酒格外醉人,她浑身生热,身子软了好几分。
褚负雪垂下头,凑近她,鼻尖一点一点蹭着桑溪玉的鼻子、面颊。
接着他轻轻吻上去,从面颊,到鼻尖,再到唇瓣,像是轻啄。就在即将深吻的时候,桑溪玉忽然用手挡住了嘴唇,眯起眸子审视着眼前的人。
她用头狠狠撞了他一下,温怒道:“你好像很骄傲的样子,怎么,在跟我炫耀吗?”
褚负雪看着她,先是有一点懵,随即眼中盈满了笑意。
“你怎么还笑?”桑溪玉见状更有些生气,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你跟多少女子这样过?你耍我!”
可是褚负雪的手如铁一般,紧紧禁锢着她。
他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桑女侠,你吃醋了啊?”
桑溪玉浑身一僵,她强撑着,死不承认道:“谁吃醋了,我才不会吃醋,谁爱吃爱吃!”
褚负雪依旧淡淡地笑:“你就是吃醋了,我喜欢你为我吃醋,你不承认也没关系。”
“我虽从前的确万花丛中过,但方才那种伎俩只对你一人使过,也只想对你一个人。”
桑溪玉撇撇嘴,道:“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吗?”
“当然不是,”褚负雪看着她,柔声道,“桑女侠你不嫌弃我就好了。”
“我嫌弃你,我嫌弃死你了。”
午后的日头慢慢落去,微黄的光晕映在桑溪玉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上,褚负雪忽然想起之前有一回,他们路过一处破败的庙宇,在此歇脚。
里面破旧的佛龛之下,桑溪玉笨拙地合起双手,眼神却格外虔诚。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询问褚负雪他求的什么心愿,他只笑了笑,
“我求了一个桑女侠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桑溪玉才意识到他在为自己求,于是吐了吐舌头转回过脸道,“那你不如求我有黄金万两。”
褚负雪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再求一个,看看神佛能不能换。”
其实他没有改变自己的乞求,从始至终他只希望桑溪玉平平安安,他知道桑溪玉会求什么愿望,救回阿夭,给阿夭报仇,那他就站在她身后,祝她平安,做她永远的后盾。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桑溪玉看着他,有些疑惑。
褚负雪回过神,在看到桑溪玉的面孔时才意识到现在什么都过去了,他不再需要背负那么多东西,他可以好好爱自己想要去爱的人,过自己想要度过的余生。
他俯下头,轻轻吻了吻眼前人的鬓角。
看着衣服上一大片酒渍,桑溪玉有些难堪道:“这衣服都湿了,我得去换一套。”
褚负雪抬起头,声音轻得宛如一阵风,他说:“不必换了。”
桑溪玉正准备说话,便被他一个吻堵住。
褚负雪抱起她,站起身迈步进内室。
红绡帐暖,大好时光,不可辜负。
-
春季时,桑家堡开始招第一批弟子,虽说不会曾经闻名的桑家拳法,但这么多年习武以来,桑溪玉早就走出了自己独特的一条路子,连带着褚负雪也跟着她学会了初时在朗宁使出的那一招长虹贯日。
桑溪玉背着手大迈步,走出了一副师父的做派。
看着眼前一排愣头青般的孩童,她咳了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唉,你不是王大娘家的孙子嘛?”她惊喜道。
小孩子剃了个光头,还记得初见时他还十分认生地躲在奶奶的身后,现在已经胆大了许多。
“奶奶让我跟姐姐你学功夫,以后好保家卫国!”他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桑溪玉都忍不住不鼓掌。
“说得好,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啊!以后你就是大师兄。”桑溪玉道。
“好的姐姐!”小光头如是道。
“叫师父。”桑溪玉改正。
小光头:“师父!”
其他的小朋友看着小光头得到了师父的青睐,不肯认输,赶紧一口一口地叫着师父。
桑溪玉喜不自胜,偏过头看褚负雪正点着山下那些户连带着孩子一起送来的拜师礼,赶紧咳了一声,示意他听自己说话,不然自己在这帮小毛头里都没声望了。
褚负雪收到她的示意,赶紧放下东西走到桑溪玉身边,将茶水递到她手上,道:“堡主请喝茶。”
桑溪玉肯定地点点头,抿了一口茶道:“等会行了拜师礼后,你们就都是我们桑家堡的弟子了,以后见到我要喊师父,要听我的话,要好好习武,不要辜负了自家爹娘送你们来的希望,知道吗?”
底下童声一片。
桑溪玉偏过头看了褚负雪一眼,后者立马了解到她的意思,取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块又一块精心雕刻好的木牌。
她取下一块放在眼前,正好与她腰上那一块相应。
手中木牌一面写着桑家堡,另一面则是孩子的名字。
“这令牌以后就是身份的象征,配此令,从此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是桑家堡的人,”桑溪玉朗声道,
“要记住,你手中的剑,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自身和你想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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