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桑溪玉逐字念出来，尾音带着些笑意，“当天下第一有什么好的。www.shuhaizhiyin.com”

褚负雪点点头，道：“当天下第一，便可受万人瞻仰，流芳千古。到时，江湖之上，以你桑溪玉一名马首是瞻，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桑溪玉闻言哼笑了一声，她将长长的头发挑至身后，抬起眼道：“按你所说，当一个天下第一也好。”

她笑得更大声了些，“在江湖之中，天下第一就只有一个，人人趋之若鹜，怎么会轮得到我。”

“再说，”她收起笑意，“也没人能欺负的了我。”

褚负雪看着她，桑溪玉的脸上覆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总是带着笑，眉眼弯弯，格外讨喜。他不由得弯起嘴角，随机轻声道：“在我心中，桑女侠就是天下第一。”

桑溪玉闻言怔住，反应过来后不禁失笑，“你之前不还说，若我是天下第一，你便要聘不起我了吗？”

褚负雪没想她还记着，伸出手弹了一下桑溪玉的额头，

“我聘不起天下第一是我的事，若你是天下第一，我就拿对待天下第一的诚意来对你，若你是桑溪玉，我就拿对待桑溪玉的诚意来对你。”

他弹得很轻，桑溪玉捂着额头半知半解。

她眯起眼睛，试探问道：“你们家聘用一个天下第一和一个桑溪玉有区别吗？差多少钱？”

褚负雪闻言转过头看向她，一言不发。继而他深吸一口气，神色无奈。

他转过身，快步向前走到桑溪玉跟前。

“哎——”桑溪玉疑惑不解，看着褚负雪远去的背影，赶紧跟了上去。

她时不时抬头看向身侧的褚负雪，心里犯着嘀咕，这家伙，不愧是家里从商的，谈及钱比谁都敏感，还好意思说自己精明。

真正精明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她在心里默默朝他挥了一拳。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桑溪玉忽然顿住，不再往前。

褚负雪看见她的表现很是诧异，投目望远处看了一眼，依旧是连绵如同没有尽头一般的密林。

还要走上一会才能看见路。

桑溪玉低垂着头，沉默了许久，倏地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为什么？”褚负雪问道，桑溪玉的表情很奇怪，带着难以言说的纠结。www.qingsongwx.com

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面朝着另一个方向。

“我们不能回鹤鸣楼。”

“温小八带我们回鹤鸣楼是别有用心，虽然我暂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我们绝不能回去。”

桑溪玉解释道。

褚负雪看着深不见底的树林，跟处在一个迷障当中毫无分别。

“褚负雪，我们逃走，离开浔州。”桑溪玉不安道，“是我太大意了，又太贪心，才会中了别人的套。”

“现在好几个门派围堵在鹤鸣楼，前途未可知，我们千万不能搅进去。我不能让你因为我陷入危险之中。”她庆幸自己在这一刻清醒过来，人不可贪心，不能妄想鱼和熊掌兼得。

褚负雪拉过她，蹙眉道：“那你要的东西怎么办？这次离开鹤鸣楼还有机会吗？”

桑溪玉愣了一瞬，还是觉得不该用褚负雪跟自己一起赌。

她垂下头，语气带着酸涩，

“以后，总还会有机会的。”

褚负雪看着她难过又纠结的神色，心里不落忍，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忽然几声沙沙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色泽油亮的棕马停在他们面前，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正是一脸笑意的温抱玉。

她看见桑溪玉二人，很是欣喜，“桑姐姐，你找到褚大哥了？”

桑溪玉看了她一眼，随即赌气般移开目光，并不是很想跟她说话。

褚负雪上前抱拳道：“承蒙鹤鸣楼照拂，不然褚某今日还不知道会如何。”

温抱玉抿抿唇，将目光移到褚负雪身上，笑容有些难堪。

“没想到那个十五娘竟没有被绳子给拴住，还心存歹念。我已经派人去捉拿她了，褚大哥不必担忧了。”

她年纪虽小，骑着马却十分稳当。温抱玉身后还有一排骑着马的男子，他们簇拥在后面，将后路堵得死死的。

“既然桑姐姐已经找回了褚大哥，就随我回去吧，楼中准备了便饭。”

她笑容甜甜，却让桑溪玉不寒而栗。

桑溪玉咬牙道：“不了，多日叨扰，如今还耗损人力，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就先离开浔州。”

温抱玉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道不明的神色。她身下的马随即不安地躁动起来，

“桑姐姐，我父亲回来了，或许他会知道你想要的东西。”

温抱玉最知道如何从她最柔软的地方下手了，桑溪玉咬着唇瓣，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道：“天下之大，不是非鹤鸣楼不可。”

温抱玉闻言有些慌乱，她匆忙从马上下来，想要拉住桑溪玉的手，

“桑姐姐，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

她沉了片刻，道：“桑姐姐不是说若我帮你找到了褚大哥就什么都答应我，你可非言而无信之人。”

桑溪玉闻言一顿，目光颤动着对上温抱玉的眼睛。

她眼中带着笑意，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日光下格外澄澈透明。

时至如今，桑溪玉也没办法，她看了褚负雪一眼，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行，我跟你回去。”

温抱玉所带着的那些人在桑溪玉说出那句话后，便一一离开，徒留他们三个人。

他们一人一匹马，慢慢荡悠在回程的路上。

温抱玉满面愁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所幸桑溪玉迅速捕捉到，一把扶住了她。

后者心不在焉地道了声谢谢。

桑溪玉有些疑惑，不禁道：“你怎么了？再这样心不在焉的，你就跟我骑一匹马好了。”

温抱玉拽了拽缰绳，木然道：“没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呢？”桑溪玉偏过头，躲过头顶一根戳出来的树枝，“是跟今天早上的事有关吗？”

温抱玉顿了一下，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

“自从十五年前不秋盟解散以后，于好龙那帮家伙其实一直想重立武盟。我爹爹无意再陷入江湖风波之中，不曾以鹤鸣楼之名加入他们。直到一个月前，千机门一封信寄往鹤鸣楼，信中要我爹爹出面在鹤鸣楼开展武林大会，重立武盟，选取新的武林盟主。”

“既是在鹤鸣楼，故而我们必须也选取一人参加武林大会，可是鹤鸣楼并无人可用。”

她挠了挠鬓角，叹息道：“也是我年纪小，不然也犯不上出这种低劣的法子。”

桑溪玉意识到温抱玉骗自己进鹤鸣楼是为了替鹤鸣楼出人参加武林大会，登时竟也没有那么生气。

她试探道：“那你爹爹呢？他不能参加吗？”

不想她话音刚落，温抱玉脸色一变，差点将她从马上踹了下来。

“你说什么呢，我爹爹怎么能参加武林大会！”

桑溪玉忽然想起江湖中关于温楼主的那些传闻，也觉得自己此言不妥，正要出言安慰，一侧的褚负雪忽然道，

“此次武林大会，不秋盟的旧部都会来吗？”

温抱玉点点头，回答道：“不错，除了不秋盟的旧部，代帖子发出去，估计还会有其他门派。”

“其实他们只是想选一个新的武林盟主，大可放过我们鹤鸣楼，可惜，他们就是不愿，心觉我们温氏在过去那几十年里尝够了盟主的好处。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好处，哪有那么好得的。”

桑溪玉有些担忧，“可是我武功并不高强，即便是参加了武林大会，也不一定能拔得头筹。”

温抱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替鹤鸣楼参加，其余的并不重要。”

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眼中荡漾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愁绪，“我最最在乎的，就是我爹娘的安全。他们疼我到现在，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桑溪玉的爹娘虽然离开了很久，但她能与温抱玉感同身受。这种来自父母的疼爱，不是其他的情感所能替代的。

马蹄声在林间静静地想起，一条大路就在眼前慢慢显现。

桑溪玉讨厌别人的欺骗，但面对这种情有可原的隐瞒她也做不到非黑即白的去评判，这世间的一切，从来都是多角度的，一颗心要分成多少份才能全然看透，做出正确的反应。

她默然道：“我答应你。”

……

黄昏时分，他们回到鹤鸣楼，温抱玉将马交给仆从，带着桑溪玉步行进入楼中。

桑溪玉不禁叹息，看着身侧的褚负雪觉得有些好笑，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温抱玉朝她道谢，她知道桑溪玉此举也不是心甘情愿，是在不愿背弃承诺之上对她的怜悯罢了。

怜悯也好，她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桑溪玉神色淡淡，没有多说什么，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她对温抱玉道：“方便的话，我能见楼主一面吗？”

温抱玉知道桑溪玉心中所想，答应地很爽快。

“当然方便了，我爹爹最听我的了，你放心，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