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没来得及跟季栀微聊的事，竟在失忆后，两个人好好谈上一场。

“你一直有些，逃避。我能感觉到你大概是喜欢我的，但一旦出现问题，我们就开始吵架，冷战。”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顾云晖觉得身子一松。

“而且很多时候，我会不知道你生气了。你很能藏情绪。起码有两次，我都是事后才发现你情绪不对。”

见季栀微也沉默下来，顾云晖又有些急切。“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微微，我只是……”

“对不起呀。”季栀微捏捏顾云晖的脸。

“我以后一定改，好不好？别怕。”她搂住眼角已经挂了泪珠的顾云晖，拍了拍她的背。

“虽然我不知道恢复记忆以后我会怎么想……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季栀微吻去顾云晖眼角的几滴泪。

她没有见过顾云晖落泪。印象里的顾云晖，永远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哪里会如此脆弱，如此害怕？

这段感情里，是她做的不好。

“我喜欢你。我很确定。我想跟你在一起。”

顾云晖睫毛颤了颤。

“万一你恢复记忆以后不这么想……”

“那就让现在的我去说服她。”季栀微咬了顾云晖一下。

“两情相悦还不在一起，太可惜了。‘她’肯定也喜欢你，不然不会让你近身的。至于我们之间的这些问题，你说了，现在我知道了。恢复记忆又不是换了个人……我会好好改正的。”

顾云晖破涕为笑。“那我们一言为定啊。如果你恢复记忆，就开始疏远我，我会一边哭一边死死咬住你不放的。”

“微微，我不会再放手了。”像出事前那次，不去纠缠的那种想法，不会再有了。

“那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季栀微想得天真。

当晚，她在梦里见到了25岁的季栀微。

第87章 第 87 章 ◇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个25岁的她, 看起来经历了很多，神色不再总是带笑，冷漠了太多, 似乎任何事都不能打动她。

“我知道我喜欢她。我知道你也喜欢她。我们是同一个人，这点事我不会判断错的。”小季栀微还有着学生时代的朝气, 一双眼满是坚毅。

有着全部记忆的季栀微，只是默了起来, 将脸别过去, 不做声。

“你在逃避什么？”小季栀微上前, 拉住她的衣领。

“你难道真的要一直回避，一直逃避？直到她真的失望透了，离开你？！她对你不好吗？”

25岁的季栀微仰着头，眼角有泪。

“不是的……我也想, 我也想和她好好在一起。但你知道我的心理障碍吗？你知道……我看见水的时候有多害怕, 有多痛吗？不是她对我好, 这些事就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她捏住小季栀微的手, 甩开，后退三步, 转身蹲下。

小季栀微沉默下来。她不记得那些事，但她感受到了同样的心悸……还有同样的痛楚。

“为什么啊。”那瞬间的恐惧，犹如悬崖脚滑, 掉进深渊, 被冰水吞没，疼痛愈深。

“你问她啊。你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然后季栀微又掩面痛哭。

“我问过了……她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抱歉, 我也决定要原谅她……可这些, 这些恐惧, 我甚至没法正常生活，我要怎么才能不去想？！”

她转身按住小季栀微，眉间有愠色。“你才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说……说那些，会让她高兴，又不一定能做到的话？她会伤心的……”

小季栀微有片刻的迷茫，随后笑了。

“所以，你是爱她的。”

“只是爱有什么用啊……”

“爱还不够吗？你爱她，你想跟她在一起。你看见她难过会难受，你看见她笑会高兴。”小季栀微拍拍未来的自己，笑着，希望能平复她的情绪。

“那这些问题，告诉她，再一起解决，不是更好吗？你想……和她分开了，她才会更痛苦啊。‘我’也是一样。”

“或许吧。”25岁的季栀微再次转过身。她比小季栀微想象的还要固执，可小季栀微知道，她听进去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小季栀微也在这一刻明白，她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不止来源于撞伤，也来源于她内心的逃避。

她觉得，就这样失忆了，和顾云晖毫无顾虑，毫无负担的在一起，更好。

季栀微没有回答。

“再等等也好。云姐姐或许还有想说的。由这样的‘我’去问，去解决，更好。”小季栀微离开了。

只留下季栀微被封锁在那漆黑的心房里，日复一日的轮回着落水的痛，被包裹在她想要却不敢要的，来自顾云晖的爱里，不断辗转沉浮。

睁眼，是21岁的季栀微。

季栀微回忆着刚刚的梦。她明白，有朝一日，“她”会想通的。

“又半夜醒了。”在她睁眼的同时，顾云晖也醒了。顾云晖抱紧她，吻过她的鬓发。

“做梦了嘛。”季栀微蹭了蹭顾云晖的脸。

只是一梦不见。她好想她。

“噩梦？还是……”

“不算吧。我梦见了记忆恢复后的倔牛自己，跟她探讨了一会儿跟你的感情。”季栀微连这种事都会告诉顾云晖了。

这是一个月前的她做不到的。

“那她……你……呃，你们怎么说？”顾云晖一下紧张起来。

她也有点怕季栀微想起那场山洪。

“应该是好的吧？云姐姐，放心。‘我们’都很爱你。”季栀微在她耳边低语，随后吻过她有些烫的耳垂。

“我想起来大三的事情了。”

顾云晖“啊”了一声，头脑陷入宕机状态。

她记得，那一年，她开始刻意的疏远季栀微，偶尔会对季栀微耍脸色，偶尔会失约。

那是她有印象的，动心的一年。

也仅仅是回忆起来，她会明白，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悸，总想要去关心这个小姑娘，却又时时刻刻想着她季家人的身份……种种矛盾纠结的心理，都是喜欢的表现。

现在的她不会明白，为什么喜欢不能放下那些世仇，去好好在一起了。

就像现在的季栀微不懂，梦里的她，未来的，沉稳的她，为什么不能放下曾经受过的伤。

明明，爱才是最重要的。

25岁的季栀微，越来越像曾经的顾云晖。

不止是年龄的接近。不止是她有意无意，从顾云晖那里学来的待人处事的方法。

还有她们对待爱人的方式。

而紧接着，季栀微又说：“你是不是故意放我鸽子啊？那次说来见我，和说好带我去吃饭。”

“……对不起。”顾云晖没有否认。比起隐瞒，装作这些事没有发生，不如痛快承认，然后道歉。

本身就是她做错了事。

“算啦。你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对不对？”这是近一个月来，被顾云晖饱满热烈的爱着的季栀微，给出的信任。

“嗯，不会了。如果真有事来不了，我肯定会想尽办法跟你说的。”顾云晖心中一松。

现在的季栀微，太好交流了。

而，有了季栀微给出的承诺，哪怕未来她想起一切以后变卦了，顾云晖也会更勇敢的去追逐这份爱。

“那要是你没说成功呢？”季栀微有恃无恐，开始为难顾云晖。

顾云晖愣了一秒，收回刚刚的话。她分明养了只小作精出来。

可爱的，爱她的小作精。被她惯出来的，对她无所顾惮的小姑娘。

“比如我手机没电了，跟你去私会，身边没带别的人……”季栀微还给了具体的情景。

“那我会把手里的麻烦事丢掉，来找你。”顾云晖没有犹豫，直接做了决定。“你最重要。”

季栀微心里不止一暖。

人是会变的。她相信这一点，21岁的她，和25岁的她，差距都不止一点大。

过去的顾云晖如何，不能影响现在的顾云晖有多好。

现在的顾云晖把她放在第一位，事事都关心她，爱护她。这就够了啊。

“而且宝宝，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会在给你联系几个暗卫，暗中保护你。如果真有事来不了，我不会联系不上你的。”

顾云晖不止给出了漂亮话，还给了让她放心的解决方法。

尽管最开始，她只是想作一下，为难一下顾云晖，看看云姐姐的可爱反应。

“你真好。”季栀微放心的缩进了顾云晖的怀抱。“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嘛。如果真的你也有要紧事，又联系不上我，我会理解的。”

顾云晖很想回一句“不，你不会”，又觉得这样说肯定不好，她好大一个老婆会直接飞走。

季栀微是会想很多的性子。哪怕面上说着没什么，她能理解，但实际还是会因此伤心，甚至觉得她们是不是不合适，不般配。

就像那天顾云晖早起去做饭，不在季栀微身边，季栀微伤心的哭成那样，还不断的跟她说没事，她知道顾云晖只是去做饭了。

“我不会再做一言不发失约的事了。”顾云晖只能闷闷的回了一句，顺便摸了摸她小宝贝的头发。

“你哪怕会理解，也会在我没来的那一刻伤心。我不想让你伤心。”

季栀微贴着顾云晖的胸膛，听见一颗真心的跳动。

她忽然，就觉得鼻子有些酸涩了。

顾云晖失约的那些次，她真的很伤心。可又总是安慰自己，顾云晖大概确实有事。

现在知道她是故意的……

这份回忆更加刺痛。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失约的原因啊。”季栀微抽了抽鼻子，把泪噎回去。

“如果我说是因为喜欢……你会接受吗？”顾云晖略去了最重要，但最有可能影响到季栀微的原因，那份迟迟未报，最后发现找错人的仇。

季栀微垂眸。“解释一下？”

喜欢，却还要回避……原来25岁的自己，在朝着越来越像顾云晖的方向变化啊。

“顾家祖训，你应该知道的。从小，我身边所有人都教导我，不可以爱上任何人，包括亲人。所以我……不知道该这么处理对你的感情，便选择了回避，选择了伤害你的这种方式。”顾云晖叹息一声。

她若有千里眼，能看见那萌芽的感情壮大成树，甚至开花结果的今天，恐怕也会重新思考她处理感情的方式了吧。

她可以坦白，可以试着克制自己，或者接受。

唯一不该做的，就是自以为是的远离，去刻意的伤害她爱的人。

“这样啊。那真的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季栀微把自己说服，终于同过去那些痛楚和解。

顾云晖捏住她发红的鼻尖。“你看，宝宝。我就知道你会很在意。”

本就酸胀的鼻尖被顾云晖这么一捏，真给季栀微疼出了些眼泪。

而顾云晖低头，下巴抵着季栀微的头顶，拇指拂去那几滴泪。

“可是……我刚刚确实不在意。”季栀微努力弯唇，眼泪还在掉。

“那现在在意了，可以跟我说吗？”

季栀微仰头，瞥见一双过于潋滟的水眸，里面荡漾着的情丝满满当当，全是只送给她一人的光。

“我知道了。”季栀微破涕为笑，转身拥住顾云晖。

“我在意这件事，云姐姐。我爱你。”/89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万籁俱寂。

只剩怀中的姑娘，表完白后发出声满足的喟叹。

顾云晖望着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姑娘，心口猛地一颤。

她想，从今往后，她是真的再也看不进任何别的人了。

这一生，除了季栀微，不会有别的可能。

如果这会儿季栀微恢复了记忆，而刚好自己手里有一枚戒指。

顾云晖想，她大概是会直接求婚的。

可惜这么重要的决定，得等到心上人恢复以后再提。

不然，她那内敛还容易多想的姑娘会为难的。

“我也爱你。”剩下的言语，都化作热烈的吻，送给自己的爱人。

她用一颗真心，换来了另一颗真心。

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分明很好。

顾云晖不明白写下那样祖训的人当年在想什么。

如果她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遇到季栀微，哪怕家族有仇，也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吧。

两个人没有吻很长的时间。这会儿不过凌晨三点，第二天季栀微还要去片场学习，顾云晖还有贺家的事要处理。

她们相拥而眠。

醒来，吃饭的时候，季栀微想到一件事。

“对啦云姐姐。怎么最近半夜我突然醒来，你都跟着醒了啊？”

顾云晖挑眉，仔细思索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原因。

“之前是梦里会有感觉，然后醒了看你在哭，就觉得我醒对了。今天单纯就，只是醒了。”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挺同步的？”说完，顾云晖给季栀微眨了个wink。

季栀微憨笑起来。“那肯定是因为我们很般配。”

有和25岁自己对话的梦在，季栀微也没有急着提交往的事。

但就算不说，她也已经默认跟顾云晖在一起了。

至于恢复记忆以后的事……交给以后的她咯。

得是多大的事，才能让她记到现在，痛这么久呢？

“在想什么？”看季栀微表情忽然凝住，顾云晖捏了捏她的脸蛋。

“在想……之前给云姐姐的礼物。”季栀微知道顾云晖不会告诉她，很果断的换了个话题。

“我都留着的。但是目前不在身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取？”

那堆东西还留在煊赫大楼她之前的办公室里。应该没有不长眼的人去动她东西吧？

“真的吗？那姐姐有没有用过？”季栀微送的都还算实用类，她眼睛一亮，望向顾云晖。

“我收藏起来了，还真没用过呢。”顾云晖老实交代。

“为什么要收藏起来？送你就是想让你用嘛。”谈话间，季栀微把最后一个煎饺吃完，她贴到顾云晖胳膊上，被顾云晖一把搂住。

“因为不想用坏了，所以收藏起来，想你的时候，随时还能看。”

“哎呀。”季栀微很浮夸的红了脸。

顾云晖捏了下小姑娘的耳垂，稍微看出来了点名堂。这个害羞有演的成分在。

“我有一个想法，能说吗？”随后季栀微把羞涩收了，望向顾云晖，稍微有些忐忑。

“随便说，别怕。”顾云晖闻言，心中浮现淡淡的喜悦。

这么久以来，这算是季栀微第一次主动提出有想法要说吧？

“就是，我觉得我以前送的礼物很廉价，还怕你不喜欢呢。”

顾云晖扶额。不愧是她家栀子，这个想法真是一模一样。

“你前两个月说过这种话。”这下顾云晖算是哭笑不得了。

“你想一想？或者，我再把当时跟你说过的复述一遍。”

季栀微真就很认真的开始回忆了。

等走到片场，季栀微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想起来啦。”她挽住顾云晖的手，冲她笑。

顾云晖说过的，能力和礼物心意相比较的话，她记起来了。

“那就好。以后别纠结这个了好不好？只要是你送的，都是无价的。”顾云晖抚过季栀微的头。

“知道啦。你送的也是无价的。”

一件事解决了，坐在片场旁边，季栀微又想起了一件事。

“我还不知道你的喜好呢，云姐姐。你都这么了解我了，喜欢吃什么，什么忌口，生活习惯……比我还了解我呢。”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的。”顾云晖哂笑一声，眸子点着光，望向季栀微。

——我喜欢你。

季栀微被噎了一下，耳根开始蔓延绯色。

这次是真的害羞。顾云晖发现了这个规律，真害羞时季栀微没法控制哪里红，装的时候只会从脸开始。

她又多了解她家小姑娘一点了，说破或者不说破，都是她们两个人的情趣。

“你正经一点！”季栀微差点当众咬顾云晖一口。

顾云晖拿了把伞，把周围视线一挡，伸出胳膊，十分淡定从容道：“知道你想咬，这下可以随便咬了。”

“你真是……”季栀微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顾云晖的行为。

一边觉得她很宠，一边又觉得她讨厌。

但周围看不见，送到嘴边的胳膊没有不咬的道理。

季栀微张嘴轻咬了下顾云晖的小臂，咬完，落下一个安抚似的吻。

“不再用力点？”顾云晖一边笑得灿烂，一边逗她容易恼羞成怒的小姑娘，手臂都因为欢喜颤抖起来。

季栀微果然瞪她一眼，随后用力留下一个牙印。

撒完气，季栀微拉着顾云晖好好坐下。

两个人刚刚用伞遮住自己的行为惹来众人的注视。

当事人还跟没事儿发生一样，看起来十分淡定。

只有顾云晖是真淡定。季栀微会演，私下里把顾云晖腰都掐红了。

“我认真的问你！喜欢什么？”闹了半天，她们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顾云晖思索了一会儿，把问题反问回去。

“你觉得呢？就按你现在的记忆来。”

“唔……喜欢华丽的，花哨的，打很土的页游，在家里放小装饰，栀子花味的东西。”

“这不是知道嘛。”顾云晖耸肩，“我没什么娱乐时间，所以也没有更多喜欢的东西了。”

“那食物呢？颜色，天气什么的呢？”季栀微追问。

“其实微宝知道的。不过宝贝忘了的话，我就再说一遍吧。”

“我喜欢阴天，秋季，颜色好看的珠宝，对具体颜色没有偏好。吃的比较随意，你喜欢吃的我都还挺喜欢。”顾云晖说的很慢，给足了时间。

季栀微记得很认真，都摸出手机备忘录了。

“微微又多了解我了一些呢。”顾云晖看着季栀微打开了一个旧备忘录，里面记得全是最近总结出来的，自己的生活习惯。

她的微微对她真的好上心。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里里外外全部了解一遍的。”季栀微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样我们就扯平了。”

“扯平很重要吗？”顾云晖倒是没想到季栀微会在意这个。

原来是因为她了解季栀微，季栀微却不那么了解她，才缠着问。

“很重要啊。任何人际关系里，要是付出不对等，容易出问题的。”这是季栀微一直信奉的理念。

“而且，你做的那么好，那么爱我，我也不想比你差。”

季栀微抬眸，认真道：“我也想这样热烈的爱你。”

今天的表白有些太多了。

顾云晖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一时间忘了回话。

这会儿季栀微也看懂了。她的云姐姐这是害羞了。

她伸手戳了下顾云晖的脸，看顾云晖一个激灵，不断眨着眼，唇瓣微张，真羞涩起来。

今日份的恩爱也秀的超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