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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尖锐女声划破早黑的夜色,将送了传旨太监才折返回来的璧青吓了一跳。www.mengxiangyd.com
她慌忙进屋,却见温憬仪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身子前倾,神情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慌。
冯子阶本手捧茶盏坐于椅上,此时他闭了闭眼,放下茶盏,撩起衣袍双膝跪地,叩首道:“郡主,还请听臣一言。”
温憬仪怔怔地凝视着虚空,道:“说。”
“臣斗胆猜测郡主必不愿嫁与苍南侯世子,此事尚有转圜余地。郡主明日入宫,无论太后娘娘如何说,都不要应答,只推说暂不欲嫁人。陛下那头,此时定然是不愿您被牵连的,您只需对陛下明言心迹,陛下必会考虑您的意思。”他不疾不徐陈述想法,显然是思考多时的结果。
经过这许多事,温憬仪意不是那个遇事只会慌乱的单纯郡主,她此时尽力镇定,反问他:“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为何陛下不愿我牵连?”
冯子阶忙道:“当日在南麓行宫,太后就提过您与褚世子的婚约。这次也是苍南侯世子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他那日派人送了许多东西来,说是听太后娘娘提起,您不日即将回京,要他多多关照您,那些东西算是给您的暖房礼。臣当时便察觉异常,您是皇室宗女,身份贵重,苍南侯世子一个外男,太后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话?除却有意撮合你二人,臣想不到其他解释。”
“您是先帝托付与陛下的遗孤,当年先帝临终前,要陛下答应务必护您一生平安。若是您嫁给了褚玄沣,与褚家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褚家有问题,您逃不脱,可陛下也要背负上违背先帝遗言的骂名,自是不愿。”
温憬仪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至此已经心中了然。
她接过冯子阶的话来,继续说:“如今陛下会如何处置苍南侯府,只看师兄主持查案的结果。太后娘娘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褚玄沣娶了我,即便苍南侯府真的不干净,陛下因我不能赶尽杀绝,褚玄沣也能留下一条命来。只要他在,苍南军便不会散,今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是苍南侯府并无不妥,则双方皆大欢喜,太后娘娘还做了个顺水人情,用我讨好了褚玄沣。”
“可据你所说,陛下分明已经对苍南侯府生出疑心,若我掺和在这其中,坏了他削弱苍南侯府军权的计划,他就算此次轻轻放下,来日也必定追究。所以明日入宫,太后与陛下之间的分歧是明摆着的事,我不选边是错,选了也是错。”
“原来我竟是这般重要的人物。”
冯子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这番自嘲之语,他想劝她,却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温憬仪却早已看透自己身在局中,沦为他人棋子的命运,也习惯了徐太后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对此除了满心厌恶和抗拒,并无任何伤心意。www.lequyd.com
“倘若太后以为我会这般束手就擒,任由她摆弄,那便是大错特错。”她甚至还笑得出来,只是温柔的声音里,冰冷一如屋外寒冬。
她如此说了一句,接着问道:“永嘉郡呢?当初褚玄沣送给那些官员的礼物,我都已在皇叔父面前过了明路,想来不会有人借此生事。你要替我盯好下头人,不可授人以柄。”
冯子阶精神一振,应是:“郡主放心,微臣已经多番去信叮嘱过他们,事关郡主清誉,想来他们不敢妄为。前几个月的赈灾银迟迟未到一事,少师大人吩咐大理寺留意调查,并允许我一同参与,无奈过程中屡屡受阻,甚至还有官员因此受伤,至今拿不到关键性证据。可是,也多少明晰了幕后主使。”
温憬仪连忙问他:“是不是庆王?”
见冯子阶点了点头,温憬仪怒而拍案:“好他个温煜,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肆意妄为!那可是永嘉百姓的救命钱,他也下得去手!”
“郡主,您千万不可为此事向陛下进言。”冯子阶观她神色,知她愤怒无比,出言提醒。
温憬仪卸了浑身力气,无力道:“我知道,没有证据,我不会说的,否则还叫皇叔父生出误解以为我参与党争,反倒不好。此事,我会与师——少师大人说,你不必管了。温煜连朝廷命官都敢伤害,你小心为上。”
一时间,冯子阶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喜。
酸涩于她提及宣少师的语气自然亲昵,冯子阶并非不知她这二月与谁在一处,可他没有过问的资格,除了默默打点安排好有关她的一切,不让其他任何人知晓,其余他什么都不能做。
欣喜于,她会关心他的安危,一颗慈悲心,除了那人之外,还能容得下他这个失意人。
“是,臣多谢郡主。您连日奔波,时辰不早了,臣不再打扰郡主休息。”说罢,他站起身来行礼告退。
温憬仪颔首,看了看他,似有话想说,到底还是忍住。
次日卯时末,外头历经一夜霜雪,早已天寒地冻结了冰,温憬仪再三挣扎才从温暖的被窝里挣脱出来。
坐在妆台前,她看着镜中人,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可过了这几个月,心境却早已天翻地覆。
“郡主,要打扮得艳丽些还是清雅些?”袖丹站在她身后,轻声询问。
袖丹一手梳妆盘发的手艺,连宫里嬷嬷都称赞,温憬仪所有梳妆打理全都交给她。
闻言,她道:“艳丽些也无妨,对了,将太后上次赏我的那枚芙蓉玉压襟拿出来,今日佩上进宫。”
待按品妆扮完毕,温憬仪便登上了入宫的马车。
一路上,她摩挲着手炉暗自沉思。
因她父母双亡,婚姻大事并不能由自己做主。曾经虽然在拒绝褚玄沣时推称自己要许以心上人婚约,可身为皇室中人,这多少有些痴心妄想。
且不论太后,便是陛下一道旨意降下,她连半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乖乖出嫁。
如今的情形虽坏,可到底未到绝路。
只要陛下和太后不是一条心,她仍可以争取。
马车驶入宫禁夹道,发出声响于寂静宫闱中听来颇为突兀。
“郡主万福!”
车架骤然停住,外头有一个小太监朝着车中人出声示意。
温憬仪正疑惑何人拦住她,那小太监已快步走到马车边,低声道:“郡主,奴婢奉少师大人之命,前来送信。今日无论太后向您提及何种要求,切莫答应,只需糊弄过去,一切有少师大人。”
竟是师兄!她昨夜才接到传召,师兄一早便安排了人在这里传信。他所言,也与昨夜冯子阶的建议如出一辙。
在她无知无觉的地方,师兄一直在关注着、保护着她。
温憬仪心下大定,同样回以低声:“多谢公公,麻烦你替我回信,叫他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
底气十足,以致于温憬仪进了泰和宫,瞧见徐太后那张透着虚伪的笑面时,头一次有了笃定沉稳的心态,甚至猜得到她会如何开口。
果不其然,她前脚踏入殿门,朝太后行过礼起身,后脚太后便半是嗔怪半是意有所指地对秦姑姑说道:“这没良心的憬丫头,哀家惦记她多日,她倒好,在外头玩得连家也不想回了。瞧瞧这面色红润的小模样,看样子这两月在外,日子定是过得不错。”
话语里透着十分亲昵,若在外人看来,定以为她们是亲亲的祖孙女,而非毫无血缘关系的二人。
温憬仪心中漫生抵触,表情却纹丝未动,她款款落座,口中娇嗔道:“皇祖母又取笑人家,孙女虽然人在外,可时时不忘在佛前为您诵经祈福,求观音菩萨保佑您与陛下身体康健,长命千岁呢。”
徐太后掩唇大笑:“哎哟哟,千岁,那我岂不是活成老妖精了!”
观太后今日态度,比从前任何一次温憬仪来拜见都要热络,她心中自然清楚缘由,却也不动声色,只端坐在椅子上,看太后表演。
只有有求于人,才会低声下气。于太后而言,多给几个笑脸,便已是放低姿态了。
几句寒暄过后,徐太后貌似无意提起温洳贞来:“景德与赵家小子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之后,如今她父皇将她拘在昭阳宫学规矩,不许她再回翠微宫,连蕙妃那头都叫皇帝冷落了。她们母女做出这没脸没皮的亏心事,还能好好地,当真是便宜她们了!”
或许徐太后以为温憬仪与温洳贞不睦,说些温洳贞和蕙妃的落魄事给她听,便能令她高兴,是以才如此不给她母女留脸面。
温憬仪心思清明,看透她一言一行背后的目的,愈发警惕。
太后铺垫这么多,恐怕来者不善,不易罢休。
“我知道,这桩婚事着实令你难堪,景德和赵明甫的荒唐事叫你受了不少委屈,哀家又何尝不心疼你。你两个月前说要出京散心,哀家知道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唉,真是造孽,若你皇祖父还在,定要狠狠罚这些不懂事的孩子。”
做出如此荒唐离谱的事来,竟是一句不懂事便可轻轻带过?
听她提起皇祖父,温憬仪配合着面露哀戚之色,可心中着实已经没有多少悲伤了。
在云浦知晓了当年真相,皇祖父如今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杀伐决断威严庄重的九州帝王,却再也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祖父。
她甚至隐隐感到好笑,当时提出出京游玩,是平乾帝亲自允准的,徐太后以为她不知,净往自己面上贴金。
感觉气氛已经烘托够了,又瞥见温憬仪满面伤感,人在悲伤的时候说什么都会听,徐太后这才语重心长道:“憬丫头,皇祖母曾经说了,定要补偿你。这不,苍南侯府世子得知你解除婚约的消息,立马便求到哀家面前来了。他可是苍南侯唯一的嫡子,将来必要继承家业的。苍南侯府在我朝地位尊崇,褚玄沣光身份上就比赵明甫高出不知多少。哀家看这孩子,相貌出众、仪表堂堂,是个八尺高的豪迈男儿,可堪与你相配。你们二人若有福分结为连理,那可真是天赐的姻缘,天生的金童玉女一对啊!”
看她说到高兴处那副兴奋的样子,便是乡间拉纤保媒的媒婆也不过如此了吧。温憬仪低下了头,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思索着。
因她低着头,徐太后看不清神情,还以为她是含羞不肯言语,又劝她:“你这丫头对自己的事也太不上心了,眼瞅着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十八岁的生辰,届时哀家要好好为你举办一场生辰宴,定不叫你被景德比下去。只是,年龄到了,姑娘也是要出嫁的,你一拖再拖连个夫婿都定不下来,传到外头去是要叫人笑话的,你知道吗!”
徐太后说了这一大车话,说得口干舌燥都不见温憬仪接,心中蓦地烦躁不满起来,她朝秦姑姑使了个眼色,端起茶盏来喝茶润燥。
秦姑姑会意,问温憬仪:“我的好郡主,太后娘娘一门心思为你打算,你是如何想的,也该给个回应不是?”
闻言,端坐在檀木椅上,身姿如松的女子慢慢抬起了头,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决之意,目光澄澈,直视着徐太后,道:“臣女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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