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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娘随太子的人一路穿过曲折泥泞小路下山,又走了很久,方到了京城外东南处一个院子。www.menghuanxs.com
鞋子已经沾满泥,身上全套行的敛葬行头沉甸甸的,谢玉娘本是又累又饿,但到了院子后,她的精神却格外振奋。
“玉松。”她对着那瓦房唤了一声。
可是出来迎接他们的,却是两个陌生的小丫头,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也不过十岁上下,长得倒比同龄人健壮些。
二人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下,便对谢玉娘笑道:
“姑娘可算来了,热水和衣服都已备好,大夫也等着了,姑娘快进来收拾吧。”
谢玉娘的脚步顿住,看着她们,心中已明白,嘴唇轻轻颤抖着,欲言又止。
是啊,连迎云都受伤了,何况是玉松呢?
但他们救了自己,更是迎云将自己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怪他们呢?
悲伤被掩去,她平静地仿佛无事发生,只吩咐她们去照料迎云,自己则进了西厢的瓦房里,在炭火的热气里洗了个澡。
期间那大些的丫头送了两次水进来,要服侍她,谢玉娘只依旧坚持让她去照顾迎云。
丫头们没再进来,谢玉娘自己洗好后,换上了屋中早备下的月白色夹棉的厚实衣裙,将湿发简单挽了个发髻。
衣服很合身,太子竟能细心到这等微处。
推门而出时,对面的房间里刚搬出一盆血水来,四个侍卫站在门前低声说着什么,见谢玉娘出来,都住了口,但神色还算舒展。
谢玉娘对他们笑了笑,便在他们探究的目光中走进厨房,左右看看,想要生火做饭。
能护着自己的,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如今都不在身边了,她也不能继续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她要学着自己活下去,照顾自己,然后复仇。
是沈惟良,都是因为沈惟良,才害了两条性命。
不会烧柴的她将柴火胡乱地塞进炉灶里,火没生起来,却冒了好大的烟,不一会儿就灌满了整个院子。
两个小丫头咳嗽着跑了进来,见她顶着湿头发蹲在那儿生火,急忙道:
“谢姑娘,让我们来吧,好冷的天,姑娘再闪了风。”
“抱歉,是我搞砸了。”
脸都被熏黑的谢玉娘歉然,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擦擦被烟熏出的眼泪,立在一旁,看着她们生火,将她们的动作记在心里。
两个丫头将灶火生好了,见谢玉娘站在这儿不动,以为她真的饿了,年纪大些的那个道:
“这儿有备下的点心,姑娘先吃些,我们等下做好了饮食就给姑娘送去。www.wenzizhiguang.com”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垚,三个土的那个垚,她叫田儿,田地的田。”
“识字?”
“我们是太子救的,是太子让人教……”
这次开口的是年纪小的田儿,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年长的阿垚打断碰了一下肩,止住了后面的话。
“姑娘先回屋暖和吧,真要是再病了,我们不好交待的。”
谢玉娘垂下目光,点点头,转身离开。
太子的安排,当真是体贴极了啊。
*
迎云是当天夜里被惊醒的,看见谢玉娘守在她的床前做着针线,方才彻底安心。
谢玉娘见她醒来,面上终有三分喜气,放下针线起身给她倒茶,叫大夫来,又忙了好一阵子,确定迎云确无碍了,才又安静坐下,继续借着灯火做针线。
“你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休息。”
迎云看着谢玉娘的侧脸,想要起身,奈何身上的伤让她一时起不来,只好躺着同谢玉娘说了玉松的事情。
“……抱歉,答应姑娘的事情,奴婢没能做到。”
她说话的时候,谢玉娘一直没有看她,而是认真地借着灯火的光缝着东西,只好几次被针扎了指尖。
十指连心,疼得厉害。
直到她说完,谢玉娘方才短暂地放下了针线,发了会儿呆,才道。
“玉松她自幼胆小,瞧见个蚂蚁都要叫的,但她很拗的,认死理,连我的话都要驳回。”
“所以迎云,”她侧过脸看向迎云的眼睛,嘴角挤出了个似哭的浅笑,“不是你的错,谢谢你,抱歉,连累你受伤了。”
她没有哭,复仇之前,她一次都不会再哭了。
*
谢玉娘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了六天,从没出过院子,只有几次见太阳好才到门口站会儿,又因为有村民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而回屋。
见过谢玉娘的临近村民,无不好奇原本住在这儿的孤老把院子赁给了什么人家?怎么这家妇人比年画上的仙子还漂亮。
阿垚和田儿将村民的话当笑谈和谢玉娘说,她却有了愁容。
“太惹眼了,”她私下和迎云商议,“时间长了,难免要露出风声去。”
况且自己逃生出来,不是为藏在个小山村里无所事事的。
“殿下想让姑娘在这儿修养好精神。”迎云应付人时的嘴比较笨,来回就这一句话。
谢玉娘沉默,没再提这话。
只又过了两天,就在谢玉娘仍认真地缝缝补补的时候,太子沈继宸竟亲自来了。
谢玉娘不想太子会亲自来看她这个无用的“死人”,一怔后放下针线起身。
“见过殿下,小女谢过殿下救命之恩。”她说着话,人已经行跪拜大礼。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沈继宸手亦比想得快,已伸手将她扶起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忙又退开,诚恳道:
“谢姑娘不必多礼。”
好在她没介意自己的唐突表现,沈继宸看着谢玉娘真心相谢的神色,心中想着,想要说的关心话很多,细想来却都有太过之嫌。
二人对着沉默,屋内只觉尴尬。
还是谢玉娘先开了口。
“殿下不迁怒小女,心慈相救,小女自然铭感五内,只是有件事情小女着实不安,若问了,还请殿下莫要生气。”
“请说。”沈继宸只一思忖便知她要说什么,颔首道。
“那个孩子……”
她欲言又止,他心道果然。
沈继宸看着谢玉娘带了惭色的面庞,如今的她比去年那日见时消瘦了很多,即便穿着身俏丽的浅粉色衣服,仍显得神容憔悴。
这八个月与个要杀自己的人同处一室,纵然身体平安心也不安,又如何能好。
这念头一起,他不由脱口而出:“虽是本宫救了姑娘,但姑娘也成全了本宫一件事情。”
谢玉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继宸暗恼自己冲动,但话已出口,只好屏退左右,坦诚解释道:
“那个孩子,是三弟妹的遗腹子,三皇弟唯一的骨肉,姑娘大义,给了他平安。”
即便谢玉娘是个死后再生之人,自认再怎么荒诞的事情也不会再惊讶了,眼下仍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想过很多种那孩子的来历,唯独没有想到太子偷天换日的本事,比自己想得还大许多。
转念一想,谢玉娘又觉得这个安排很不错。
有野心的沈惟良想比太子先有嫡子,太子便利用了他的野心,做此一局。
况沈惟良在郑王谋逆一事中定有所为,如今将郑王后代留给他照顾,待真相揭开时,不知他又会是何等嘴脸。
“沈……他当真想要孩子,那孩子会平安的,殿下此举也是大善。”她淡然一笑,称赞道。
这些日子以来,她头回笑得真心。
她竟然……没气自己利用了她。
沈继宸因她的笑一时的失神,有什么藏在心底的东西,被轻易勾了起来。
他想起头回见她是在皇后宫中,她穿身织金绣彩的华丽红衣,明明是那么张扬的颜色,人却是沉静如水,笑时嘴角微微扬起,就像现在这样笑。
笑容拨动了沈继宸的心弦,他多看了她一眼,而后就知道了她是谢太傅的嫡亲孙女,是新定下的齐王妃。
原来是他的大嫂。
心弦尚未成曲,便被沈继宸斩断了。
不想去年那个阴沉沉的夜,改变了一切。
救下她,再利用她保住三皇弟的孩子,是沈继宸绝不会后悔的好计策,可此刻看她真诚的笑意,年轻的太子却觉对她有愧。
他只有这个办法救人出来吗?
不仅不是,甚至都不需要八个月。
他是救了她,虽有波折但安排得亦算周全,但本心却不过是挟恩图报,甚至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是他,算计太过。
“姑娘大度,”他敛容,郑重对谢玉娘长揖一礼,“姑娘请放心,本宫定然会还姑娘一个公道。”
“是,殿下仁德,只是小女并不想安坐在此等公道,所以还请殿下允准,让小女离开此地,有所作为。”对面娇弱的女子一顿后,却如是道。
“……可本宫能保得姑娘平安。”
“他不死,小女永不能平安,”女子态度坚决,“小女留在殿下身边,早晚会被他发现,到那时非但害了郑王遗孤,还要连累殿下。”
她竟将自己的去留,想得如此通透。
半晌,沈继宸沉声道:“那大夫是江南名医,可惜早年间被人坏了名声,但他的本事很大,从未误诊。”
“……殿下身边的人,自然个个都好。”
“他说姑娘身上似有顽疾,天冷时小腹或许会有沉坠之感,别人会当此为妇人之疾,但他不这么认为,还说这症状若再拖个一两年,怕就药石无医了。”
沈继宸说得很有耐心,谢玉娘起先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这个,况且“妇人之疾”这种私隐被个非亲非故的男子说出来,她不由脸红了。
但她这两年确有这样的症状,太医们也却说是妇人症,慢慢养着就会好了。
怎么值得殿下特意说起?
只听太子紧接着道:“他说姑娘先天虽弱,但后天养的得法,不该有此症,因此断定姑娘是中毒了……”
太子的声音越发轻了,谢玉娘却将“中毒”二字听得清清楚楚。
早已被愤怒填满的心,平静如水。
她早已见识到沈惟良的恶了,如今怎还会意外?
她只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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