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

贺心不顾劝阻，转身就要离开。

一旦考入军校，今后生死难定很正常，所以犯不着为这些考生担忧，到了嘴边的话，芬恩没有说出口。

“我和你一起。”

他追了上去。

-

终于头疼的晕过去的江来，醒来就看见隋棠焦躁不安地绕着圈子，觉醒态的身影已然不见，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身处一个空荡荡的小房间，视线内只有墙壁和门。

江来走到门前，门没有锁，被外面挡着的东西堵住了。她退后两步，使出力气，打烂了铁门，露出一个方形洞口，后面是望不见尽头的一堵透明冰墙，寒气四溢，她挤入缝隙中，艰难往前爬，封锁在冰墙里的是无数颗五官扭曲的、静止不动的头颅。

头颅有的属于异兽，有的则来自人类。其中人的脑袋都睁大了眼睛，嘴巴大张着，展现出一种极度的惊恐。

靠近头颅一侧的冰墙表面有气泡似的东西在流动。

隋棠跟在她后面，口吻难掩烦躁：“前面有路吗？”

说不好这堵冰墙究竟有多长，江来耐着性子往前爬，坚冰中，气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繁殖，像是在追踪她和隋棠一样，然后，碰——

离她最近的巨大冰块炸裂了，无数的气泡从里面疯狂地一涌而出，裹挟着这一带狭小空间里的氧气。她能够感觉到呼吸变得不顺畅，更多冰块碎裂，噗嗤噗嗤冒着泡。远处的冰块也纷纷破裂，无数气泡从或远或近的地方朝着她和隋棠的方向扑去，眼睛，鼻子，嘴巴，这些气泡想往他们身体里面钻。

顾不上考虑更多，冰墙爆裂的刹那，江来捂住口鼻，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前方。

豁口中射出的光，打在她脸上。

她只想着往前冲，谁知一脚踩空，沿着铺满粘稠物的陡坡滚落下去。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跑哪儿来了？”

隋棠穿的衣服面料的昂贵性再次得以体现，同样是从黏糊糊的坡面滚下，他除了头发，周身干爽，江来却一身黏腻。

“看着像是个废弃实验室。”

逃离险境，江来这才和隋棠分析起追杀他们的气泡是怎么回事，像是有自我意识，周围也没有见到别的疑似生命体的东西。

她原以为冰块是用来保存头颅的，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为了封锁那些气泡。

隋棠：“前面的这种红色管道，刚刚我在上面也见到过。”

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的锈红管道，连接着前方的圆形平台上放置的一个巨型水晶球，浑浊的红，在球体中沸腾滚落。

她走近瞧了瞧，发觉这一抹红色中似乎藏着无数张脸。

微小而狰狞的人类面孔，在流动的红色中变幻，细看，就能瞥见人脸上有着一种不堪忍耐的痛苦，让她收回目光。

平台后方是一面黑色屏幕。

在江来注视水晶球的时候，屏幕上突然亮起，短暂闪现一会儿雪花纹后，她和隋棠的身影出现在了那上面。

隋棠转动曲柄的手停了下来，“想错了，以为这种看起来很古老的装置，能让管道重新启用。”

江来：“求你不要乱碰。”

幸好没有马上发生危险的事情。

她发现屏幕中的影像和实际情况还是有些差异，比如说，近在身旁的水晶球，同样的位置，在屏幕上显现出来的却是空的。而且，屏幕中的实验室看起来要崭新许多，没有裂纹，也看不见蔓延的藤蔓，废旧的仪器看着也更加完整，多了一些零件。

完全如实映照在上面的只有她和隋棠，挺奇怪的。

一直困在这里不是办法，这个深陷在地底的实验室内发出任何声响，都会形成回音。神奇的是，隋棠竟然记下了回音形成的轨迹和特定频率，从中找出规律后，在江来的配合下，他缓缓迈步试探着，最终停在了左边一面爬满藤蔓的墙壁前。

屈指叩响这面墙，形成的回音和之前的有着细微差别。

“你能把这面墙打碎吗？”

试图把水晶球从地面上抬起来的江来，走过来，竖起掌心一拍。

半面墙轰然倒地。

里面是一条曲折的通道，有流水声从里面传来。

走进去之前，江来犹豫许久，最后还是硬生生把水晶球的上半部分折断，装进背在身后的补给箱里。

“你太鲁莽了。”隋棠颇有些无可奈何。

江来望一眼屏幕，“刚刚四处乱摸的人可不是我。”她直觉水晶球很重要，能带走的话就必须带走。

隋棠先一步跨入低矮的通道中，佝偻着腰走几步后，停下脚步，“你听见了吗？”

“什么？”

江来很快也反应过来，是异兽的吠叫声，以及建筑物摇摇晃晃时发出的震荡声。

“这里快要塌了。”

来到被强光笼罩的区域，回头一看，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条粗大的管道。整个地下空间都被数条粗细不一的管道给连通。

“我不认为觉醒态有能力在岛上折腾出这些东西。”

隋棠：“之前待的地方恐怕不是地下空间的中心控制区，如果这里真的是前人留下的废弃实验室，进入中心区域后，多半就能从这里出去。”

纵横交错的管道，往上延展的，往下探入的，无处不在。

俨然一个管道构成的迷宫。

找出正确的路线需要消耗不少时间，每一条主要管道都通往某个区域，这些区域之间被井然有序地填充和隔离，一些管道被单独划分了出来，涂上了不同的颜色，联通了数个特别的区域。在被命名为A93的方格区域内，江来找到了地下实验室的地图。

有了地图后，如何去往目的地就豁然明朗了。

探索的过程中，异兽的吠叫声时远时近，好在一直没有正面相遇。而那潺潺的水流声，也一直在脚底下响起，也许更深入地底后，会有别的发现。

可眼下江来只敢在地图圈定的范围内活动。

抵达中心区前，途径一个满是透明圆管的区域，一眼数不清楚有多少，单独一个圆管的容量大小便可以轻松容纳一具人类的躯体，她在其中一台仪器上找到了实验数据簿。

上面记录了许多堪称残忍的实验。

其中有一项是把人类的脑仁从活体中取出来，放入无菌箱，连接到机器上，看分离出去的大脑，是否能操纵一具陌生的身躯。

这项实验的配图，同他们最开始待着的那个区域的布局很相像。

数据簿上记录的项目，大多和生物传导技术有关，人体芯片，人造大脑，仿生人器官移植技术等，都是数百年前正值人类掌握的科学技术大飞跃的时代最为热门研究领域。

她翻到最后一页，找到了笔记主人的名字。

“走了。”隋棠催促道。

江来放下笔记本。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其中一个圆管里沉底的一对眼球，陡然浮起来。

仪器猩红的警示灯闪烁两下。

弯弯绕绕走了一大圈，明明是照着地图走的，眼下走的这条路线尽头却被堵死了，和隋棠商量过后，江来一拳轰破了管道。

两人往下坠。

最终落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

果冻一般，柔软光滑，且弹性十足。

尽管手感很好，摸着舒服，江来却没有磨蹭，立刻从上面跳下来，瞥见这东西的全貌后，不禁感到心惊。

这分明是膨胀了数倍的半边人类大脑。

“看来这里就是中心区了。”隋棠慢悠悠地从脑花上滑下来，地图在他手上，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台机器上。

闲置了很长时间的机器，竟然还可以启动。

激活电源后，开启权限则需要密码。

隋棠猜测唤醒这台机器的密码，多半需要用到之前的实验人员篡改过的一段生物基因，和数字密码最大的不同，生物密码具有实体和活性，亚拉森会的boss副手，一个不折不扣的科学怪人，用过许多古怪的方法帮组织传递消息，他曾把自己的骨髓抽取部分出来，装进一次性血袋，而他把血袋交给隋棠时，隋棠还觉得莫名其妙，因为这位科学怪人嘱咐道，秘密就藏在骨髓里，千万不要弄破袋子。后来，血袋被完好无缺地送到一位大人物那儿的当天晚上，皇帝陛下终于做出决策，下令炸毁叛乱星。也许这只是个巧合，却让隋棠感到不寒而栗。

见他苦思冥想，江来觉得无聊，索性把背着的补给箱放在地上，在里面翻找起来。

结果不小心把水晶球摔在了地上，将它捡起来时，红色的液体从摔坏的裂纹中渗出，蹭到她的掌心上。起身的时候，又无意间碰到了机器上的红色凹槽。

柔和的电子音响起。

[博士，你回来了。]

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前方是一个作用不明的涡轮平台，头顶上则悬挂着无数灰蒙蒙的试管，无风的时候处于静止状态。这下，江来误打误撞输入正确密码，涡轮启动带来的风，让试管们彼此碰撞，发出叮咚响。很快，便有试管在碰撞中，碎裂了。

质地或浑浊或澄澈的液体，不同颜色的粉尘，洒向地面，顺着涡轮的凹槽流向地底最深处。

引发的一连串化学反应，让毒气溢满室内。

[警告，实验室遭到污染，请迅速撤离。]

柔和的电子音再度响起。

江来一脸懵逼。

隋棠一直戴在脸上的墨镜，终于被他摘下，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快，往回跑。”

说什么出路，根本就是陷阱。

江来望向隋棠的目光，有几分幽怨。

可惜人类逃跑的速度比不过迅速蔓延开来的气体。无法及时将毒气隔绝，难免会吸入一部分，江来作为alpha身体素质强悍，但也耐不住毒气摧残。

缺乏防护装备，再不跑快点就只有等死了。

就在这时，寒气袭来，冰霜冻结了地面，江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雾化的白色冷气，在她和隋棠身后竖起一道冰墙。

是先前遇到的觉醒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