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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陆迢又问沉默着的秦霁,“还没想好?”
他并未起意要和她计较。www.remenwenxue.com
秦霁从他刚刚的那三个字的回应中便感受到这人心情不大好,如今还能和声同自己说话,实在不易。
她摇摇头,靠上男人的肩膀,“想去书肆。”
她已经准备好受他盘问,陆迢听后却只对外吩咐了一声,半点未提为何。
马车不多时停下,秦霁搭着陆迢的手下了马车。二人旁边便是一家书肆,这书肆门面宽敞,迎面一副竹子门匾上写着“墨有香”。
堂中被一道五折字帖插屏隔开,一侧的书架上摆放的是各类书目,另侧的书架上放的是纸墨笔砚等文房用具。
秦霁视线掉转,落在隔着同一侧的另间书肆上,隔着数十步远,那书肆门面亦算整洁,不过要小上许多,恐只能容三人并行。
那才是她要去的书肆,眼前这间虽店名叫做书肆,实则是一家书坊。
书坊重刻书,陈列所卖的刻本或是官印,或是由坊间私印。而那间书肆,担不起刻书,卖的亦应是经手抄录的书本残卷。
这样的书肆往往不谋众利,而是主人想将一些东西记录下来,待有一日遇见知之者,需之者,再谋重利,或全见识以做交换——
这是秦霁的师父以前告诉她的,也不知现下还能否适用。
秦霁在想着这些,动作变慢,一步路走成一里路,陆迢索性停了下来。
秦霁还在出神,果然撞到他的胳膊,她捂着肩抬头,对上一张微沉的俊脸。
他好凶。
秦霁拉拉男人的月白宽袖,眨眼卖乖,没有说出想去另一家的话,跟着他进了里面。
这会儿说出来陆迢也不见得答应,这个人实在是阴晴不定,他刚才遇到烦心事,这会儿指不定就冲自己撒气。
秦霁对这男人品性并不抱很大期待。
书架前不出所料是一排排叫人两眼发晕的经学子集,往里走才好了些,秦霁眼神在那本书面用金箔题字的江南志上停留一瞬,很快便移开。
他在她旁边,她哪个也不敢拿不敢看。
陆迢陪着她从一边走到另边,似乎有了些自知之明,又或只是不耐烦了。
他垂低身子,朝她靠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www.gaofengwx.com
“还有想去的地方就自己去玩会,侍女陪着你,不许往乱处去,早些回榴园,知道么?”
这话正中秦霁下怀,她乖顺地点点头,努力做出不舍的模样。一张口,唇角却很是诚实地向上弯起。
“知道了。”
说完便觉不妥,掀起眼去看陆迢,一只大手压在她的发顶,上仰的小脑袋被按了回去。
“我先走了。”陆迢的声音沉沉从头顶传来,听着惯如之前看她不顺眼的时候。
秦霁全凭经验猜测,却没看见陆迢唇边浅浅的笑意,温润如三月春风。
陆迢手指陷进柔顺的乌发,
他喜欢看她笑
他一走,秦霁后脚便要出这家书肆,绿绣先前就等在外边,见秦霁往这边来,也没多余进去。
这外面的铺子甚多,各种的招牌,秦霁四处都看,也没说是去书肆,绿绣欣然陪在一旁,然见着周围这么多脂粉铺,绸缎铺,还有茶楼戏楼,姑娘都没进去,仍在往前走。
绿绣停了步,“姑娘,不能再往前了,那边正乱着,方才好几个无赖正大张大摆地寻人呢,咱们可去不得。”
秦霁望向绿珠示意的那处,神色一僵。
一个穿着短褂的刀疤脸正从她想去的那间书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
这些面孔是醉春楼的人,收来历不明的女子,且还负责将那些偷跑的女子抓回去。
绿绣也知晓这些人的出处,只不过想着秦霁不过还是一个小姑娘,既担心这些说出来污了她的耳,也担心说出来吓着她。
那些人还在一处处找,绿绣想引着秦霁往何处避一避,以免被这些烂人冲撞。
她还在找地方,秦霁转身快步走进了二人旁侧的铺子里,转眼把绿绣抛在身后。
“姑娘!”
秦霁回首,唇边竖起手指示意她莫喊,招招手让她跟过来。
进的是一间绸缎铺子,这间铺子不算大。里面置有两个大木楎,一左一右,中间只剩一条窄窄的过道。各色布匹摊开一部分挂在两侧木楎上展示,以方便女客挑选。
秦霁一面看一面往里走,绿珠紧跟在她身后。秦霁在一匹红缎前停了步,拉着靠外的绿绣挡在自己旁边。
她轻跺下脚,低头,一只秀气的手和着一截白腕从自己裙下收回到了垂挂着的红缎底下。
这铺子现下只有三两个客人,秦霁在最里边,她同绿绣说想比对一下,绿绣取来一匹红布,同绸缎娘子问清了里间是空的,现下可以去量身段。
秦霁出其不意从绿绣手中接过,失手只捏住了布头,百尺的布在地上滚散。
“嘘,我来捡”秦霁小声止住绿绣,随手捡了捡,怀中红缎垂下一大截只将将离开地面。
绸缎娘子听见动静只朝这边看了看,没说什么,毕竟单这姑娘身上的料子就能在她们店里选上十匹了,哪会少了她的钱。
秦霁自己抱着这散下来的布,遮挡住布前死弯着腰的女子进了里间。
她将布帘子掀上,留了绿绣守在外边。
月娘这才从红缎下面冒出头,两人均是松了口气,月娘从袖里摸出一张皱纸,粗略看上一眼,便知是路引。
若无牙牌,去外地便多要以此为证。
只是月娘摊开那张皱巴巴的纸,中间那个洞有牛眼一般大。她竖起一根手指,面对着秦霁轻声叹气,“就差一天。”
自己在那从七品的知事身上下了好多功夫,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也给了他大半才换来这张路引。
东西都备置妥了,人也出来了,路引的日子按最后一日数却留在昨日。
这些人心眼比茅坑都臭。
秦霁懂她的意思,心里亦不好受,蹲下身与月娘脸对着脸,“月娘,你要离开金陵?”
“是。”月娘肯定地点点头。
她上次跑是在四年前,被抓回去后折腾地没了小半条命,被绑在院子里七天,警告其他的花娘。
这回也是出师不利,才出来一夜便被追得无处可去。
她看向秦霁,见她与醉春楼中已是大有不同,粉襦长裙,珠钗云髻,就连身边跟着的丫鬟也长得齐整,还肯听她的话。
没了那股子与周遭截然不同的脱离感,这会儿活像个世家小姐。
玉兰的主人家必然待她不错。
月娘没想客气,直接道:“玉兰,你身上有银子么?”
出门在外,就得靠钱。
秦霁知道这个理,她从自己身上的荷包里摸出所有银子给月娘。
“十三两。”
这是她自己剩下的碎银,还有五十两的银票放在竹阁的包裹中。
陆迢给秦霁的吃穿用住皆是上等,只没给过她钱,依着秦霁的性子更不会去要,她就连今日出门也想的是拿自己的银子买东西。
月娘将其收入怀中,这些勉强过得一阵时间。
她将手中的路引揉成纸团,忽地想起柳妈妈提过,赎玉兰的人来头不小。瞧玉兰这样,应是很受宠爱。
月娘灰暗的眸中又照进一丝光亮,她握住秦霁的手,泪涌出眼眶。
“玉兰,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秦霁抽出帕子替她擦泪,“你不用哭的,月娘。你说出来,我一定尽力。”
月娘在醉春楼里帮了她许多许多,她记得的。
月娘听到秦霁说的确是真话,便也不作态自己擦干了泪,她将秦霁的手握得紧紧的。
“你能找你家的主君帮忙给我办张新路引么?或是将他灌醉给我再印一份?”
秦霁听后两眼一黑,咳了起来。
她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破绽,那牙牌也不知陆迢查没查,若是这事惹他起疑只怕梅娘还要受自己的牵连。
外面刀疤脸经过,问话的声音粗粗咧咧,布帘子里的两个人都屏了声。
他们在外问了圈,很快又走了。
秦霁未能第一时间回应,月娘摇了摇她的手指,哀哀望过来。
秦霁想要解释却说不出理由,月娘的手心发冷,秦霁知道她的害怕,自己那日比她更甚。
推拒的话到了嘴边,秦霁柔声道:“我帮你弄一份路引。”
她拿过月娘手中的那份真的藏进自己身上,“这个给我,四日后在这对面的茶楼,我送过来。”
她二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没给绿绣听见,绿绣只知这里面的二人有端倪,却不敢细猜。
出了绸缎铺,秦霁又去原来的书肆逛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挑了好些笔墨纸砚,又去染坊买了朱砂之类的染色干粉。
绿绣上去付银子时,秦霁偏过头不去看。
好贵。
一直到回榴园,也未再见陆迢。
他将马车留给了自己,应是回府去挨骂了,秦霁想道。毕竟车上他弟弟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有好事。
心中畅快些许。
出了绸缎铺,秦霁又去原来的书肆逛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挑了好些笔墨纸砚,又去染坊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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