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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养娣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在家煎熬了好几天,她白天要干活,不能偷跑。www.zhaikangpei.com
等到下雨天不用上工,她一睁眼就往姐姐家奔。
她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单纯不想认命,不想去给能当自己爹的人当媳妇,也不想像条狗一样,随便被牵出去配种一般结婚。
抱着姐姐哭了许久,她也累了,换上嫂子们找的干净衣服,浑身温暖起来,她手里端着盛满热水的碗,茫然无助地坐在四脚小木凳上,目光呆滞。
听到虞家的人问话,她一五一十道:“妈说,家里没钱,再等十年八年也没钱给小弟娶亲,好不容易撞大运,有合适的姑娘可以换亲,不换是傻子。”
“我不愿意,爹就打了我一巴掌,说谁管你愿不愿意。”
“妈还说,换亲的人多了去了,别人怎么都愿意,我是什么精贵东西,轮得到我挑剔。姐,我该好好听话吗?”
林爱娣捂着嘴哭,轻轻拍了妹妹一巴掌:“当然不应该。”
林爱娣童年时也曾在父母的洗脑之中迷失,她有一度着魔一样觉得自己应该无怨无悔为弟弟付出,哪怕当时她的弟弟压根还没生出来。
她听过无数父母教育的,让她将来要好好照顾弟弟,就算成亲结婚了,也要以弟弟为重等等的话。
但她终究不是傻子,结婚之后,那种疯魔的扶弟之心,就彻底粉碎了。
这还得感谢虞晚。
林爱娣泪眼朦胧抽空看了眼虞晚,心中更加笃定,女孩子不是生来给男丁当奴隶的。
在虞家,虞晚一个幺女,过的比大孙子都要滋润。别人家中的女儿,五六岁就学着洗衣做饭,十岁上下干家务活不比大人差,但虞晚,别说伸手洗衣服,饭她妈都恨不得端到嘴边喂。
林爱娣问过虞二哥一个问题:“你们兄弟几个讨厌虞晚,是为什么?”
抢夺了父母的宠爱?花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财产?还是她不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伺候父母兄弟,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虞二哥当时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和兄弟都有手有脚,为什么指望一个女娃伺候?至于其他,虞晚花的是爹的钱,不是我的。烦她是因为她搅家精,爱挑拨。”
林爱娣有时候会有些嫉妒虞晚,她得到的父母之爱,是她这辈子注定无法拥有的。www.qinqingyd.com
她以前真心实意觉得,虞晚配不上这些爱。
林爱娣收回神,在拍打过妹妹的地方又轻轻抚摸,安慰她:“姐不会让你嫁给那种男人的。”
四十岁的老光棍整个公社并不少见,缺衣少食的困苦时候,吃不上饭,谁会嫁?
但四十岁还跛脚的不多,即便不在同一个大队,林爱娣也听说过这个人。
他们周家别的不多,就是林家父母喜欢的男宝多,一家子乌泱泱的十几口,生一个是男娃,再生一个还是,这么多张嘴,谁养得起。
周家老大该娶妻的年纪,恰好是困难时期,当时乱糟糟的,谁都吃不上饭,哪有心思娶媳妇,不饿死就算命大。后来好不容易挨过去了,周老大又摔断了腿,年龄大又穷还残疾,娶媳妇就更难了。
他家中其他弟弟倒是娶了,但不过平添人口,给他们家本就不富裕的窘境雪上加霜。
一年年这么熬着熬着,周老大年龄更大了,唯一的“优势”是,他最小的妹妹长大了……
林爱娣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她对父母的恨意不断攀升,一瞬间不管不顾,唰地站起身来,想冲回家问问,牺牲了大姐的婚姻还不够吗?凭什么这么对妹妹?
虞二哥拉了她一下:“冷静。”
林爱娣别过脸,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她的大姐,就是被父母嫁出去换粮了。轮到她,本也想卖个好价钱,可她和虞二哥有感情,林家人欺软怕硬,害怕在公家工作的虞会计,最终没敢反对。
虞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这对姐妹是真的六神无主,除了自怨自艾,就是咒骂父母,她们囿于从小受到的压榨,竟然丝毫没有对策。
其实有些办法她们未必想不到,只是不敢想,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不会成功吧?
虞晚思量了一会儿,提醒:“二嫂,如今都讲婚姻自由,反对父母封建包办,你觉得,去找大队的妇女主任反映情况,会不会有用?”
虞晚倒也不敢笃定这样有用,她只是想把低迷的气氛掰回来,不管行不行,先一人出一个主意,想办法,好过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哭泣只能暂时发泄一下情绪,别的什么用也没有。
林爱娣顺着虞晚的话想了想,拉林养娣的手:“走,我带你去找妇女主任。”
谁知道,林养娣反手扯住了姐姐:“没,没用的。”她又哽咽不能说话了。
“为什么啊?”
林养娣呜咽:“我偷听妈说的,他们说这次,是隔壁大队老支书主动介绍的。”
虞晚纳闷:“老支书闲的没事干?给十八九的小孩介绍四十岁老头?”
刘秀娃要被自己的傻女儿气笑了,自己几岁啊?说人家二十的姑娘是小孩。
虞建社凝重的脸色一滞,啊,四十岁老头,那他这个年纪算什么?
虞晚还在说:“你是怕老支书?妇女主任也怕他?我跟你说,包办婚姻就是不对,说破天也不对,找妇女主任不行,咱们就去县里报公安,或者,”她突然从记忆里找到一个没怎么听说过的组织,“我们去找乡里的调解委员会怎么样?他们会管婚姻纠纷的,对吧?”
刘秀娃听不下去了,把虞风往地上一放,喊他跟哥哥姐姐去房间里玩,然后刘同志横眉一竖,揪虞晚耳朵:“能耐了你,给我过来。”
把人从人堆里揪出来了,她又心疼了,粗糙的手在虞晚耳朵上扒拉两下:“没拽疼吧?”
虞晚瘪嘴:“妈!”
刘秀娃:“干嘛?”
虞晚:“好好说话,你揪我干什么。”
刘秀娃斜睨了她一眼:“什么好好说话?”她放低了声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话里话外的,撺掇的意思不要太浓。
虞晚很聪明,但她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少,何况她跟这个时代,多少有些水土不服。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炸裂。
刘秀娃看她懵里懵懂的糊涂眼神,懂了,这次闺女还真不是在挑事,她可能是真的傻。
于是刘秀娃道:“村里人哪有胆子去找公安,再说了,事情闹的那么大,你让……”她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林养娣,“以后怎么活?”
不管什么时候,国人在人际关系中都奉行一个原则,做人留一线,赶狗莫入穷巷。
林养娣的事情,在后世看来,是天大的冤枉,她是完美受害者。
可在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不想走别人的老路,不愿为兄弟无私付出罢了。这种行为,即便温良妥善拒绝,都免不了要被人说没良心、自私。要是她用过激手段去反抗,往后也许能摆脱换亲的命运,但她在这片土地上,会彻底丧失人心……
毕竟不牵扯自身利益,谁又会为她设身处地?
受尽打压的女人不会体量她,恨她打破某种“规矩”的男人们更不会。
虞晚思索了一会儿就懂了,她歉意地冲二嫂她们两姐妹笑了笑。
林爱娣看见这个笑了,她没有怪她,反而发现了,虞家妹妹这次似乎是真心为她们想,只是她骄纵惯了,想出来的办法也带着横冲直撞的劲头。
虞建社适时发话,问的更详细点:“你说老支书介绍,是什么个意思?”
林养娣将她偷听来的话一一说出:“是老支书从中牵线的,他打听到我们家的情况,还带着周家人来看过,带着周老大和周家小妹,嘴上说的是相亲。”
林养娣求助地看向姐姐:“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来咱家是为了相亲,没人说,但是他们走了以后,没几天妈就说要让我去结婚,他们说已经让我自由相看过了,让我在外面就说我自己愿意的。”
林爱娣连忙摸了摸她的头,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虞建社。
然而虞建社深深叹了口气,苦笑:“他干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虞晚大震惊:什么?
支书,一个基层干部,不想着为百姓谋福利,反而整天想方设法推别人进火坑,什么毛病啊?
不过,只要转换一下自己的立场,又好像不是不能理解。
女人是可以不结婚的,单身一辈子也无所谓,自梳女自成一派,过自己的小日子。但男人不行,他们好像不结婚会死。
老支书是个男人,当然对他的同类们万分理解,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们讨一个老婆,一个生儿育女的保姆。
老支书也是个支书,他可能也能预料到,一个公社的光棍男太多,会生出多少乱子,所以他明知道换亲这种事情的悲剧色彩,也要赌上一个女子的命运,将她强行分配给一个男人。
虞晚咬了咬下唇,神色晦暗。
她抛开在倏然之间生出的种种念头,看向虞建社:“爹,那这个支书牵线了,就没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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