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画的车子里充斥着个人色彩，小苍兰香薰，旁边摆着摇头弹簧瓷猫，后视镜伤挂着团建批发买来的佛珠挂件，还有成套的颈枕。www.yywenxuan.com

车子停在酒店负一层的停车场，同乘电梯下去坐车，两个人一路都很少讲话。

通宵昏睡一通起来，阮画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没带美瞳，只带了副框架眼镜。牛仔裤配洗完第一次穿的白球鞋，她习惯开车穿球鞋，因为脚会舒服很多。

下午出门的时候，想着隔壁钱菲琳傍晚要离开，阮画敲门和她打招呼。

钱菲琳看见她一身打扮，说道：“哪里来的女大学生啊？！”

阮画笑着摆手，太夸张了，什么女大学生，她感觉自己的记忆里，已经衰退到四五十岁的状态。

阮画指了指前面停着着的白色小车，说道：“我的车是这个。”说着按键解锁，车身闪烁两下。

池樾点了下头，迈腿绕过车身，先将拜访老师要带的特产，放到车后备箱，他前几天到香港出差顺道买的。

放完东西以后，十分自然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躬身坐了进来。

“去哪里，你说个地点，我导航。”

阮画系好安全带问道，抬眸却不定焦在池樾身上。

池樾的声音低低的，震落在耳边，“需要导航吗？蓝老师家在市图书馆附近，离这里很近。”

突然听到市图书馆，这几个字，阮画停在显示屏前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市图书馆？”阮画自顾重复了一遍，自问自答般说道。“离得近，也需要导航。”

这话说得语气柔和，但是说出口，明显感觉还是几分呛人的感觉。

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每一次和池樾说说话，她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了哪句话。

暗恋，当真是卑微到尘埃里了。

阮画也没有想到，今天遇到池樾以后，会这么自然顺畅地和他讲话。

大概和池樾如今言谈风格有关，叫什么阮画小姐，学着讲起话来油嘴滑舌。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人学坏了。

也有可能是这些年在职场，插科打诨这么多年，对接无数外贸单子和人员，她面对谁都能够能言巧语。

径直搜了市图书馆的位置，等到检索出结果，阮画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市图书馆附近的哪个小区，你说名字？”

“锦清家园。”

“哦。”

阮画刚导航完，听见身旁副驾驶的池樾说道：“你下午醒了以后，吃过东西了吗？”

她诚实摇头说：“没有。”

“先去市图附近，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池樾浅笑：“我饿，所以能一起吃顿饭吗？”

阮画问道：“你中午没吃饭？”

池樾：“没有，在处理工作，错过时间便没吃了。”

阮画问：“你想吃什么？火锅？西餐？本地菜？还是其他菜系，听说还有泰国菜……”

“中餐。”池樾毫不犹豫地说道。

看来这些年，他的胃被外国菜刁难得不轻。

曾经听说过，他大学毕业就出国留学，后来直接留在那边工作。

他父母家人好像在那边定居，所以阮画几乎没有想过，两个人还会再见面。

世界那么大，曾经距离那么近，都失去了联系，更何况相隔万里。

原以为说完吃饭的餐厅，车内会陷入到寂静中，一直到抵达目的地。

池樾侧眸问道：“你们昨晚通宵了？”

阮画说是。www.modaoge.com

“你们在开afterparty？”池樾笑说，“喝酒，聊天，唱歌？”

阮画：“张鹏拉着我和钱菲琳打牌。”

说完自以为池樾不认识他俩，便又多说了两句。

“我们高中同一届的同学。张鹏就是每次开级部大会，总爱在下面讲小话，总被纪明亮叫到身边罚站。钱菲琳你可能不认识，就是……”

池樾声音淡然，仿佛只是随口说道：“你高二时的同桌。”

阮画不是没想到池樾还会记得钱菲琳是谁，毕竟他是尖子生，记忆出众是寻常事。可是，如何也没有料想到，池樾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竟然知道钱菲琳是她的高二那年的同桌。

“你记忆力真不错。”阮画忍下内心的起伏波动，半真半假地说道。“我都差点忘了。”

池樾无声淡淡地笑了下，车子慢慢开出地下停车场，阮画打了右闪，准备汇入车流，余光瞥见了池樾侧脸的笑意。

心漏跳了一拍。

开车不能看副驾驶，容易发生事故。

阮画提醒自己。

池樾有可能真的曾喜欢过她，这件事有了一丝清晰的苗头。

阮画找了一家回南锡，和父母一起吃过的餐厅，味道精致可口，做的菜是本地菜系。

池樾绅士地将菜单交给阮画，信任她，全凭她做主。两个人吃饭，阮画没点太多，点了三菜一汤，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她不习惯喝茶水。

吃饭的时间比车上漫长，可是在饭桌上，彼此之间反倒是没有话说了。

池樾将外面外衣搭在身后的椅背上，穿了件无帽套衫，外闪内穿着一件白蓝细格的立翻领衬衣。

钱菲琳说她今天穿的像大学生，明明池樾今天穿的更像男大。

餐桌上话不多的池樾，和当年每周英语抽测的傍晚，在学校餐厅吃饭的池樾，身影再度慢慢重叠。

怎么会有人即将三十岁，眉宇举止间依然有着难等可贵的少年气。

偶尔才会展露出来，一切都恰好，没有多余半分。

阮画有时夹菜，或是看窗外路景，会装作不经意瞥对面池樾一眼。

这一切都太像在梦中，可是舌尖上的酸甜又在提醒自己，这是现实。

池樾没有发现她的偷看，他今天胃口很好，也许是菜合胃口，也许是中午没吃饿着。

不过见他吃的不少，阮画松了口气，餐厅没有找错。

阮画准备去结账，池樾拦住她，转身从外衣口套找钱包。

“这顿我请。”

阮画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这两天应该还有一起吃饭的机会，下次她请回来就行。就算没有机会一起吃饭，吃池樾一顿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画提醒道：“现金他们可能找不开。”

池樾薄唇微抿，不由笑了，说：“忘了，国内更便捷的支付方式。”说着拿起手旁的手机，起身去门口前台结账。

阮画端着杯子，喝了口水，准备收拾东西，等池樾结账回来一同离开。

下午三四点，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多，有扫地的服务员在附近，等着迎来晚餐人流高峰。

打扫的青年服务员，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包。因为是在相邻椅座之间，捡起来的时候，顺眼看了下翻开的真皮钱夹，递给对面坐着的阮画。

“小姐，您男友的钱包掉在地上了。”

阮画被这句话讲懵了，怔了一瞬，接过池樾的钱包，笑说：“可能是我朋友刚才没装好，掉在外套附近了。”

服务生闻言，微笑了下，提着扫帚离开了。

池樾的钱包是磁吸暗扣，落地的瞬间应该借力展开了。

因为服务生的笑容别有深意，阮画不解，低头看到存放银行卡一行最下面的照片。

这回她是彻底愣住了。

池樾钱包里是她的照片。

准确来说，这张照片只有脸是她的，身体和背景全都是电脑合成。

记忆飞到十分久远的过去，高二下学期，她月考进步，请他们三人吃旋转小火锅。

离开那家店的时候，有当时新兴的照片打印机，既可以打印手机里的照片，也可以现拍照合成素材照片。

池樾放在钱包的这张照片，她嫌弃画面太假了，随手扔在照片打印机的废纸格篓。

当时打印的几张照片，早已经寻不到踪迹。

不想唯一不满意扔到的这张，却保留在他的钱包这里。

望着男士钱包中的照片，池樾有可能真的曾喜欢过她，宛若这张照片般赫然清楚。

趁着池樾还没有结账回来，阮画将他的钱包合上，放在他那侧的桌边。

过了两三分钟，池樾折身回来，含笑语气抱歉说道：“老板让我注册她家会员，浪费了会时间。”

阮画努力保持镇定说没事，等到他的视线落到桌角的钱包，这才又开口说：“你刚才钱包掉在地上，被店里的服务员捡到后，放在桌子上了。”

不算是说谎，她只是适当省略了部分内容。

阮画看到池樾目光停顿了下，随即神色如常地拾起椅背上的外衣，拿起钱包说道：“那应该是我没装好，从口袋掉出来了。”

阮画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点头让这件事赶快过去。

车子停到蓝老师家楼下，阮画按了后备箱的按钮，平时开车养成习惯，不禁提醒道：“你还有东西在后备箱，别忘拿了。”

池樾下车拿了东西，折回到副驾驶，打开车门问：“要不要一起上去？”

阮画笑，说道：“蓝老师又没教过我，我上去干吗？”

“你不是南锡中学的学生？”池樾笑说。

阮画胳膊抵着方向盘，朝他摆了摆手，说：“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池樾没有想着说服她，自己提着礼品上楼了。

蓝老师是他的班主任，她又不是陪着他回国拜访老师的女朋友，没有理由上楼做客。

难道上楼说她是池樾的“今日司机”？/p>

阮画坐在驾驶，对着后视镜中自己的半张脸，笑着晃了晃脑袋。

池樾只说自己抽时间，顺道拜访，而且吃过了饭，所以只待了半小时就下楼了，

池樾带着一身寒气，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阮画将车内空调顺手提高了几度，让他能暖和过来。

阮画开玩笑说：“和恩师叙旧汇报现况完了？”

池樾挑眉也轻笑道：“交流结束。你在车里无聊吗？”

阮画：“我刷微博和朋友圈，还嫌你没再多待会呢。”

池樾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主动对阮画说道：“说到朋友圈，我还没有你微信，要不加一下？这两天交流也方便。”

阮画一听乐了，说道：“你还真准备让我当你南锡游的一周司机啊？”

池樾语气微顿，笑容又变得像昨晚初见时那般礼貌。阮画能读懂他笑容的深意，是感觉麻烦别人后的抱歉和愧疚。

“没有，我只是想着……”

“池樾，我开玩笑的。”阮画笑说，“我正好休年假，在南锡也没事，你如果想去哪，尽量可以找我，老同学嘛，别的忙帮不上，这没问题的。”

池樾，你看，我也是在职场打滚了几年的老人了，即便和曾经暗恋的你说话，也能应对自如，游刃有余。

究竟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不小心打翻了时间。

池樾的反应也很快，跳过方才的话题不谈，问阮画要微信码加好友。

加完好友，池樾眼眸中掠过深深的犹疑神色，阮画看在眼中。

他没打算主动说，她也就不会问。

池樾装回手机的时候，还是随手从口袋掏了出来，是满满一大把的桂圆。

“从蓝老师出门，他偏要给我拿东西带走，我说我装一把桂圆就行。”池樾将桂圆放在阮画车中，那个零食小编织篮里面。

“我记得你喜欢吃桂圆。”

我记得你喜欢吃桂圆。

他说这话时，幽邃的黑眸中，闪烁着清亮的光芒，像一瓣月光填满残缺的月玦。

阮画忽然想要勇敢一回，放肆一回。

“池樾。”

她喊他的名字，如同当年，他们十六七岁，她满怀少女心事，期盼他能看懂，又害怕他懂。

“你说。”

他回应她的话，如同当年，在现在路北的那座图书馆，每周日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是，你保持沉默。”

“你说。”

阮画望着池樾的眼睛，缓缓说道：“你高中喜欢过我吗？”

池樾明显神情一滞，仿佛没有想到阮画会问这么直接的问题。

“如果不是，或者拒绝回答，你可以保持沉默。”

池樾没有保持沉默，他俯首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中勾着浅浅的笑意。

他承认：“喜欢。”

阮画乘胜追击，不给彼此过多的反应时间，“还有一个问题，你不要反问我，如实回答，必须回答。”

“你说。”

“你转学来这里的时候，和那个叫雅梵的女孩，还在一起吗？”

池樾不由蹙眉，他眸色略泛起一层灰，好像在回忆。

“别犹豫，你要听实话。”

“你怎么知……”

“你不要反问我，现在。”阮画问的咄咄逼人。

“没有，我从来没有和她在一起过，她只是我……”

阮画打断池樾的话，神情严肃说道：“我现在不想听太多事情，我只问你，你敢发誓吗？虽然你是唯物主义者。”

池樾亦是满脸严正：“我发誓，我没有和她在一起过，也没有喜欢过她。”

阮画扶额笑着留下眼泪。

她不是阿玛兰妲吗？难道她一开始就被坚定选择了？

这个问题，从听区诗雨说，池樾说当年喜欢过她开始，她便忍不住多次思考。

阮画揩掉眼泪，睫毛濡染着湿意。这份破碎倔强，始终都是她生命的本色。

借着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掀眸望着池樾那张不曾改变的脸庞。

“最后一个问题，池樾，你现在想和我接吻吗？”

阮画的声音有着轻微的颤抖，犹如蝴蝶振翅起飞前的翕动。

池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用行动传达内心的答案，伸手从柔嫩的后颈箍着阮画，往自己身边靠。他的掌骨宽阔而硬朗，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两个人的唇瓣贴在一起。

池樾的吻霸道凶狠，与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像是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他的唇，他的吻。

很热，灼热，烧得她一片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待修，晚上再来看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