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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玄遥看着早已消散的背影良久,久到大雪都消停了。www.shuxiangxs.com
被定住的众人依次开始行动,尔后咒骂声此起彼伏。
他握住了一片雪花,可是到了手心却化为了一丁点的水渍。他不死心,仍然握着,仿佛有那丁点的念想在,洛拂笙便不会离开。
有人提议,“我们荡平幽月潭,不能就这么算了。”
也有人觉得害怕,“去了你有把握能荡平吗?恐怕是人家把你荡平了吧?”
“我就不......”
话没说完,吟尘再次横向了那人的脖子,吓得他立时闭了嘴。
玄遥脸色雪白,眉宇间滚动着暗沉的黑气。
吟尘像个侩子手一般在半空中等待命令。谁再敢废一句话,它就削了谁的脑袋。
一时间,众仙君的表情皆是隐着怨言又带着不甘。
津度受了重伤,看着玄遥如此,更觉气血攻心,“你身为元隐宗执掌宗主,怎能只在意自己的儿女私情。”
他杀了一个仙君,津度本就对他有所怨言,现在更觉他无药救药,“洛拂笙对仙门挑衅,难道你就真的坐视不理?”
玄遥慢慢转过了身,但津度看到的却是一具如行尸走肉般的灵魂。
他双眼空洞,零乱的乌发和松动的峨冠,哪里还有昔日仙华灼灼的仙尊身影。
他看着津度,是玄遥本尊,而不是引魂。
他一字一字地问自己的师傅,“她伤了谁?”
津度猝然一愣,因为洛佛笙当真没有伤害谁。他知玄遥有心包庇,不愿同他讲下去,“此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事。”
他转身想走,谁知玄遥一个瞬间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垂下眸,终于为自己和洛拂笙讲了一句公道话,“师傅,仙门与魔门之争数十万年来就没有停止过,可是魔门可曾有过什么祸乱天下之事吗?”
津度愣住,似于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玄遥上前一步,继续说道,“不过是为了灵矿石,这些年来争执不休。”
他转开了眸,语气中有着自己对仙门独特的见解,并不出于任何情感,“师傅有没有想过,魔门和仙门不合,同样也会危及六界。”
他有些惭愧,“天地之极是如何打开的,难道师傅还想重来一次吗?”
津度身体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玄殊过来扶住,对玄遥摇眉,“大师兄,别说了。”
“我为何不能说,”他眼中寡淡,并无任何情绪,但旋即说出口的话却字字不相让,“我和洛拂笙相爱,没有错,我从没有觉得这是一种耻辱,相反,这让我更加看清了,魔门同仙门并没有不同,一切的纠葛都是仙门幻想出来的假想敌罢了。”
他从没有讲过这么多的话,也没有做过如此疯狂的事,周围是唏嘘不已的人群,而前面则是养他育他的师傅,如当年那个邪恶却勇敢的春秋凌歌。
这一千多年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查觉,他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
躺在冰冷的棺中,仿佛做梦一般。
他梦见那年的冬雪和那个温暖的山洞,她胆怯却又勇敢地暗在他身边,
她曾为了救他,献出了自己,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也曾记得他跪在忏悔也中对她的承诺,和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后残忍的转身。
如果他当初能够勇敢一点,像引魂那样不离不弃,可能就不会有令天的事情。
说到底,她是对他绝望了。
他就像被她遗弃的宠物,她再也不要他了。
可是他却大彻大悟了。
就在她绝望的笑容转身后,他的心疼得无法呼吸,好像有无数把刀扎在他的心里,反复碾压,搅碎,让他放弃了所有的原则与骄傲。
他没有辜负仙门,却唯独辜负了她。
他在津度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如曾经的少年,眉眼带着肆意与果敢,“师傅,玄遥不孝,今生愧对师傅的栽培,望师傅早登仙界,就当,”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徒弟吧。”
“你......”
玄遥起身,收了吟尘,拾步越过津度。
“师傅?”
“师傅?”
玄琰在后面叫喊道,“大师兄,师傅受伤,如果不能飞升,就会魂飞隗散啊。”
玄遥停下了脚步,松云树上一小簇的雪花掉了下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刺骨般的寒冷。
他闭了闭眼,觉得在奔赴她的路上,好像永远都无法到达。
天历三十六万七千一百一十年,津度天尊病危,此事传遍了六界。
而后不久,又有消息传出,说他的大弟子玄遥愿意用自己的修为助他登临仙境。
此事一出,仙门众说纷芸。
有人觉得玄遥尊师重道,也有人觉得玄遥这样做不值。
把自己的修为给了津度,他还得花多少年才能修得回来。
但说归说,玄遥带着津度关闭,这一闭就是五十年。www.fangzexs.com
五十年后津度飞升,可就在他飞升前夕,津度做了一个此生最大胆的决定——
他将月宛许给了玄遥。
这样有违伦理的事情,在元隐宗引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轰动。就在大家都以为玄遥会站出来反对时,出关后的玄遥却不知所踪。
玄遥已经达到了大乘中期,赶上了当初津度的修为。
他的资质一向比津度好,只勤加修炼,不出二十年,必定得以飞升。
可玄遥却不在意这些,他出关后先去了一趟幽月潭,得知洛拂笙还在鬼门道闭关。
没有鬼道令,他打不开鬼门道。
只好在鬼门道前大盘打坐,守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那一年的雪下得很大,三鼎墟上被积雪覆盖。玄遥没有用屏障,大雪已经没入了他的腰,他的半截身体,包括双腿被埋进了雪里。
可他浑然不觉得冷。
玄琰怕他这样会生病,只好设了一道屏障将他包裹在里面,不至让外面的严寒侵袭。他真的有点担心,万一引魂再次跑出来,会不会毁了鬼门道,杀进去见洛拂笙?
就连玄遥自己都曾担心过这个问题,但是奇怪,这五十年来,引魂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就连现在他坐在鬼门道前,他都不曾出现。
没有洛拂笙在,他可能都觉得生命没有了意义了。
大乘中期的修为让他的修泽更加隆盛,每次入定之时,仿佛都可以窥见那触手可得的仙境。
可他并不欢喜,过去曾经那样盼望的一刻,现在却突然害怕起来。
洛拂笙至少还有五十年才能出关,但那时他若飞升,就必定再见不到她了。
道印在心口闪烁着强大的光芒,他看着那一面被自己刻上的洛拂笙的名字,思念将他淹没。
津度飞升后,玄遥接任了新一代的天尊,可是众弟子都觉得他变了。
他似乎对仙门的事漠不关心,整日整日不见踪影,甚至一传十十传百,仙门都在传,说玄遥已经飞升,之所以元隐宗秘而不报,就怕他的飞升离津度太近。
上古几千万年来,没有徒弟和师傅一块飞升的道理。
只有玄琰知道,玄遥哪里是飞升,他这几十年不是去三鼎墟,就是一个人住在山洞里。
山洞里还有当初洛拂笙亲手编的草帘,他有时一呆就是几年,不管春夏秋冬,他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一个表情。
有时候会看着那草帘许久,玄琰以为他只是看看,没想到他看到草帘有一个小小的破口,便将它取了下来,耐心地将破口补好。
曾经的玄遥忙于仙门之事,自己的事从不上心,就连穿衣束发这种事都子夕来。
他补了一次,没有补好,又补第二次。
他极具耐心,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烦躁和不耐。
这几十年,他偶尔会去幽月潭,每次也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去看看她的房间,亲手为她打扫。她的胭脂水粉,她穿过的衣服,他都细细地摆放。
住在这里的那些日子,他纠结,害怕,欢喜。
无数种情绪将他交织成一个蛹,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连洛拂笙都没有。
其实她将他和月宛抓回来时,他根本不想离开。劝她放了月宛也不过是接近的借口。
然而那只兔子不在了。
八十年过去了,它不在并不奇怪,只是当年她抱那只兔子回来时,他就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它。
如今那兔子已经轮回出了畜生道,投胎变成了人。
他总不能把那个人再变回兔子。
所以说,他们的过去又少了一点回忆。
这个冬天过完后,玄遥体内的灵力疯长,他几乎能感觉出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大地,即使不用吟尘,他脚尖一点地,便能飞起来。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担心,明明这三十年来他并没有勤奋修炼,反而十分倦怠,为何修为还会进步神速?
玄遥不管再打坐,晚上安安静静地睡觉,从前很少吃东西的他,现在居然也开始吃饭。
子夕的修为没能撑过这个冬天,他离开时,差不多只有一百二十多岁,不到结印期。
新来侍候他的小弟子不知道他从前的习惯,只当他一直吃这么多,便一顿比一顿给的多。
玄琰实在看不下去了,拿了把小镜子给他照。
玄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胖了。尖尖的下巴都变得圆滑了。
这才停止了口腹之欲。
从前元隐宗的弟子走的走,死的死,有如年复一年,开了败,败了开的山花。
一批批新来的弟子开始了他们的修行,没有人再认识那个善良单纯又勇敢的小遥,就连又德都在大骂了他一顿后离开了元隐宗。
过去的一切如转世般更迭,洛拂笙这个名字,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也不敢再提起。
玄琰见他修为已成,却迟迟不肯飞升,这样下去,他早晚会爆体而亡。
于是只好劝道,“大师兄,再有二十年她就出关了,以她的修为,想飞升是分分钟的事,不如你先去仙境为她打理一切,这样等她飞升过去,你们正好团聚。”
玄遥漠然地看着他。
然后走回了房间,他寻到床上,就这么直直地躺了下去,峨冠被枕到了脑下。
没过一会儿,玄琰发现,他睡着了。
玄琰和玄殊轮番上阵都劝不了玄遥,只好让月宛去试试看。
月宛这八十年一直战战兢兢,深怕自己陷害楚令的事败露。
她也不想,是泽承一直在威胁她,让她想办法救他出去。
那日他告诉被关的承泽,说楚令要来抢仙道令,只要他拦下楚令,保住仙道令,便可戴罪立功。
她自称闭关,偃旗息鼓了八十年,如今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人知道那件事,这才堂而遑之地走出了房间。
她一出现,仿佛理所应当般,那些新入宗的小弟子看见她,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月宛仙子真的仙气啊。”
“可不是吗?你看她周围的气泽多么浑厚,像云中仙子一样。”
听着弟子们的赞美,月宛不动声色地笑笑。
她八十年未见玄遥,今日来时特意换了一件粉色的衣衫。
玄遥正在房里看书,月宛进来时,他都没有抬头。
月宛手里提了一个食盒,欢欢喜喜地唤他,“玄遥天尊。”
玄遥顿了半晌才抬起头。
月宛一个机灵,险些将食盒掉在地上。
他此时的目光不是淡漠,而是像幽魂一般空洞地注视着自己。
她本就心虚,全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好假装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朝玄遥笑道,“我听说天尊现在喜欢吃甜食,所以我特意带了一些过来。”
玄遥没有讲话,反而站了起来,慢幽幽地从桌子后面走了过来。
月宛动作一滞,站在那里居然双腿麻木,动弹不得。
她看着玄遥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眼中的空洞仿佛一张兽口,随时会绞杀她。
她现在很想夺门而出,现若是那样,反而会暴露了她的心虚。
而且,洛拂笙没有出关,现在正是她同玄遥增进感情的好时机。
想到这些,她深吸了口气,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糕饼,温和笑道,“天尊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进步了?”
玄遥的目光落在糕饼上。
思绪微微抽离。
不多时,他再次看上月宛,目光却是盯着她的额甸。
月宛脸色一僵,神色略有些慌乱。为了躲开他的目光,她刻意转身看向食盒,“这些糕饼的口味不同,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味道的......”
话没说完,她一转身,玄遥的一只手掌已经罩在了她的头顶。
月宛瞬间花容失色,硬硬退后一步。
玄遥却已然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清淡转身,“师叔闭关八十年,修为果然有所突破。”
原来是在探查她的修为。
月宛额头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声音略颤道,“好像,是吧。”
玄遥又坐回到书桌前,清淡地瞅了她一眼,语气平板,“师叔若没有什么事,请先回吧。”
“啊?”
“哦。”月宛有些尴尬。
玄琰和玄殊嘱托的事她还没有讲,现在玄遥下了逐客令,她到底该不该讲。
慢慢吸了口气,她笑着抬起了头。
玄遥重新拿起了书,再不看她一眼,那模样充满了疏离与厌恶。
月宛嘴角抽了一下,转身前,可能觉得不说点什么就这样走了,更显得疏离,她自顾自地说道,“糕饼我放这里了,你记得尝尝。”
玄遥没有看她更没有答她。
月宛垂下头,快速退了下去。
离开了玄遥的心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甸,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幸好,他没有发现。
房里的玄遥从书里探出一个目光,不过是一个阴沉深重的目光。
入夜不久,潜溪院便传来了疯一般大喊大叫的声音。
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恐怖最阴暗的东西。
紧接着便是稀里哗啦东西摔碎的东西。
不仅惊动了潜溪院,整个元隐宗都听到了异响。
玄遥躺在床上阖目,似睡非睡间,玄琰和玄殊响起了登临院的大门。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大师兄,师叔不知为何,着了魔似的大喊大叫,任凭我们如果劝,她都抱着头,在床上瑟瑟发抖。”
“不仅如此,她好像说什么鬼井之类的,”玄琰只在典籍里看过这个名字,“她该不会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鬼井?
玄遥因为这两个字而陷入了深深地沉吟。
这世上妖魔鬼怪,无有不奇,除此以外,也滋生了许多上古不曾出现的异类。
比如鬼井。
他本是鬼,可又不是鬼。
一个人死后,由于强大的力量将周围鬼魂凝聚在一起,形成众魂归一。
这种东西只是一缕空气,却比一般的魂体要强大,只是鬼门不收,不得轮回。
它可以自主附在一个人的身上,和那个人人魂合一,这是任何法术想驱都驱不了的。
它灵力强大,足以毁天灭地。
最主要是的,他杀不死,是不老不死之身,只能封印。
玄遥披了件衣服,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潜溪院中,已经有众仙君在外面焦急徘徊,服侍月宛的脾女匆忙进进出出,听说月宛出了好多汗,光衣服就换了好几件了。
大家一见玄遥过来,都松了口气,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玄遥延着百花林的小路往前,头上峨冠璀璨,有一道白芒行走于冥夜之中。
月宛房里的莲漏已经大半,烛光摇得厉害,跳在她的身上,好像一刀刀要将好凌迟一般。
她将自己蜷缩在床上,用棉被包裹住,脸上的云鬓早已被汗濡湿,粉色花妆,额甸似乎也暗淡了几分。
玄遥进到房里,月宛抬头看他。
他一身霜华而来,染了极重的寒气,眉眼在熏黄的烛火中却看不出半分暖色。
饶是如此,月宛还是从床上飞扑了过去,完全不顾外面那些围观之人的想法,一把将他抱住。
“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玄遥微微厌恶地拧眉,抬手推开她,语气极淡,“师叔做梦了。”
“不是梦,这不是梦,”月宛崩溃大喊,抱着自己的头蹲到了地上,“鬼井冲破了封印,我看到了,他出来了,他出来找我算帐来了。”
她这一喊,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但大家此时心慌意乱,并没有捕捉到重点,只是听到了前面的几个字。
鬼井冲破了封印。
年轻的仙君还没有什么,但凡亲眼所见者皆是脸色惨白。
“鬼井破了封印?”
“天呐,不会吧,月宛仙子说的真的假的?”
“鬼井不是被当年的津度天尊,老魔尊和老鬼王联手封印了吗?”
也有人不懂就问,“鬼井有这么可怕吗?”
不问不要紧,一问亲眼所见者都露出了惧意,“它一现世,便引来了万鬼祸乱人间,百姓见之就会变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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