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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冬天前,玄遥曾跟她说过,她想修仙,他便一直等着她,若她不想,他也会陪她到天崖海角。www.shuxiangmoke.com
彼时她还不是魔尊洛拂笙,只是元隐宗的小弟子小遥。
彼时说这话的也不是引魂,而是玄遥本尊。
她从没有怀疑过玄遥对小遥的爱,那份爱可以让他跪在忏悔池与师傅对抗,宁肯伤害自己与众仙君对抗。
他的爱从来都是身体力行。
他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
可是她却能深刻的感受到。
那时的他们就像耿生一样,把彼此看作此生唯一的信仰。
而现在,他们的信仰不得不加上一道道德的枷锁。
其实他现在也很痛苦吧。
她抬头的瞬间,对玄遥的态度好了那么一点点,只是眼中还带着冷漠,“灵矿石我收下了,你回吧。”
雪越下越大了,而且还刮起了风。
她发现玄遥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立在雪中,肩上的伤还没有愈合,白衫上的血迹,依旧清晰。雪地上的血迹也同样清晰。
看意思他并没有想给自己疗伤的打算,乌发折腾得有些零乱,漆眸正孱弱无害地看着她。
听见她的话,他抬眸看向她,但笑不语。
洛拂笙一直在看着他,他似乎刚刚在出神。至于在想些什么她懒得管,反正话她已经说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
收回目光,她转身又走回了鬼道门前。
“拂笙。”玄遥轻声唤他。
这两个字是他第一次叫,但是那样的随意,仿佛已是一种习惯,偶然在茫茫人海中,或是落川晚霞中,不经意地转头,寻找彼此的身影。
俨然记得母亲乃是当时极富盛名的乐女,落日拂箫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
如今落日,箫,笙都还在,可是爹娘却不在了。
耳边如流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眼角不由得闭了一下。
玄遥仿佛闲话家常般笑道,“听说人间帝王驾崩,众生大乱,鬼道门万鬼暴动,”顿了下,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轻扬,“我是来探查人间道和仙门道的。”
洛拂笙没有转身,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一低,翻掌,将灵矿石收起。
玄遥探手摸了摸衣袖里的仙道令,笑容凝固在唇边,“不和我去看看仙道门和人间道吗?”
洛拂笙侧了下头,有些不悦,“我去看仙门道?”
仙门和鬼门各自为政,说白了就是谁都不管谁。
她觉得玄遥在没话找话,故意搭讪。
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玄遥苦笑一声,并不勉强,“我要闭关了,或许你应该觉得高兴吧?”
声线下落,声音都飘渺起来,“以后就不会有人烦你了。”
落落紫衫在皑皑白雪中有如惊心动魄的一撇,她抬手掸了下身上的霜雪,站在原地脚步未动。
手上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很轻,听不到什么声响。
玄遥等了片刻,洛拂笙始终没有话话。
他迈开步子,朝她走过去。
他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她给的答案,最坏不过让他滚蛋,最好不过道声珍贵。而他想要的也不是她的挽留。
走至她的身后。
玄遥的目光从她的发上缓缓落到胸前——
纵有一千种一万种设想,可这一刻,他心底还是出生了无尽的失望。
她竟然。
在数。
灵矿石。
他甚至能听到她在口中默念着:一百零一,一百零一,一百零三......
对他置若罔闻,却一心一意地数灵矿石。
他的去留对她一点都不重要。
一片冰雪打在了洛拂笙的脸上。
她恍然想起,自己刚才一打斗,把屏障撤了,又忘记下了。
现在身上和玄遥一样,差不多覆了一层霜雪。
可是她却浑然不觉得冷。
转头见玄遥的笑容好像也被冻住了,目光却在打量着她手上的东西。
她斜他一眼,笑道,“我这不是怕你偷偷拿出去几颗骗我吗?”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玄遥撩眸,却是慢慢笑了出来,“我有这么,无聊吗?”
“有啊,”她回答得十分明确,还提出了相关的证据,“你为了见我......”
媚眼似笑非笑,“什么事情做不出来。www.quweiwx.com”
玄遥......
“那少了吗?”他想拿过来,又被洛拂笙躲过。
她谨慎地盯着他。
他只好又道,“我帮你一起数。”
“那倒不用,”洛拂笙转了转身体,脸上扬起几分嘲弄,“你帮我数,那不成了......”
“嗯?”
“我把你卖了,你还帮我数钱。”
玄遥,“......灵矿石是我拿给你的。”
洛拂笙点点头,十分听劝,“那好吧,那就是我把你卖了,你还帮我去偷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吝赞美,“你更伟大。”
玄遥......
洛拂笙讲完,继续回头来数灵矿石。
其实数到了哪里她也忘了,原本心思就没在这上面。只是玄遥甫一说出要闭关时,她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
下意识地数起了灵矿石。
眼下拿在手里,索然乏味。
走到这一步,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好像冬雪下的再大,夏雨下得再猛,一季过后,了无尘烟。
曾经的种种,只能留在曾经。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旁边的男子不知为何,说着要去闭关,却一直杵在这儿不肯走。
她心烦意乱,只好冷睨着他道,“不是要闭关吗?还不走?”
玄遥看她,略有些失落,仿佛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慢慢地‘嗯’了一声,眼中笑意暗淡,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模样,苦笑道,“居然都不挽留我。”
是不是真的闭关她不知道,但她看出来了,他是来挠痒痒的。
就像那只猫爪子一样,刻意趴到人的身上,然后五指慢慢收拢,并不用力,只是轻轻地让爪尖滑过肌肤,让人产生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你扒拉开它吧,它一会儿还卷土重来,看似纯良无害,楚楚可怜,实则为了让你松懈警惕。
洛拂笙就差点着了这只猫爪子的道儿。
他表现得实在太过真诚,她都快忘了,这个引魂擅于伪装,不仅没有底限,连上限都没有。
缓过神来,她在自己内心架起了一座铁障,再不想同这个男人浪费口舌,毫不留情地回答,“并不想,你可以走了。”
她急于转身。
身后玄遥轻轻地拉住她。
洛拂笙回身刚想推开他。
不远处,一道强烈的幽黄的光芒冲天而起,宛若一条金龙腾空,踏破冰雪,直冲九霄。
只是这光芒并没有扩散好,好似被禁锢在一块专门的通道里。光缘将里外切割得近乎完美,光芒中雪花刹时消失,光芒外,雪落不偏不移。
这种情况,都会让人大吃一惊或是神色大变。
但洛拂笙和玄遥只是转了下头,神色如常,早已司空见怪。
洛拂笙还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人间又要改朝换代了。”
玄遥看着人间道笑了笑,“南阳国被北蛮灭了,看来南阳国国君被杀了。”
人间道不似鬼门道和仙门道,没有令牌,不会随便开启。
人间道开,必定是人间帝王驾崩,换言之,真龙殒灭,人间道开。
洛拂笙往人间道的方向走了两步,并不太看好北蛮,“我听说北蛮人都很好色。”
人间帝王家的事,这一千多年来她早就听腻了,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朝代。但每个朝代总有津津乐道的事,像他们这样活了太久的人,有时候八卦也是偶尔的享受。
她执掌魔门有千年了,自认不好色,不赌博,不酗酒,除了八卦这点爱好,真的过各百无聊寂。
水榭的好处就是能给她讲八卦。
她又往前走了一几步,想看看这北蛮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只是一步尚未迈出去,身后玄遥脚步赶来。
她刚想转头。
玄遥在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洛拂笙......
是我反应慢了,还是他反应太快了。
她瞪过去。
玄遥放开她,却还是拉住她的手不放,眼里充满了担忧,“别靠的太近,一旦掉下去,可就是重新投胎了。”
洛拂笙一愣,有种哭笑不得,又恨不能爆打他一顿的感觉。
人间道开,帝王殒,大赦六界,凡从人间道掉下者,经转生蚕,便可直接入轮回。
不管是谁。
仙、妖、魔、鬼,无人幸免。
“你放心好了,”洛拂笙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一副‘你别自作多情’的嫌弃模样,“我把你踹下去,我都掉不下去。”
玄遥......
他看着人间道的光芒,其实一点都不美,不及月光的纯,更不及日光的暖。或许是因为它属于龙的气泽,让他不免多看了两眼,觉得有祥瑞之兆。
思索片刻,他转头弯了弯唇,漂亮的桃目含雪花的零碎,却像要将它融化般炙热,“许个愿吧。”
洛拂笙,“......啊?”
她得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想把他踹下去的冲动。
真想大骂一句:那个吃饱了撑的跑到死人的地方来许愿。
有病吧。
看着紫衣少女崩溃又气怒的脸,他却觉得完全理所应当,“其实,还挺美好的。”
他笑了出来,“我们见证了一场死亡与新生。”
一个朝代的灭绝,和另一个朝代的崛起,比一个人的死亡和重生更加有意义。
洛拂笙看着他没有讲话。
玄遥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体。虔诚地双手交握,垂下头闭上了眼。
她崩溃的心理有些释然。
看着他滑稽又虔诚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弯了一下。
玄遥睁开了眼,良久地盯着人间道光芒,仿佛那是一道希望之光。
他歪了下头,笑着问她,“猜猜我许的什么愿望?”
洛拂笙故意与他唱反调,“大概是希望......”
“什么?”
“世界和平吧。”
玄遥......
洛拂笙可气地摊开了手,挑眉睨着他,“人间道前许愿,不希望世界和平,还希望什么?”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为什么要这样问。
这分明在变相着问他许的什么愿望,但矫情地拐弯末角。
雪渐渐停了,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人间道前幽芒不散,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仿佛雪后初升的微弱的日光。
玄遥眼中流露出真挚而又深切的神色,仿若佛前求拜时的虔诚,“我想让你陪我去仙道门,看着我进去。”
他若涩地弯了眉,“就当是送我一程吧。”
她没有讲话,转身默默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地跟着。
她没有去想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答应,只是觉得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什么都不说是那样的纯粹。地上的脚步连步调都出奇的一致。
在雪地里像整齐有序地一个个小坑。
这样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山洞时,她怕有野兽找来,就费力地把脚印一个个填平。
然后抱着玄遥心安理得地睡着。
现在想来,那一个个被她填平的脚印,都是他们的回忆。
她亲手埋葬了这段回忆。
她转身,他抬起头。
眉眼撩起时,那份邪魅妖冶也显得那样无力,颀长雪白的身姿立在雪中,一眼望去,几乎与雪同色。
感受到她怅惆的目光,他也只是垂下了头。
洛拂笙愣了会儿神才收回目光,这个愿望的确让她始料未及,却也在情理之中。
总要有人先斩断这一切,有人义无反顾地转身。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玄遥却开口唤她,“拂笙。”
她脚步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看着那个方向的尽头,终是苦涩地笑了出来。
仙门道开,有如一面硕大的镜子。
就在一片白雪之上,椭圆形的光圈逐渐扩大,直到打开如城门一般大小。
镜缘光白,镜中是如画一般的世界。
蔚蓝的天,洁白的云,一望无际的碧毯,一条小湖,一片松林。未进镜中,便闻鸟语花香,蝴蝶成群,笛?悠扬。
这仙门道不是仙境,却更胜仙境。
玄遥拿着仙道令,和洛拂笙并肩站在仙门道前。
看着里面的美妙,他突然声音轻扬了起来,“喜欢吗?”
洛拂笙收回目光。
她对这样的瑰丽并不向往,再美好的东西都会消失。
在她看来,仙门道还不如那个山洞美好。
虽然简陋,但能遮风避雨就够了。
正如从前的她,拥有了太多美好的东西,从出生开始便是人人羡慕的大小姐,尽管她一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还济世活人。
她的父亲也是一样。
可到头来呢,同样没有好下场。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美好,而是单纯而又惬意地生活。
她不回头道,“就送你到这儿了,进去吧,我也该走了。”
玄遥似乎是点了下头,垂下的眼不经意间笑了。
洛拂笙转过了身,眉眼看向了远方。
玄遥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脚步停了下来。
他只是浅浅地抱着,不带任何欲望地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身体有些冰冷潮湿,还有一些血腥的味道。
这个怀疑她曾经无数次拥有,每次的感受都不尽相同。有时绝望,有时失望,有时痛苦,有时悲伤。
更多的是欢喜。
那种痛到了极致,也恨到了极致,却依然无法拒绝的感觉。
天边的云依旧灰白斑驳,看不出日出的迹象,倒像是雪没有下透。
就在洛拂笙出神地看着天空时。
玄遥抽开身,趁她不备之际,毫无留情地一掌将她打向了仙门道中。
洛拂笙瞬间清醒过来,她能感受到仙门道中的灵力正在疯狂地吸引着她。玄遥的用意很明显,将她引来这里,打入仙门道,让她马上飞升成仙。
而他自己恐怕也会跟着她一起飞升。
她奋力地抵挡,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恨死了玄遥,恨他的自私,更恨他的阴险。她仿佛又回到了跳崖的那一刻,被匪徒逼迫,身不由已时的绝望和憎恨。
那种恨,把她推向了死亡,让她的灵魂都在杀气里洗涤。
她红着眼睛,奋力抵抗的身体卡在仙门道口,两腿分开,手掌的灵力正在纠缠着强大的力量,她身心俱疲,颤抖着叫喊道,“玄遥,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如果得不到你,我宁愿去死。”玄遥手握着仙道令,目色低沉,半分没有放松。
仙门道的灵力纯白,如一条条的绫缠在她的腰身上,她紫色的衣衫被仙门道的灵力吹得如飞花般,她瓷白的脖颈微仰,五官紧崩,爆发的灵力太过刺眼,让她不得不偏过了头。
怕她再度反抗,玄遥握紧了仙道令,“我们一起飞升不好吗?我们离开这里,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说着,他快速念诀,仙道令的光芒一点点变强,闪烁间仿佛呼吸般变得强劲有力。
洛拂笙拼尽了全力在抵抗。
这是她最绝望最无助也最痛恨的时候。
她为什么这么蠢,居然一次次相信玄遥的鬼话。
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冬季,灰白的云雾沉重地压下。
她觉得自己再也看不见太阳了。
这种飞升的感觉比死了还要恐惧。
就在终于抵抗不住,身体一点点滑进仙门道时。
她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记忆的片段,绝望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立时,她催启了身体里的迷仙引。
这一刻,仿佛天地间都静止了。
她虚弱地几乎没有半点力量。
仙门道的大门慢慢关闭,她的身体被风一样的灵力送了出来。
飘飘摇摇间落到了地上。
旁边的玄遥已经一动不动。
她躺在地上拼命地喘息,没有察觉眼角已经流下了一颗泪。
突然,她从地上撑了起来,眼角的腥红爬上了眉稍。
五指伸向了玄遥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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