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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卿的话语伴着晚风,幽幽掠过床榻,将宋谦寻唤醒。www.duyixs.com
他胸前的伤处已经被青玉仙人结结实实包扎过了,原本骇人的血液不再渗出,白布不染猩红,裹在他肌肤之上,衬出好看的形状。
李南卿脑中无端冒出了“玉体横陈”这个词来。
床上,宋谦寻感受到了额上负上来的体温,迷蒙间缓缓睁开眼,正对上李南卿一双澄澈的眼眸。
奔波一日,李南卿眼下泛出隐隐乌青,衬得人如同冰封海底捞上来的千年冰雕。但她吐出口的话却是温热的,沾染着属于她的气息,扑簌簌落在宋谦寻脸颊上,带去一片暖意。
“温辞,我已经请县令大人换了好宅子,我们不住这儿了。”
宋谦寻像是睡得晕乎了,半梦半醒,抓住了李南卿衣袖,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李南卿没有把那只攥住自己的手拍掉,而是顺着他的气力,把人给扶坐了起来。她将外衫给宋谦寻裹上,喊了青玉仙人帮着一起,把人给挪到了屋外停着的一台小步辇上去。
青玉仙人被她从睡梦里敲醒,闷着撇嘴,摇头晃脑道,“怎么对他这么轻柔,轮到我就是敲起来的?”
李南卿轻咳一声,“宋大人病了,你没病。”
青玉仙人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看他俩,手脚倒是跟着没听,一起搭着到了步辇。
陆林疏派来的一小队人于是在夜色中启程,不到半个时辰,把人送进了一处修建完善的宅院里。
三人累得紧,当下便睡过去,一夜无话。
不到鸡鸣之时,李南卿就醒了。她应下了陆林疏的军令状,今早要去府衙正式提了偷尸案的卷宗讨论。
梳洗完毕,李南卿轻轻走到宋谦寻那间卧房门前。隔过纸窗,见床上的身影平静睡着。
昨夜那老衙役和陆林疏的话重新浮至耳边。
当年打马走过长安街……当年……
这位差点在任官路上淹死在海里的宋老爷,在这海城县尉的小小官差之前,还做过些什么?
李南卿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他绝非是个白纸一张的草包。
这般想着,屋里青玉仙人的鼾声又想起。李南卿心下快速盘算了这人,又想起他昨日的话来。www.quweiwx.com
他说,这位宋老爷,说不定是因为妻子的缘故,郁结伤心,久病不愈。
妻子?从不曾听宋谦寻提起过的妻子。
这个正式而亲昵的称呼在脑中划过,李南卿心中猛地一跳,突突的一下,冲撞在她浅薄的胸堂间,激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何人才是他的妻子?如今他的妻子又在何处?老家旧宅么?
乱七八糟的疑问一股脑涌上脑门,李南卿缓了许久,这才自己同自己生起气来。她凭什么要让这些不相干的事堵在心口?
宋谦寻是她什么人?其实什么也不是,细细算下来,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心下的一团杂绪被生生剥开扯断,条条理清,李南卿呼吸一口,推开了这间宅园的门。
旭日初升,朝阳混着清凉的晨间空气,拥着李南卿走到石街上。刚有些晨间铺子支了蓬,开始叫唤。卖胭脂水粉的,卖早茶,又有些卖糕点的。幽曲街巷逐渐热闹起来。
一阵阵叫卖声涌入耳膜,李南卿恍然如梦。她想起不久前,在海城县那片滩涂的梦境里,在李友全依自己而存在的最后记忆中,也是这样好的晨光,这般热闹的早市。
可李友全如今竟连尸首都不知所踪。李南卿心下隐隐作痛,她也不知应该对这已经逝去的人作何感想,但心中就是会难受起来。
或许,尽早破案,不仅是为了那张军令状。
李南卿哑然,一路迎着晨间摊贩的嘈杂之声,沉默地像尊行走的雕像。
不多时,高悬的匾额再次出现在李南卿眼前。
她抬头看了眼上面写着的「扬州府」几个大字,提裙踏进府衙中。
陆林疏已经在堂中等她了。他一身齐整的官服,并非是宋谦寻那身暗绿色,而是深紫色的一身暗绣袍子,带着浓厚的庄重威严之气。
见李南卿来了,他摆摆手免了礼,也不多费口舌,直接领了人去了承发房。有关偷尸案的卷宗并不多,寥寥两三张纸,陆林疏命人拿了,便同李南卿一道去了偏厅谈话。
李南卿接过卷宗,细细翻看。其上所载内容并不多,那是因为虽然偷窃尸体的数量不少,可每一宗失窃案都只有寥寥几语,仅仅概述了尸体情况,便再无信息。www.bolanqunshu.me
看来扬州府的确是觉得此案棘手,本地所发生的失窃案实在是信息太少,因而当临近的海城县也出现尸体失窃时,才急切地想拿它作突破口,直接喊了县尉来协案。
陆林疏端坐在一旁,饮了口茶,缓缓开口,“典吏有什么问题么?”
闻言,李南卿将手中薄纸叠好,放回案上,条条说道,“禀大人,依卷宗所述,近一个月,扬州城内共计发生了九起尸体被窃案,三日前,临县海城发生一起,共计十起案子。被盗尸体皆为男性,年纪均在二十至三十岁。可被盗之地,为何几乎都不曾提及?”
陆林疏听着她条条切中,点了点头,“不错。连上海城的案子,已有十具男子尸首被盗。至于被盗之地……”
说着,他闭目转眸,片刻后,才补充道,“扬州府的偷尸案全部发生在府衙义庄内。而海城县的,据宋大人之言,应该也是海城府衙义庄里的尸首吧?”
被盗尸体的相似特征,再加上完全相同的义庄盗尸……
“所以,是同一个人,在一个月内连续偷盗走尸体,后又在发现扬州的义庄的尸体不够之后,去海城县偷走了一具?”
陆林疏点点头,为李南卿递去一盏茶。
李南卿接过了,放下茶便又道,“那所有的失窃尸首,都没有再被发现,是么?”
“不错,再无所踪。”
堂中陷入片刻寂静。
李南卿抿了口热茶,乌眸轻转,道,“那,能去看眼尸体失窃的义庄么?”
陆林疏颔首,旋即带上了仵作和一队衙役,又指了两个领班的带李南卿去了。他自己则要留在府衙上处理其余堆积的公务。将李南卿送走前,陆林疏还特意起身,“李典吏,所有本县已知的案情全在卷宗里了,带卷宗如同本县令亲至。”
李南卿回了他一礼,便带着卷宗和府衙的人,去了义庄。
许是因为州府太大,扬州的官府义庄与县衙并没有像海城县那般紧紧挨着,而是隔了四五个曲折的民间巷子,隐在一处曲折的巷尾角落。
百姓们为了辟邪,谁也不肯将宅子建在义庄附近,因此义庄附近空悠悠的,只有些光秃的砖瓦灰墙,即便是在白日,阳光高照,也灰蒙蒙如同一截堕入地府的暗狱,不带丝毫生气。
看守义庄的是一个名叫仲叔的中年男子。来之前,府衙里的人便交代了,说此人脑子时好时坏,但惟独这义庄的钥匙看守的紧,只有县衙的熟人来了,他才宝贝似的从屋里摸出来。
仲叔没有家人,就独自一人住在义庄边僻开的小茅屋里,终年累月守着这座城池的尸体。
因为尸臭味儿散不去,他那间小屋总是开着门,此刻仲叔正躺在屋内草席上,见府衙的人来了,他便从屋内急急赶出来,挠挠脑袋,“哟,官爷,来查偷尸案的么?”
他乐呵呵傻笑着,得了令,嘻嘻哈哈蹦跳着回屋,掏了半晌,才摸出一把粘了泥的钥匙来,塞进衙役手里。
“给……给。钥匙我藏得好,没人敢……敢动!”
接了钥匙的衙役看都不看他一眼,朝仲叔的方向鼻孔出气,转头堆起笑,把钥匙在自己衣角狠狠抹了干净,递到了李南卿手里。
“典吏请。”
李南卿看着他,目光越过,又仔细看了眼他身后哈腰傻笑的仲叔。
仲叔就这么在后面傻站着,仿佛得不到衙役的令,他便再也不会去干任何事。他满手的泥泞,衣服也脏破,唯独脸上挂着的笑容,由于过头的傻气反倒显出一丝诡异的“干净”。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仲叔更像他们豢养的一只看门傻狗。
李南卿眸色黯淡,声音也冷,接了钥匙,道谢,便打开了义庄的门。
扑鼻的尸臭熏过来。李南卿接过衙役递上来的掩鼻布帕子,扎在脸上,踏了进去。
屋内一切如常。灰蒙的砖床上,是白布遮住的一具具尸体。掀开看,皆是女性尸首,全无男尸。而其他陈设照旧,门窗均无撬动的痕迹。
如此说来,不是那人另有一把开门的钥匙,便是那人能让仲叔乖乖开门,事后还不出卖自己了。
搜寻了近一个时辰,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南卿恹恹蹲在砖床前,一丝一毫地观察着,肚子突然“咕咕”一声。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午间。
李南卿正揉着肚子,却听义庄外,有个熟悉的人声咋咋唬唬。
“李典吏!宋大人喊着回去用饭了!”
是青玉仙人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咋唬到了义庄门口,又被仲叔在门前恶狠狠拦下。
“诶诶——我来喊我们家李典吏回去用饭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嫌恶地用指甲拨开仲叔满是脏泥的爪子,又朝义庄内探头探脑道,“李典吏,别不吃饭啊!吃了饭再查。我好不容易去府衙才问到你在哪的呢。”
说话间,李南卿肚子里的咕咕声已经彻底按不住了。
这下,被拦在门外的老仙人抓住把柄。他不管仲叔在后面“呜呜啊啊”狂叫阻拦,直接进了义庄,捉起李南卿的手,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
李南卿任由他附在自己耳边,小声叨了一句,“宋温辞说找你有大事儿!”
李南卿只得匆忙遣散了衙役们,说自己要回去用饭。青玉仙人拽着她,脚步匆匆,一路轻尘扬在脚后,飞也似的回了那座李南卿换来的宅子里。
只见宅内,宋谦寻合衣靠在榻上,温存浅笑,“李典吏,是不是和陆林疏那个石头人赌了破案子了,饭也不晓得回来吃?”
李南卿望向他,“你怎知?”
宋谦寻在榻上,拍了拍身上锦被,“我不信陆林疏会平白无故换间好宅子给我,想来,定是李典吏拿什么去换了。你不像我,能找他喝上几顿,那便是拿你破案的手段去换了?”
李南卿点了点头,没回话,接过青玉仙人递上来的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大口吞咽。
她实在是饿坏了,也累坏了。近日来几乎是连轴转,她从渔船换到府衙,不过数日,却已是忙碌不堪,倒是这位宋大老爷,西子抱病,反倒是病榻缠绵了。
这般想着,她又狠狠吞了一口包子。
宋谦寻低眉笑笑,嘱托青玉仙人又为她送了碗咸肉粥去顺包子。等李南卿吃完,这才开口。
“陆林疏给了你几日破案?”
李南卿嘴里还有最后一口包子,便伸出三根手指,比给他看。
宋谦寻又道,“我的病,想是三日内也好不了,不如顺水推舟。”
他轻轻唤了李南卿至榻前,耳语一阵。
李南卿听罢,直起身来,侧目打量起眼前这个瘦削人形。
片刻后,她的朱唇也染上笑意。
“是啊,反正我也同县令大人说过你是将死之人。将死之人,第二日便真的成了尸体,也不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学习再忙,都要按时吃饭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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