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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大红婚房内,两名女子面对……

作者: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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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婚房内,两名女子面对面坐着。www.renshengyd.com

裴诃看着裴昭摘掉身上头饰,揣进怀里,脱口问,“你怎么放兜里了?”

“我要离开,”裴昭道。

“可这场婚事.....”裴诃想,不是已经成婚,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爹娘早死,兄长又不在了,我没有后顾之忧。”

裴诃点头,走向门口。

“你要走了吗?!”裴昭心一乱,急走过去,挽留。

“裴昭,我已经帮过你一次,”裴诃觉得头疼,这裴昭怎么没完没了的。

“我知道,但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吧,我不要圆房,也不要做别人妾室.....”

几丈外,人影晃动,脚步声响起。

裴诃不为所动,“你可以找别人帮忙。”

“没有别人.....除了你我根本没有能帮我离开的人。”

逃婚,谈何容易。

裴诃看着哀求着自己的裴昭——柔弱、无力,却又破釜沉舟。

到底是心软,带着她跃上房檐。

淅沥沥的雨,两人都湿透了,裴昭抱着裴诃,好像在抱一根救命草。

爹娘在她十岁那年离世,家里条件一般,虽说兄妹两相依为命,相处得还不错。但后来随着世道变艰难,兄长逐渐焦虑,他怕流离失所,也怕饿死街头,拼了命地想赚银子,活下去。

可乱世间,哪那么容易?

刚好有个人家想娶妾,兄长想到自己的妹妹,去找那户人家,一拍即合。

他既得了二百两,也能甩开一个拖油瓶,划算。

今夜,裴昭松开揽住唐贞的手,摸向怀里,也不知道她拿的这些首饰,值不值二百两。

此时已快寅时,城中大部分巡逻的士兵已经散去,裴诃带着她来到一间客栈前,“就此分开吧。”

“你住这儿吗?”裴昭仍是攥住她。

裴诃摇头,“别再跟着我了。”

萍水相逢,裴昭轻声问,“我一个人能去哪儿呢?”

“哪里都行,你有银子,身上没痛没病,完全能照顾好自己。我如今也是寄人篱下,你跟着我反倒不安全。”

“可你身手很好,”裴昭想,至少她能保护自己。

“别去依赖别人,只有你自己才能照顾好自己。之前在城门口,你说想要出城,是打算去哪儿?”

裴昭一呆,“中原?”

裴诃叹气,“你不是在回答我,而是要为自己找一个落脚点。”

很难想象她这样既没有记忆,也不在乎自己生死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裴诃今晚有点不对劲——先前李水徵没说错,裴昭的婚事确实让她想起一些事来。

她记得自己也曾身穿婚服,走进了一辆花轿。

而那前来迎亲的新郎......幸得有一顶红盖头,新娘什么都看不到。

但令裴诃在意的是,她当时十足一个待嫁的女子,心里全是甜蜜和羞涩。

要嫁的人是谁呢?

裴诃勒令自己不去探究,过去已被抹除,想不起来也肯定有其道理。她不想和世上任何一个人有瓜葛。

她只想杀了谢恒,摆脱脑子里的声音,再去找一个没人地方,做一个再不醒来的梦。

裴诃和裴昭有些相似,两个都无依无靠,但后者却在极力寻找一个支撑自己的人。www.wxzhisi.com

最后,裴诃还是被裴昭扯进了客栈。

二人也不洗漱,脱去外衣后躺到床上,期间裴昭是一步三回头,眼神紧咬着她。

裴诃实在想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非拉着她不放,又担心那谢恒会趁机离开。

打定主意待裴昭睡着后就溜走。

虫鸣声起伏,房里一片漆黑。

裴诃第一次和别人同床,绷直身子好一会儿,发现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裴昭。

“洛玉秋会追过来吗?”对方闭着眼问,那是新郎的名字。

“应该不会,”裴诃敷衍道。

“兄长也不在了......”

“嗯。”

“我害死的.....”

裴诃转过头去,看到裴昭攥着被褥。

她问,“唐贞,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唐贞,是裴诃顶替别人混进城里那会用的身份。

“不知道,我失忆了。”

“别糊弄我,我真的想知道。”

“没糊弄,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过往。”

“那你的家人和朋友呢?也把他们忘了吗?”裴昭变得急切。

裴诃一愣,“我们之前认识?”

在黑暗中看着彼此渺茫的轮廓。裴昭摇头,“我很害怕。”

怕什么?

裴诃茫然。

那裴昭便被她逼着,续道,“我杀人了呀....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我却在今日把他害死....”

裴诃心里多出异样。

她想,自己为什么不觉得愧疚呢?普通人在手染鲜血后都会惶恐不安,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裴昭这么一说,裴诃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原来她成了件杀人利器吗?

裴诃的指甲陷进肉里。

她不该这样活着。

裴昭续道,“那日我逃到城外,虽被兄长抓回,但中途回头,看到了你敲晕一人,把他拖到角落。”

“当时我想,这女子好厉害。我被兄长卖给别人,几次出逃都被抓回。兄长羞辱我,说我身为女人就该给男人带来快乐。都是要嫁人,嫁谁不好,嫁给洛玉秋还能为他送来钱财.......”

裴诃:“你怎么不找亲朋好友帮忙?”

裴昭:“我留不住一个人。”

上学时和同窗关系好,一起钻研功课,牵着手上学,本以为这段关系会持续很久,不想上完课,关系便变淡了。并非裴昭所愿,可她发觉自己把别人看得重要,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爹娘早逝,她和比身边大部分人都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事思前想后,顾虑很多。

裴昭想,我好像一直在挽留和失去。

小时候读书,读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会觉得羞臊不已——她会那样喜欢上一个人吗?那人又长什么样子,会把她放在心上吗?

接着读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便觉得艳羡——能有一个人陪自己到老啊,再不会孤零零待着了。

可谁曾想到,到头来她的姻缘会是一场交易。

其实也不是非要成亲,非要找到如意郎君,但裴昭想要陪伴——兄长待她不好,她便想找一位挚友,体会和理解她的所有悲欢。

可好难啊,是她哪里不够好吗?说错了什么话,才会没那么让人喜欢,不把她放在同等位置上?

“唐贞,你会讨厌过节吗?中秋节、重阳节、正月初一.....我都好讨厌,兄长会去和朋友花天酒地,邻居也会送来糕点,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听到远处烟花声,看不到一点火光。”

一切都离她好远。

裴诃摇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如今不可怜了,我已经成为刽子手,”裴昭叹道。

女子真是世上最矛盾的存在,既决心要报复,又会在事后谴责自己。男人把她们当货物一样买卖,用她们的身体来谋得钱财,可有过半点愧疚和犹豫?

既不被尊重,何不收起那点人性,也把对方当作货物?

“你不也把裴诃这身份卖给我了吗?”裴诃偏头望去——却见旁边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呼吸声匀称。

“好梦。”

于是她合上眼。

似乎也没了那要离开的心思,沉稳睡去。

过年时裴昭坐在石阶上,独望月亮,觉得它像个白色的钩子。今夜她在客栈最便宜的房间里,没有窗户,瞧不见月亮,侧躺着抱住一团被褥,晕晕沉沉。

两丈外,木桌上放着她偷出来的金钗——媒婆和傧相算来算去,觉得在六月十六这日成亲最吉利,因而今夜圆月当悬,照亮心中,忧愁犹在。

*

有人也辗转反侧,谢恒和李水徵一路跟踪裴诃,见她和新娘入住一家客栈,便回了住处,各自回房——

还是睡不着。

谢恒平躺在床上,一会想到那竹林,一会想到那曾和他和离的妻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忆,又偏偏挂念着一人。

像盲头苍蝇似的在这大漠乱撞,于火上炙烤。

那裴诃也说自己失忆了,为什么就一点都不在乎?

谢恒愈发烦躁,直到天明、外面喧嚣,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出门的理由,摔门而出——撞见从对面房间出来的李水徵。

“谢兄?”

“你起那么早?”

二人同时开口,李水徵道,“我饿了,出去吃碗面。”

昨夜不是一回来就吃了宵夜吗,谢恒第一次和李水徵同住,应了声后走开。

“谢兄去哪?”

“....我也去吃早饭。”

“要一起吗?”

“不要。”

各自有事,本该分道扬镳,不想这两人却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热闹的街市,两旁是摆摊的小贩,食物味道浓郁。谢恒吃不惯牛羊肉,觉得腥臊难忍,加快步伐,却在转弯时瞥见李水徵还跟在身后。

“你要去哪?”

“陈记馄饨铺,据说那里的羊肉馄饨特别好吃,被很多美食大家推荐过。”

李水徵来大漠前做足了功课,提起美食双眼发光。

谢恒不感兴趣,他要去的是一家叫太岳楼的酒楼,会那样问李水徵,只是因为谢五公子.....脸皮很薄,找夫人这事还是越少人掺和越好。

得知目的地不同,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又往前几步。

见到路边有个小摊,写着“陈记”二字,再往上一瞧,居然就是那太岳酒楼。

有人从二楼探出身来,神神叨叨地戴着个西洋镜,往下一拉,目光落在谢恒身上——

“谢公子!”

李水徵也看向了旁边,故作茫然,“谢兄,那是江湖上的包打听吗?他在叫谁啊?”

谢恒不回答,几步掠上高楼,不见其影。

“去找妻子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李水徵摇头,看向那陈记小摊,刚好还剩一张木桌——心情大好地走过去,却有一位姑娘先他一步坐下。

李水徵当即拉下脸来。

对方咬着个包子,手里也拿着一笼屉,见这位公子脸色不虞地站在面前,小声问,“有什么事吗?”

李水徵便指向她坐着的凳子。

“什么意思?”姑娘茫然,边吃包子边问。

李水徵不免的更恼火,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搭桌,打算先去买一笼屉包子,再来赶人。

——不得不说能和谢恒交朋友,脾气都有些古怪。

只是李水徵刚一动,便撞上迎面走来的一人。

她端着碗热乎乎的馄饨面,往后一退,汤汁洒在手上,抬头。

“裴姑娘?”

“李水徵.....”

不远处,裴昭也看向先前那位公子和唐贞。

“你怎么在这,”见他们二人异口同声,裴诃手里的馄饨烫得要命,连忙放下,捏着耳朵道,“我陪人出来吃东西。”

“我也是,你手没事吧。”

“不要紧,”裴诃随口答了句,忽地一惊,“你陪谁吃,那谁呢?”

“姑娘问的哪位?”这时,李水徵心里的不痛快少去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不在这?”

“这碗馄饨归我,我就告诉你谢兄在哪,”李水徵之前看出来谢恒对他的嫌弃,本不打算和他计较,但这会儿倒庆幸起来——和谢兄一同出门后,又撞见了裴姑娘啊。

又要好戏看了吗。

“三十文钱,”不想,裴姑娘却向他要起钱来。

“不给,”李某果断走开。

“你先吃,”于是裴诃将馄饨推到呆呆的裴昭面前,走到他那边——排了好长一条队伍,“你们没搬走吧?谢恒去哪了,回中原了吗?”

“还在城里,甚至近在咫尺,”李水徵故意逗她。

裴诃左看看,右望望,看到不少歪瓜裂枣的男人,捂眼,“馄饨免费送你了,快说。”

“再加一笼包子。”

“成交!”

“对了,那姑娘是裴昭吗?昨夜被你带出府的新娘子?”李水徵得偿所愿地走向木桌。

裴诃跟在他身边,“你知道?”

“谢兄说要知道你的行踪,以免你又想加害他,”李水徵出卖友人。

“他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裴诃瞥他一眼,和他面对面坐着,给裴昭介绍起来,“这是我仇人的朋友,李水徵。”

“.......你好,”裴昭望过去,见李公子死盯着她面前的包子,忙推过去。

得来李水徵一个假笑。

接着后知后觉“仇人”二字,问裴诃,“唐贞你的仇人?”

裴诃点头,问对面,“他在哪?”

李某偏头,指向身后太岳楼。

裴诃当即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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