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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市外环内,全区域禁燃,缺少爆竹声的除夕夜,总觉不够热闹。www.shiyishijie.com
长喜街道12号楼顶层,玄关两盆轮生冬青的陶瓷盆正面,贴了红底金字的倒“福”。温宁安和伊布背靠沙发,挨坐在羊毛地毯守岁。
温宁安抱住屈起的双腿,下巴磕膝盖,捧手机发呆。身旁萨摩耶聚精会神看电视,中央一台春节联欢晚会,轮到冯巩老师参演的小品,老戏骨一出场,先对镜头说那句经典台词——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温宁安听见这句,抬头,嘴唇弯一弯,复又盯着手机,停在与秦昭序的聊天界面。
昨晚秦昭序送她和伊布回家,车停小区楼下,要求温宁安先把他联系方式加回来,这才解锁车门。
五分钟前。
【秦昭序:新年快乐】
【不是安宁:新年快乐】
然后谁也不说话。
伊布感觉有人戳它,转过脸,就听温宁安严肃认真问:“他的祝福语没加称谓,会是群发吗?”
伊布:......
听不懂,不明白,还是电视机好看。
温宁安又戳它一下,等萨摩耶再次望过来,四目相对,却无话可说。“没什么,你继续看电视吧。”
秦昭序说话算话,温宁安需要时间考虑,他给足时间空间。除了“新年快乐”,再没打扰。
温宁安年初二后回超市上班,她制作了一份应聘文员的简历,打算等各企业复工后投递。没得到稳定工作前,收银员的兼职不敢轻易辞去。
春节期间,顾客寥寥,持续到年初七,流量逐渐增大。
超市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本地人,逢年过节少不了走亲访友。温宁安孑然一身,将他们调的班统统接下。
连轴转身体有些疲惫,但她不想停,因为一停下,就得思考,是否该接受秦昭序的提议。那个提议像是皇后的毒苹果,红润剔透,香味诱人。
春假天气不佳,一波一波降雨,气温忽冷忽热。午后,温宁安坐在暖气过足的收银台卷硬币,机械的重复动作,昏昏欲睡。
叮咚,感应自动门打开,有客人来。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帮......”温宁安立起身,待看清来人,瞌睡全跑光,“陈宥开?”
“Surprise!”
陈宥开双臂摊开,“新年快乐啊,温宁安。”
“新年快乐,你怎么回国了?”
“刚好空出一天没课,合并周末,就回国看看,正逢元宵节嘛。”陈宥开扫一眼超市陈设,“几点下班?”
“晚上八点。”
陈宥开此行回国,主要目的就是温宁安,他要为之后开展追求做铺垫。www.qinqingyd.com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只棕色长耳邦尼兔,“给你,新年礼物。”
举在半空,看温宁安没接,便说:“希思罗机场候机,T4有Harrods,逛了逛,顺手买好多个带给表弟表妹,你就收下吧。”
温宁安接过肚皮圆滚滚的毛绒兔,“谢谢。”
陈宥开既然打算追人,必然有谋略地投其所好。他从包里拿出两张戏剧票,德国邵宾纳剧院版本的《海达·高布乐》,前排最好位置,场次就在今晚。
“想看吗?”
“邵宾纳剧团来中国了吗?”温宁安两眼放光,“想看的。”
自从辍学后,她很久没关注剧院演出信息。
《海达·高布乐》是挪威戏剧家易卜生的作品,邵宾纳剧院在此基础上做了改编,将整个故事背景变为二十一世纪的柏林。温宁安曾看过奥斯特玛雅执导的社会问题剧《人民公敌》,她十分期待,这位欧洲导演对海达小姐的二次解构呈现。
温宁安坚持给陈宥开转了票价钱,提前请假一小时,两人一道去剧院。陈宥开声称他对这部剧也很感兴趣。
然而事实证明,他并不感兴趣。
两个多小时的演出,最后一幕,导演采用旋转舞台的方式,呈现海达的死状以及客厅众人的争执,后排有观众被上帝视角的舞美布置震撼,禁不住深抽一口气。
结果不小心吵醒了开场半小时就睡着的陈宥开。
散场后,温宁安感到久违的愉悦舒畅,她很久没有集中精神看一场戏了。从一年前开始,自己赚生活费,买一张几百块的戏剧票变成非常奢侈的业余活动。
“昨天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太累了吧,你早点回家休息。对这场戏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想了想,温宁安又补充,“如果你需要的话。”
陈宥开揉揉鼻子,“好啊,想去哪儿逛逛吗?我爸妈出去旅游,姐姐和昭序哥去宁波了,这个点回家也没事干。”
温宁安心里一咯噔,“去宁波做什么?”问完有些后悔。
好在陈宥开没发现异常。剧院椅子睡得不舒服,他扭动脖子,“去看项目啊,陈家和秦家合作开发的滨海地块,如果项目开展顺利,估计我姐和昭序哥就会订婚。”
温宁安看戏剧的喜悦一扫而空,说不上什么滋味。
人行道前,陈宥开一把拉住温宁安,“是不是你手机在响?”
温宁安后知后觉,拿出手机,来电人“周律师”。她手抖了一下,滑开接听键,问:“周律师,我妈妈的案子有消息了吗?”
-
宁波回明市的高速公路。
秦昭序和陈宥薇两个工作狂,春节刚过,就去宁波看项目地块。陈家早年在宁波滨海区域拍过一块工业用地,以及一块港口码头用地。
西港早前有意向拿下这两块地,建生产线和船运码头,而陈家提出想联合开发。
千禧年初颁布的《港口法》,鼓励国内外经济组织和个人投资和经营港口码头,西港在明市有过钢铁码头运营经验,未来出口份额预计增长,故打算在宁波拓展业务。
急于转型的陈家也想分一杯羹。
“秦总,利润分成还有商量余地吗?”陈宥薇坐在副驾,状似随意地聊天,“如果宁波项目成功推进,我们关系也许就不一样了。”
秦昭序笑了笑,“一事归一事。”
陈宥薇心里暗骂,油盐不进的男人。
商场上的事情,车里不可能谈判出结果,她另寻话题,“对了,宥开这两天在国内,你明天有空来我家吃饭吗?”
秦昭序扫了眼导航剩余时间,“他怎么回来了?”
陈宥薇恨铁不成钢,“八成想追他高中校友,就是汇融开业那天,你见过的小姑娘,记得吧?”
秦昭序隔几秒,才回:“记得。”
说曹操,曹操到。陈宥开给她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到家。陈宥薇哼笑一声:“怎么,不陪你那校友?”
“她接到律师电话就走了,说不需要我跟着,我就没去。”
陈宥薇下意识想问“为什么没跟去”,眼珠滴溜一转,她弟弟平日生活作风纨绔了些,但并不傻,打官司的事,不沾上为好。
“行,我正在回来路上。”
挂掉电话,秦昭序问:“什么律师?”
陈宥薇边啪嗒打字回信息,边将刚才的电话内容转诉秦昭序。等了半天,没等到秦昭序回话,转头好奇地叫他名字,“昭序?”
“宥薇,我有点事。放你到主路口,能自己打车回家吗?”
“哦,可以啊。”
陈宥薇下车后,秦昭序拨张清华电话,“张叔,我之前让你查过资料,温宁安的妈妈在哪个看守所?”
-
“宁安,我打听到的消息,应该就是判五年。”
看守所门口,周律师安慰温宁安,“其实也就剩四年了,你呢,好好工作生活,等母亲出狱,接她一起生活。”
温宁安点点头,“周律师,你刚刚说我妈心脏病发,她现在怎么样?”
周律师不忍心骗她,“不太好,但里面有医生照顾。”
温宁安不理解,“不太好”是指怎么样的具体情况。一想到母亲养尊处优大半辈子,现在要关监狱几年,声音抑不住抽噎,“我能进去看她吗?”
周律师长叹一声,“宁安,还不行,正式判决没下来。等移送监狱后,每个月可以申请探望一次。”
温宁安咬着下嘴唇,“好,我知道了,谢谢周律师。”
周律师安慰两句后离开,温宁安站在看守所外面不想走。等了近一年,终于有结果,好像生活突然有了盼头。先前托律师转达的话,母亲应该都知道了。
“宁安请我转达,希望你照顾好自己,她已经找到工作,能负担和伊布的生活。她期待与你团聚。”
阴沉沉的夜,云层又开始抽雨丝。滴沥,滴沥,落在未干涸的水洼,接连砸出泡沫。
墙檐狭窄,冰凉雨露沾在温宁安眼睫,她想举起棕色邦尼兔挡雨。与萌蠢兔子对视一眼,又觉不合适,遂作罢,将兔子夹在臂弯。
一把黑色雨伞突然遮在头顶。
眼前高大身影,温宁安不用抬头确认,仅凭气息就能认出秦昭序。她太熟悉他的味道了。
雨势愈急,模糊世间万物的轮廓形状,路旁枯黄枝叶纷纷零落。雨水打在皮肤,寒冰消融般的冷意钻入经脉,延伸到四肢百骸。
“秦昭序......”
无助的、强忍耐的情绪,在见到秦昭序后决堤。
温宁安甚至不想问,他为何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沙漠独行已久的干渴旅人,明知面前是毒苹果,也忍不住尝一尝。
秦昭序将她纳入怀中,走向越野车,“下雨了,先回家。”
郭主管的电话是这时打来的,“温宁安,听说你临时请假提前下班,没提前12小时申请。这不符合规定,明天递一份书面说明。”
温宁安左耳进右耳出,直接挂断了。
风大雨大,单薄的雨伞保护不了两个成年人,将将二十多米路程,温宁安大衣外侧手臂湿透,尽管伞面一大半倾向她。
走到车旁,秦昭序拉开副驾门,清幽恬淡的小苍兰香钻入温宁安鼻腔。曾在陈宥薇身上闻过。
秦昭序说得对,她就是有恃无恐。乱如麻的情绪交织,温宁安停下脚步,任性地朝没有任何过错的路虎车撒火。
“我不想坐这辆车。”
“什么?”
秦昭序眉头紧蹙,她再淋下去铁定生病,怎么莫名其妙和车过不去。
“温宁安,不要闹脾气,上车。”
“我不要。”
秦昭序面色不善地盯着她,温宁安毫不示弱,红着眼瞪回去。没过两秒,秦昭序用力摔上车门,有些粗鲁地拉着温宁安去路边拦出租。
司机打灯靠边,秦昭序的脾气已经升到嗓子眼,“上这辆车,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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