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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乔对面前这温润娘子说出的话没什么信心,但在对上对方眸子的那一瞬,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道:“愿闻其详。www.chanming.me”
“洪涝前期招募劳工,照常发放工钱,后期难民四起时再以工代赈,如此一来便于管理难民,二来也不至于损失过多的粮食,依大人之见,此策如何?”
顾远乔站直身子,示意徐知栀一旁入座:“徐小姐稍等。”
徐知栀走至一旁,顾远乔快步走了出去,随手抓来一小厮,吩咐道:“去将师爷与县丞请来,着人为贵客奉茶。”
顾远乔这架势,俨然是十分重视徐知栀。
待他一番安排过后,回头见徐知栀还在一旁拘着不坐,连连开口:“请坐,切勿拘束。”
知栀:“大人也请坐。”
二人一番拉扯,师爷与县丞已然赶到,顾远乔招呼道:“都请坐。”
众人皆入座,徐知栀也不推辞,缓缓落座。
案桌上奉上香茶,颇为正式。
顾远乔抿了一口热茶入喉,将二人粗略介绍一番:“徐小姐,这位是县丞,这位是师爷。”
他转头看向身着宝蓝色常服的县丞和坐在一旁的师爷:“这是扬州徐家的大小姐。”
徐知栀起身盈盈一拜,县丞微微颔首,师爷稍做拱手。
顾远乔看向徐知栀:“还请徐小姐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知栀瞥了一眼角落里临纸执笔的师爷,县丞的目光也落在徐知栀身上。
众人皆好奇,眼前的女子究竟有何高见。
徐知栀稍作思考,而后道:“清灵县地势北高南抵,渭河发源自北国,若是能在渭河上游地段修建水坝,便能有效缓解北国冰雪消融所造成的水位上涨,兴建水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诸位以为如何?”
县丞未曾开口,师爷放下手中的笔,皱着眉头道:“此举固然裨益无限,但实施起来周期长,阻碍多,想来还是纸上谈兵。”
知栀早料到他会有所顾虑,清灵县盘踞京城之下,历史悠久,若是此举可行必然早已实施。www.changyouwx.me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不能治理此次水患,蜀中洪涝从渭河顺流而下,只怕扬州又要涝上个三五年。
“并非纸上谈兵,此次渭河水位上涨的原因不过是北国冰雪消融,雪水顺流而下,渭河周边土壤早已被泡发松弛,正是施工的好时机。”
师爷又问:“我县地广人稀,若是要开垦北面荒地,兴修水利,敢问劳工从何而来?”
“前期招工,后期以工代赈。”
县丞捻着胡子,皱眉沉思:“若是招工,便要支工钱,且不说如今招工困难,要开出多于市面的工钱才能招到劳工,就说这这样大的工程实施起来少也要招三千人,朝廷不拨赈灾款,官府公账如何填的上工钱?”
朝堂早已成了一盘散沙,这赈灾款无论如何也是拔不下来的,徐知栀清楚。
如今的朝堂几乎没有人主事,想要赈灾款更是异想天开。
“啧。”分外安静的空气里忽而传来一句刺耳的声音。
季明皱着眉头,抱臂站在徐知栀左右,面上神情很是不耐烦:“不过是三千劳工,怎么就难死你们了?小姐,我这就给镖局的弟兄传话,他们快马加鞭,明日便能赶到,后日便能开工。”
季明所说的镖局弟兄,乃三千府兵。
不过,季明说话委实不太客气,引得顾远乔三人连连皱眉,徐知栀装模作样地开口轻斥:“季叔,不可无礼。”
不论如何,都不能与官相争。
顾远乔三人虽然心中不满季明说话的语气,但看在徐知栀尊称他一句季叔,便也不好再计较。
知县试探问道:“这位是?”
知栀颔首道:“这是京城苏家的管事。”
顾远乔:哦,京城苏家的。
没听说过。
但碍于季明说他手上有三千弟兄,可以聊解燃眉之急,顾远乔还是给他个面子。
师爷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工钱如何算?”
最好是不算。
季明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无意与他弯弯绕绕,摆手道:“不必算工钱,就当是为徐小姐攒功德了。www.meihaowx.com”
师爷一听此言,脸上当即绽放出笑意,眼尾炸出鱼尾纹,目光再落在徐知栀身上时便多了几分尊敬与恭维:“徐小姐必然是功德无上的十世善人。”
徐知栀想问清楚季明为何如此冒进冲动,便只是恭维几句便告退了。
在回客栈的路上,马车内的徐知栀伸手掀开轿帘,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前方季明的背脊,问道:“季叔何必为了给我解围而如此冲动?”
这一路出了呜咽的风声便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季明的一字一句显得格外清晰。
“京城里清灵县路程不过一日,赶来也不算耽搁,弟兄们这些年走南闯北走镖,身上还有几个铜板,就算没有工钱也不至于饿死,就当是行一桩好事了。”
徐知栀心里堵得慌,说不出话。
今日大家都能看出清灵县知县三人脓包,一会说是没银子,一会又说是招不到工,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应下这修缮之事。
季明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谁做官做成这幅窝囊模样!
官场非黑即白,他们三人浑水摸鱼也只能是有所图谋,大抵便是看徐知栀背后是扬州徐家,贵为皇商,这才动了歪心思,想谋划一二。
也是小事,左不过是想从徐家手机抠出点银子来。
奈何季明就是见不得他们这幅市侩做派。
这些黑心肝的不仅仅要徐知栀献计献策,还想要徐家献钱。
可此时若是成了,那忠良名声自然是要给官府的。
吃力的人反而不讨好,这怎么行?
侥幸之事行多了,有一便能有二,季明搬出京城苏家,也是想将他们震慑一二,有京城权贵在前,旁的蝇头飞蚊也不敢再打别的主意。
再者,如今正直水灾,苏家兄弟也是闲着,还不如来当当苦力。
季明又道:“将军生前便说,将士在前方作战,百姓于后境护航,扬州连年征税大半皆用于行军,如今天灾降世,洪涝水患,朝纲紊乱,即便徐小姐有安定山河之心,也不该不只是徐小姐一人之责,更是举国百姓之任,试问谁能置身事外?”
微风拂过面颊,季明含眸望向前方。
此间山路,驶过山坳便能见坦途。
从前只听人说“商贾重利轻别离”,这却是徐知栀头一次听人赞叹她亦有安定山河之心。
徐知栀郑重道:“季将军大义!”
季明迎风展颜:“徐小姐亦然!”
前路漫漫,徐知栀安坐回车内,今日只当是领了季明的情,却不能真叫他们白干。
不过是三千人,徐记商行底下随便一个作坊也有这样的架势,这三千人的工钱记在徐家账上也不是难事。!
马车磷磷驶远,一道白色身影自知县府衙的乌木门下走入。
府衙后院。
男子高大的身形轮廓在山鸟屏风的遮拦下若隐若现,顾远乔跪在屏风外,弓着的背脊颤颤巍巍伏,声量高亢地道:“拜见殿下!”
陆淮书捻着手中已然斑驳的平安锁,眸中似乎是掺杂了萧瑟雨意,嗓音也是苍凉如寒冰:“方才那女子登门所为何事?”
顾远乔眼珠子提溜乱转,不知该如何应答,谁也料不到,这偏远难行的山沟沟有朝一日也能迎来当今皇子。
不过……当今四皇子似乎不如传闻那般闲散潇洒,顾远乔在清晰地感知到陆淮书身上所渗出的威压后,斟酌再三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远乔偷摸抬眼,想从陆淮书面上神色得出答案,隔着屏风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眼见着乌纱帽下的鬓发要被冷汗浸湿,顾远乔含糊道:“徐小姐是为了洪涝一事登门。”
“哦?”陆淮书的视线从手中的平安锁转移,不知看向何处。
顾远乔微微直起身子,道:“徐小姐的意思是,在清灵县北面的渭河上游建个水坝……”
陆淮书看向顾远乔:“大人意下如何?”
顾远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尚不止眼前这位大佛与徐家那位小姐之中有何羁绊,顾远乔也拿不准陆淮书的心思。
但他知道,前一刻他才对徐知栀百般怠慢,若是陆淮书与她有点花前月下的风流韵事,此行是为了来给徐知栀撑腰……
顾远乔咬牙道:“修建水坝一事还需上书朝廷,下官不敢擅作主张。”
陆淮书不甚在意:“上书朝廷还需劳顿车马,周期繁琐,依我之见,不如就此定下,修缮完毕再上报也不失为良策,大人觉得如何?”
顾远乔总能从陆淮书的尾音里听出些许胁迫的意味,于是识趣连连点头:“殿下高见与徐小姐不谋而合。”
陆淮书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便起身离开了,顾远乔瘫坐在原地,越发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这四殿下与徐小姐果然有些花前月下的风流韵事!
陆淮书未曾多做停留,跟在徐知栀后脚回了客栈。
彼时天色昏暗,远黛晕上薄雾,天际挂上乌色。
陆淮书踏入客栈,入目便见徐知栀身形别扭地坐在大堂角落,面前摆着的是乱做一团的棋盘。
再往上看,便是姑娘透出疑惑的双眸和紧锁的眉头,似乎是在做极力抗争。
徐知栀的棋艺陆淮书还是了解一二的。
想起徐知栀在集贤院的窘迫,陆淮书面上盈起笑意,他走至徐知栀面前,开口问道:
“鄙人可否与姑娘切磋一二?”
徐知栀还在与黑子白子作斗争,听见一道浑厚低压的陌生男声,循声望去却是今日晨时在大堂见到的那位白衣男子。
眼前的男子终日头带帷帽,帷帽之下的面容窥不见半点。
她的目光顺着帷帽往下,顺着月白色暗纹衣襟到飘逸的广袖,再到无意间从袖带中漏出来的金线和下头坠着青粉光珍珠,徐知栀眸色一暗。
这金线和珍珠她曾佩戴左右,自然熟知。
只怪拾光院炉火终日煨着,未能将这劳什子同心结炼做金水。
往事如潮水涌上心头,徐知栀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攥着黑子的手指止不住得用力,指尖逐渐泛白。
徐知栀抬头看向陆淮书,眸色晦暗:“我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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