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功夫也过了，这茶色都变淡了。www.huanquan.me

“修王殿下？皇家？”赵书廷说完又翘起了二郎腿，只是也对着他很不屑的笑了好几声。

这司狱里若是没了那些犯人的哭嚎鬼闹，这笑声还真的像是阎王来索命了。

“我如今就是半个皇家人，又得罪谁？我是为陛下办事，我的主子也是陛下。难不成修王殿下还能比陛下更尊贵不成？”如今是谁坐在皇位上，他也应该认识清楚这一点。

“还有，冷大人还真的觉得修王殿下会特意来救你？”他如今连躲都还来不及，生怕自己被冷家给带进沟里去了。怕是这个时辰了，修王殿下都还要在背后嫌弃他们冷家可晦气了呢。

赵书廷是嘲讽他自视甚高，修王恐怕也没那么在意他这个前岳父了。这都已经是过去的样子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

“哈哈，修王殿下如今心里正念着自己的新王妃呢，哪里还有空来管你呢？我知道我这里是有人替你通风报信，但是冷大人看看，你的修王殿下，你的好女婿，现在会闯进来将你直接带走吗？”

“你知道为什么即使我这里出了内应，给外面的人去通了风报了信，但是他们还是不敢直接将你救出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赵书廷还很放松的靠在背椅上，眼睛还一直看着冷大人这般狼狈的样子。

他的话也还没完。

“因为司狱里的犯人，一般都是有进无出的。”

“就算是谁敢擅自放走犯人，那他的下场也一定会比这些犯人惨烈百倍，甚至千倍。”

“所以，冷大人，就算是曹副指挥给你报了信，他也不敢将你直接放走。因为比起他的官职来说，你的命却不足惜。”他就算是投靠了修王，如今也是左右摇摆，两边都还想讨好，哪边得利了，他就跟哪边。

这样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傻傻卖命的青头脑子呢。

“而且，冷家这么多年得来的殊荣和怜悯，其实也都是因为您的女儿，曾经的修王妃。”

“冷大人和冷家一族都踩着修王妃的尸体继续使手段往上爬，但若非是修王妃和修王之间仅存的那么一点情意，冷家哪里还会有今天？”这一点，冷家也应该再认识清楚。

赵书廷叫人去查过修王妃生前的事，修王将这堆烂摊子收拾的很好，当初跟修王妃相关的人大都已经被灭了口。

他只是还怀疑修王妃的死因是有些蹊跷，寻摸了许久，这下好不容易才寻摸到一位曾经给修王妃诊过脉的大夫。他不是宫内的人，是从外面请的。

当初他看过诊后便事觉不对，出去避了几年，这几年才回了长京。

寻着了他，赵书廷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www.huaxiang.me

——

说着了他的伤心处，赵书廷的话里还继续提着修王妃，这下冷大人的反应是要大一些了。

“冷大人?我没有说错吧？”说完这些，赵书廷的眉眼上扬起了一阵得意之色，他是故意提起修王妃的，但看见了冷大人如今的神色，想来他也是很迷糊。

冷家原本地位不高，家世也不高，但是修王妃却是修王殿下当初一心要娶的人，修王妃人也很不错，这件婚事便成了。冷大人也就是靠着女儿嫁给了皇子，这冷家才又有了一番富贵殊荣。

“可惜啊，修王妃没这样的好福气，嫁给修王殿下才两年，她就去了。”

“冷大人心里也不舒服吧？今时要是修王妃还在，冷家今日或许还要风光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良久，冷大人才喘过气了来，又问着他到底是何意。他也是知道赵书廷说话一向都是阴阳怪气的，但刚刚他的话里句句提着自己的女儿，又是生啊又是死的，冷大人多听了两句也觉得别扭得很。

赵书廷本是想好好跟他解释的，但依着眼下这般情形，他要是跟他说修王妃去世应该不是意外，那这不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但是赵书廷这下也来了折磨人的兴致，想定了后他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往冷大人身边越走越近。

“冷大人，修王妃，或许并不是因为难产去世的。”他还是说出了这个结果来，就此一句，这被绑在木桩上，用铁链锁住了手脚的人也慢慢的抬起了头来看。冷大人的眼神里却还带着一份犹豫。

他刚刚才被冷水浇过，是感觉自己的脑子还不大清醒，他又怕赵书廷这样说是在使诈，是在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他转过了眼来瞧着赵书廷，他的口吻和语气是那样坚定，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或许还真知道点什么，冷大人渐渐的是信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冷大人再追问了一句，这心中的疑云是越聚越拢了。他的眼底还缀着如鸽子血一般的眸色，眼中还含着不解。

“冷大人，你自己的女儿自己不清楚吗？修王妃应该不是天生就体弱吧？可是嫁给修王之后，她便成了一个药罐子，还时常请医官过来看诊。”

“这本身就已经很可疑了，不是吗？”赵书廷耐着性子还在给他讲清楚，他喜欢这样的捉弄。

“当时修王妃生产的时候还没有足月，又说是受了冲撞？这很巧啊？不是吗？”这更像是一个拿来做掩饰的借口。

“外人都传修王殿下和修王妃是情深意切，关于修王妃的事，修王都很上心。难道冷大人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蹊跷吗？”

赵书廷已经很直白的在给他点话了，但转头来瞧着冷大人这有些呆滞的神情，他还是觉得无奈啊。www.huoliwx.com

这个道理其实也很简单的，就像之前打着逆王清君侧的旗号却来刺杀他，这里外的实际内情可不一样。

赵书廷一字一句都说的很清楚，冷大人却还记着他明明是来问那批军械的事的，但这会儿怎么又扯上了修王妃。

他这话支的可还真是快啊。

他很不解，赵书廷瞧着他这迷茫的眼神，随后又拿出了一张单子来。

“冷大人可看看，这是一张药方单子。”

“这张单子是当时那位大夫为修王妃看诊后拟制的药方。”

“这上面有几味药，可不是补气补血的，却是解毒的。”

“是解毒。”赵书廷特意加重了解毒这两字的重音，修王妃身体虚弱，根本生不了那孩子。她那时的身体已经是到了一个很虚空的地步了。

“还有这张单子是那位大夫的供词，他是亲自画过押的。”

“他承认，当时修王妃的确是中毒，却不是什么天生体弱。”

“至于这下毒之人，不用我再多说，冷大人自己心里应该也有了个判断吧？”赵书廷抬手来给他再看了看那两张单子，这也不需要多想，若不是修王殿下的意思，就依着当时修王妃那么得宠的样子，谁会敢这么做。

赵书廷已经明明白白的将修王妃的事给他讲清了，这冷大人先头是还不大相信，但现在见着了这两张单子后，他的心里也慌了。

他像是突然吸了一口凉气，这感觉比刚刚的那桶冷水还要生凉。这股背后阴森的感觉，还是麻麻的。

赵书廷收回了那单子，自己又坐了回去。

——

“冷大人，现在能稍稍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了吧？那肯说了吗？”绕来绕去的，赵书廷当然还是为了那批走私军械的事，至于修王妃，他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那碗热茶还没变冷，赵书廷刚呷了一口，这茶色却已经很淡了，茶香已经散过了一阵。

“那批军械，你们到底卖去哪了?”这才是今日审讯的重点，赵书廷拿腔拿调的，这阵阴冷的气势又回到了他的本体。

但关于修王妃的事，冷大人却还没缓过来。

赵书廷也给了他一点时间，想让他脑子再清醒点。话毕，他又示意身边的人再去给他泼一桶冷水。寒冷刺骨，这样的感觉才够爽。

这下他倒是没有那么反抗了。

“冷大人，到底清醒了没？”赵书廷再厉声问了一遍，但冷大人还闭眼叹气。司狱里的黑暗还没有让他待清醒，唯有修王妃的事，唯有这样阻断了他的富贵之路的利益才会让他心动。

但这审问的主人也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你若是还不肯说，那我先去将田中令的狗头取过来，就放在你的面前，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嘴还是不是那样紧？”

在审问之前赵书廷已经吩咐吏苏去传了信，田中令被易大人的人一直看着，暂时还没出什么岔子。

这时若是想要他的命也不是难事。

赵书廷这下是发着狠的，此刻他投过来的眼神已经不再是那么和善温和了。

“赶紧说！”

话一落完赵书廷便将刚刚端的那碗茶重重的扔在了犯人的面前，他很明显的看见了冷大人的身子是抖了一下。

冷大人再抬头来迎上了他的眼神，他也后怕的轻喘着气。

如今深陷牢狱，他也不得不再说实话了。

“那批军械，早就送到青州去了。”说罢，他也再低下了头来，这样失意的神态却显露的很直接。

听着他这样丧气的口吻，赵书廷却还寻着求证的心。“青州？”

青州？

怎么会是那逆王所在之地?

赵书廷正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那份惊愕，想定了后又追问道，

“难道是你们在暗地里阳奉阴违，私卖了军械，所以，青州才敢造反？”如此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虽有谋反的本事和胆子，但也要有能谋反的物质基础。

赵书廷还试图将这两件事给联系起来，但他也不敢直接肯定。

“在那逆王起乱之前，那批军械便已经送到了青州去。你之前在那处矿脉里寻到的新一批的军械，那是还没有送出去的。”冷大人再交代了一句实话，但就依着赵书廷这样的心思，他也能猜到的。

“早就有了谋划？心机够深的啊。看来元王殿下叛乱的事，也真是你们计划的?”这其中还真是有隐情，赵书廷是有些兴奋。

但逆王的事如今已经算是定局了，就算现在查出元王殿下并非是真的谋逆，但是也来不及了。

如今中朝江山万民已尽知他已经谋反了。他如今是生是死，都还未有个结果。

赵书廷还问着刚刚那句话，冷大人只是摇头，又说着自己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除了他手里握着的军械，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也没有一力承认，想来是知道后果的。

“那批新的军械，你们原来打算是又要送去哪里？”

“大周国。”

“大周国？”这个答案更是有些令人惊讶，赵书廷紧皱着眉目也还不得放松。如此来看，这都是修王殿下的意思，那他这是要卖国？他敢这么大胆？

“为什么？”赵书廷咬紧了牙，双手都握成了拳。

“想借机用这个幌子，出兵大周。”他再问，冷大人也再答了。

“出兵大周？”呵呵，这又是什么东征西讨的计策？敢情这还真不是元王殿下一个人的独唱戏，原来是多种戏码啊。

“我朝与大周国多年前曾交战，是元王殿下带兵出征逼退了大周国的军队，两方再签订了合约，承诺双方保持边境和平之态。”

“你们还敢走私贩卖，意图卖国？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别说生机了，你们冷氏全族抄家都罪无可赦！”这样背主卖国的人连地狱都不配踏入。

赵书廷想着是有些气愤，如今的逆王明明还是曾经的功臣，可如今的功臣在背地里却行卖国之举，真是肮脏之极。

赵书廷试图冷静，想了想，还是有些气愤，他又使唤了人去给冷大人多泼两桶冷水，好再出出气。

这都什么人呢。

“冷大人，我其实一直还存有一个疑惑，还想请冷大人替我解惑。”

“修王殿下本是嫡长子，这朝堂之上自然也有支持他的人。如果按照你的话来说，元王殿下谋反一事那也应该是被陷害的。”

“这皇子们争夺储君之位使的手段多样也正常。可是如今元王殿下谋反的事实已经是被你们给定死了，但修王殿下为何还不肯收手？”

“居然还要行此卖国之举？”他本应该是安分的等着受封才是。

但之前的刺客一事，修王也实在是脱不了干系。

其实要不是修王殿下如今这般容不下他，赵书廷也不会特意去查修王身边的人。要瓦解他，就要先折断他身边的人。

话都说到了这里，再怎么掩饰其实也很不用了。

冷大人也低头不多语，他只说自己是为他办事，其余的内情也不甚清楚。他又不是修王肚子里的虫子，怎么可能什么事都很清楚。

他的眼睛也早就被修王殿下给的繁华和殊荣迷瞎了。

审问已经到了疲累的时候了，赵书廷也知道他是已经权衡利弊过了。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也没耐心了，先带下去吧。”他说完话手一挥，身边的人也得了示意。

“是。”

看着人被带走，赵书廷的心里也还慌的很。

要是当初他没有发现这条交易线，那大周国派来中朝刺探军情的或许还不止这些。

暗流涌动，如今也可见长京城的局势是真的不稳。他们都蠢蠢欲动，包藏私心，要是再借着逆王之事起兵，中朝里外都不大安稳，这怎么能行。

修王居然敢跟大周国做交易，就为了储君之位，他竟这样舍得？不惜背上可能有的骂名？这明明很矛盾啊。

想了许久，赵书廷的心里还有团乱麻。

这里面肯定还有内情，直觉告诉自己，怕是还没那么简单。

茶冷了，水也更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