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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沈既白眸光微闪,神情再次变得莫测起来。www.wxzhiling.com
他挥挥手,吩咐道:“你们先回大理寺复命,沈某亲自陪凌云君去太清观走一趟!”
“是!”
众衙役领命退了下去。
他转身朝街道前方走出几步,转过头来,催促道:“还不走?”
周歆立刻提步跟上。
二人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路过一间露天茶肆时,周歆听到坐在摊位上的人大声议论:
“不会罢?当真亲上了?”
“千真万确!我亲眼瞧见的!”
“哎呦喂,这二人向来不对付,这下该如何收场?”
“凌云君一介女流,沈少卿再不情愿也得负责罢?
“胡说!凌云君曾发誓此生不结道侣!”
“哎哟!当时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难保不是为了拒绝唐三郎信口胡诌的!”
“……”
走在前方的人身形一顿,骤而加快了步伐。
她只好也快步跟上。
等终于走出这条街,转进天街十二坊宽敞的大路上时,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沈少卿.....”
未待她说完,他便匆匆打断,眼底的厌色呼之欲出,不耐烦道:“闭嘴。”
周歆当即将话咽了下去,心想,这个梁子,可真是结大了。
*
太清观。
灵鹤真人正在迎仙阁内传经授道,二人便去静室坐等。
片刻后,一名小道童奉上来一壶煮好的茶。
此人和朝南衣一样是孤儿,刚捡回来时体弱,灵鹤真人担心他活不长久,取名长生,乃辈分最低的小师弟。
长生盛了两碗茶放在二人面前,起身退到门口,守在外面。
周歆端起白瓷碗闻了闻,淡淡的茶香中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辛辣之气。
闻起来有点怪,她不太想喝。
问道:“这是什么茶?”
“紫笋茶,”长生道,“师姐不是最喜欢喝这个吗?”
原来是紫笋茶,唐朝贡茶之一,颇受王孙贵族的喜爱。
拗不过心里的好奇,周歆犹豫一瞬,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呸!”
她偏过头吐出一粒胡椒,心道,这茶居然是咸的!
将茶碗放回案几上,她拧着眉咽了咽口水,却感觉怪异的味道在唇齿间徘徊不去。
见状,端着茶碗的沈既白没再继续喝。
他抬眼看来,乌黑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目光逐渐变得犀利。
周歆憨憨一笑,“一不小心喝到胡椒了,呵呵。”
大抵是不愿意搭理她,沈既白没说什么。
为了保持人设,尽管这茶的味道一言难尽,她还是端在手里时不时地浅浅抿上一小口。
半晌过去,身旁的人已经喝了半碗茶,周歆的那碗却丝毫未减,一开始有多少茶水,现在就还剩多少茶水。
沈既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周歆放下茶碗,见守在门口的长生痴痴地看着那壶茶水,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www.wxzhimo.com
以静室内简洁到毫无装饰摆件的风格来看,住在此处的灵鹤真人应当十分节俭。
这茶估计是为了招待沈少卿特意拿出来的,平时并不会喝,难怪长生会馋成这个样子。
周歆又盛了一碗热茶,唤道:“长生,你跑外面站着作甚?进来陪沈少卿饮茶。”
他犹豫了一下,心道,师姐性情冷傲孤僻,不喜与人接触,平日里一向让他守在门口听候吩咐,今日这是怎么了?
“进来呀!”周歆催促。
长生怯生生地走进来。
周歆将一碗茶放在对面,示意他来喝。
他眉眼弯弯地笑了出来,快步走到茶几前,正襟危坐在她对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好喝吗?”周歆问。
他用力点点头。
沈既白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眼里的审视一览无余。
他与朝南衣相识已久,深知她仙姿玉色的皮囊下长着一颗冷酷无情的心。
平时孤傲到以鼻孔视人,不屑与修为低下的同门往来,从不在意他人感受,更不关心妖邪作祟根本原因的人,今日为何一再反常?
他可不信什么狗屁失忆。
“沈少卿来访,可是有何要事?”灵鹤真人手持拂尘,踏步进室。
长生当即放下茶碗退出去,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沈既白:“是凌云君有事。”
灵鹤真人撩袍坐在居中的首位,淡淡地看了一眼周歆,后者立即将锁妖袋交上去,大致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听罢,他打开锁妖袋,放出里面的仓鼠妖。
小小的鼠妖半睁着眼帘,躺在三人中央的草席上,看起来虚弱无比,仿佛仅剩一口气在。
灵鹤真人并拢双指,恍若利剑,在空中画了几下,一道金光符箓自空中一闪而过。
尔后,房内传来一个极尖细的声音:
“伤人的妖就地诛杀,未伤人的妖关入锁妖塔。我又没伤人!你们为何抓我?”
“你可记得幻化之前的事?”周歆问。
它喃喃道:“……记得一点。”
原来,这仓鼠妖一直在洛阳地下修炼,至今已有两百多年。
仓鼠妖贪吃,百年来打出无数暗道挨家挨户地偷粮食,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了解洛阳城。
比如谁家汤饼最好吃,果酒最好喝,菜籽油最新鲜,它是再熟悉不过了!
但它吃遍洛阳城,却独独没吃过汇聚五十八道世间极品佳肴的烧尾宴,因此生了执念。
凭借着这份执念,它修炼了百年,只想有朝一日能入宫品尝烧尾宴上的人间美味。
可它过于贪吃,修炼到如今才幻化出人形,听闻长风酒肆的樱桃酿天下一绝,曾是烧尾宴上的佳品,便第一时间跑去喝。
喝得正尽兴时,一阵清风吹来,有片落叶吹到了脸上。
它取下来才发现那不是落叶,而是一个剪纸人!
纸人躯干上画着朱砂符,好似有生命,被它抓在手里的时候还拼命地想挣扎出去。
它想撕碎纸人,没想到纸人双手比划了一下它便失去了意识,等清醒过来时已经在锁妖袋中。
“你并无当时记忆,怎知你未伤人?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而已!”沈既白道。
鼠妖伸出仅剩的一只前爪,探向沈既白,执拗道:“……一看便知。”
后者看向灵鹤真人,眸中尽是不解。
“它想传灵与你。”灵鹤真人解释。
“传灵?”
沈既白与周歆异口同声,说完,二人同时看向对方,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灵鹤真人念出几句咒语,“你以指与它爪心相触,阖闭双眸,心中默念这几句话,自会看见它所经历的事情。”
沈既白照做。
周歆跃跃欲试,也想体验一下,伸出手指去触摸鼠妖的前掌,闭上双眼等了片刻,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论是触摸鼠首,鼠尾,鼠身,眼前都没有任何画面。
她便将主意打到了沈既白身上,指尖覆在他的手指上,可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他不甚乐意地皱了皱眉。
周歆又去触摸他的手背,手心,见毫无效果,干脆握住了他与鼠妖前掌相触的那根手指。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既白用力拍走她的手掌,倏然站了起来,起身的幅度太大,撞翻了身旁的案几。
他拧着眉心,尽力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呼之欲出的愤怒,“你干什么!”
周歆仰头看着他,一脸懵然:“……传灵啊!”
“传灵需要心甘情愿,沈少卿不信鼠妖所言,它便想让他眼见为实,自然只能他看得见。”
“……真人不早说。”周歆泄气般地坐了回去。
沈既白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底的情绪已尽数消失,他将打翻的案几拾起,规整回原样,朝灵鹤真人拱手行礼,毕恭毕敬地道:“晚辈失礼,还望真人勿怪。”
“是小徒顽劣,烦请沈少卿多多包涵。”灵鹤真人道。
“对对对,是朝某失礼,沈少卿海量,莫与朝某一般见识。”周歆附和。
闻声,沈既白的眸光中透着几分诧异,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将蒲团移得离周歆远了许多,坐下身来。
“……现在可信我?”仓鼠妖问。
沈既白静默一瞬,才道:“可你还是差点伤了人。”
“这并非它本意。”
周歆拿出一张符纸,放在三人中间的草席上,“此乃破煞符,可化煞气,对妖邪无用。起初,徒儿并不理解真人给与此符的含义,直到徒儿探查到被仓鼠妖袭击之人的身上,有丝不易察觉的煞气。”
“若徒儿没猜错的话,应当是纸人对它施了咒,将煞气引入它体内,致使它失控暴走。真人感应到附近有一现即逝的煞气,恰逢大理寺派人过来,便猜测出大致情况。”
“正是如此。”灵鹤真人颔首。
“敢问真人,纸人所用是何符咒?”沈既白问。
他稍稍顿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渡祟邪灵咒,乃玄门禁术之一。”
“那驱使纸人的符咒呢?”周歆问。
他拿起桌案上的剪刀,剪出一个纸人,用朱砂笔在躯干上画出符箓,问:“是此符吗?”
鼠妖缓缓道:“……是。”
“此乃替身符。”
灵鹤真人解释道:“此符需以自身气血为引,修为做载,方可驱使自如。一旦纸人身陨,施术人必遭反噬,失去渡给纸人的修为不说,还会伤及灵台,甚少有人使用。”
周歆立刻抓住了重点:“所以是有人不惜损伤自身修为,也要施咒引祟气侵噬鼠妖?这么缺德?”
鼠妖缓缓阖闭双眸,目光渐渐涣散,仿佛下一瞬便会驾鹤西去。
“……修炼太苦了,熬了几百年,才换来一日成人。”
它气丝微弱,声音愈来愈小,好似在自言自语。
“……不修炼了。”
“……下一世不修炼了。”
“……做鼠挺好的。”
这番话字字敲击着周歆的心,敲得她心下一紧,好似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心脉,竟隐隐作痛起来。
“……还没吃到烧尾宴上的佳肴……”
它的双眼渐渐闭合,却始终留有一道缝隙,“……不甘心啊!”
“……为什么……是我呢?”仓鼠妖断气了,但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它呢?
周歆垂眼看着仓鼠妖的尸身,悄然攥紧了拳头。
“它靠一丝灵气撑到现在已属不易,为了自证,又传灵给沈少卿,灵力已枯竭……”灵鹤真人低低叹息一声,没再言语。
人有善恶之分,妖有正邪两面。不论是人是妖,凡遇不公,必查明之。
这是沈既白一直坚持的信念。
但他却未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仓鼠妖失智伤人,若不是金吾卫及时赶到,恐怕早已闹出人命。此事非同小可,沈某定会彻查,将幕后之人缉拿归案。”
周歆道:“它今日方化人形,并无与人结仇的时机,恐怕是遭到了无妄之灾。”
沈既白也想到了这一层。
昨夜锁妖塔走失万狐之王,今日仓鼠妖受煞气侵体,种种迹象表明,这洛阳城内来了位居心叵测的修道士。
“能借纸人之手施咒结印,此人修为不在小徒之下。”灵鹤真人在无意之间提供了一个侦查方向。
能与凌云君相提并论的修道士并不多。
沈既白眼眸一亮,心里立刻有了主意:“我回去查一下近几日东都来了哪些修道士。”
“也好。”
灵鹤真人朝周歆使了个眼色,“替为师送送沈少卿。”
*
沈既白冷着一张脸,独自走在前面,活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
“沈少卿还生气呢?”周歆哪壶不开提哪壶。
走在前面的人恍若未闻,全无理会之意。
周歆却不生气,甚至还有几分理解。
任谁被心底厌恶的人亲吻触碰,都会愤怒不已,何况他还在一天之内遭遇了两次。
“沈少卿若实在气不过,便骂上几句,朝某保证不还口。”
周歆小声嘀咕着:“再或者,朝某吃亏一些,让沈少卿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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