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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世界尽头7【正文完】

作者:白蓝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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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和陆恒川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件事,在冷梵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就察觉到了。www.lixiangwx.com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处于巨大的差异下,那些属于生命本质的相似吸引着彼此。

苏隽柔先讲了陆恒川的家世。

这段时间夫妻两人认真做了功课,了解远在香港的宋家。那虽然是陆恒川的外祖家,但那样的家庭环境是他们遥不可及的。

“我和你爸拼了老命,也赶不上人家的一个零头。”苏隽柔叹气,“当然你的事业可能会有所成就,但妈妈不是打击你,即使乘上时代的东风,你也很难与人家几十年的苦心经营相比。”

再说陆恒川本人的能力。

那天冷梵忘记拿要送给陆恒川的礼物,因为事先和父母提到过,冷松彦便换了衣服追下楼,想给他们送过去。

到了小区门口,一是看到两人言谈亲密,他觉得自己不好过去打扰,二是看到了陆恒川开的车,直观的感受到两家在物质上的能力。

冷梵一声不吭地听着。

她在物质这方面一向有些迟钝,也不以此用作评价人的标准。在她看来,只要能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需求,人怎么都能活下去。

就算这样,她也渐渐感受到了陆恒川的财力。尤其是他们在一起这几天,听到他偶尔处理一些投资的事情,再以她工作室的那点业务体量进行对比,差距非常直观。

但归根结底,这些事情她并不在意,她对物质的钝感是双向的,不以此评判他人,也不因此囚困自己。

陆恒川对于自己的经济能力高于她很多这件事更是无所谓。

投资对他而言,是将他自小接触的知识用作实践,如同一场游戏。

毕竟一年中有一半多时候,他都处于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户外状态。对物质需求有时比冷梵还少。

她自觉与父母不能完全解释得通,年轻人的消费观念与上一代人的还是不同,而观念这种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明白的。

她只是向父母说,关于经济问题,他们处理得好,这方面他们完全不用担心。

“梵梵,你像是个靠谱的孩子,你这样说,妈妈相信。这个问题你们磨合一段时间,可能就不是问题了。但是你有想过小陆的工作吗?”苏隽柔语速快了一点。

冷梵意识到这才是他们最想说的问题。

她看向父亲,“是因为他是自由职业?可是他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不一定非要去上班。”

冷松彦佯装生气,“你把你爸妈当作老古董啊,哪里他自由职业的问题。而是他那份工作太危险了!”

“是啊,他要去拍摄的地方都是自然深处,救援都不一定能到达。你和他一起生活,岂不是要每天提心吊胆?”

冷梵不作声了。

之前她没有深想过这一方面,但不久前她刚经历了一次与陆恒川和家人的失联,她理解父母的担忧。

那种无能为力的焦急让她记忆犹新。

上次她好歹离他还很近,如果陆恒川独自一人在外失联,她不知道自己到时会更加信任他,还是急得坐立不安。

而且那时她还发着烧。

“他的拍摄工作是可控的。”冷梵解释道,既是对父母说,也是讲给自己听。

“我们去看了小陆的一些照片,拍得确实好。不是那种只能当做手机封面的漂亮照片,而是有情绪在,总能勾起我和你妈妈的回忆。就这一点,我们就知道他不简单。”冷松彦犹豫道,“能做到这一步,他为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理想是不惜力气的,恐怕也不在意得失。在艺术上能做出成就的人很多都是这样,但是对于艺术家的妻子来说,可不见得是个优点。”

冷梵无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在手心里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要劝他放弃这项工作?”

苏隽柔严肃起来:“这样的话,我们说不出口。梵梵,你也不要轻易提起。你忘了你自己当年为了不学法律学文博,和家里闹成什么样子,尤其和你舅舅……”

苏隽柔眼睛一闭,似下了某种决心,“那是他的不对,不提他。总之,即使你们关系很亲密,也不要轻易去否定对方在意的事情。”

冷梵的肩膀松了下来,“我怎么会不知道。爸妈,谢谢你们。”

“你先别急着谢,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冷松彦摆手道,“我们张不开嘴去劝他,但也不想让女儿和一个总是处于危险中的男人在一起,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活。我们老两口发愁了好几天,虽然都理解,但是现在还是不能同意你们结婚。”

这番结论在晚秋的天气里让冷梵手指发凉,却无力辩驳。

“爸妈,我觉得有一点你们搞错了。经济条件也好、陆恒川的工作危险性也好,都是我们需要一起面对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不会改变我们两人在一起的事实。”冷梵坚持道。

苏隽柔苦笑道:“我就知道,你自小都是认准一件事就绝不放手。梵梵,你这么大了,我们说你也不见得听,但我们作为父母这些话不得不说。你们虽然认识的时间长,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长痛不如短痛。”

“妈,别说了。”冷梵低声打断道。

“好好好,你妈不说了,你自己想想,别这么快下结论。”冷松彦拦着苏隽柔,生怕她们母女起争执。www.jingxinxs.com

一家人不欢而散,冷梵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写字台上那盏与曾经被她打破的一模一样的杯子,心里乱糟糟的。

她不是因为父母的否定,而是她明知道父母的考量都是有道理的,尤其是陆恒川总是处于危险边缘这件事。她甚至还没跟他们说过,自己遭遇过枪|击。

这一点是也在她心中萌生的细小裂痕。

她似乎从没和陆恒川好好谈过换个问题,因为陆恒川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们如履薄冰,都尽力不踩中最脆弱的那一块冰层。

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他们真能永远避开这个话题吗?可她也并不想因此而改变陆恒川。

冷梵觉得自己的想法进了死胡同,怎么也出不来。

“爸、妈,我出去一趟。”冷梵说完便下了楼。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出来透口气,在这附近沿着上次她和陆恒川走过的路线散步。

往河边走,她看到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领带、小礼帽和墨镜的老先生。

老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与她点了点头,冷梵连忙回敬。

她走到河边,呼吸着河边潮湿的空气,记忆将她带回羊卓雍措的湖边。

那时她和陆恒川并立在青翠的湖水边,谈论的也是很抽象的话题。

走走停停地脚步无意中带她往回走,又经过了那位坐在路边的老人。

老人的视线再次与她相遇,停止她身上的目光好像比其他人都长一些。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次互相打招呼让老人更加注意她了吧。

冷梵想了想,走回到老人身边,询问:“老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老人仰头看着她说:“小姐,我确实有一些烦恼,不知你现在有没时间,可以劳烦你帮我参谋一下吗?”

“可以的。”冷梵在老人身边坐下。

“我有一个小孙子最近和女朋友吵架了,平日里离我远远的,现在担心得不行,向我搬救兵来了。”老人笑了起来。他说起话是很明显的南方口音,但吐字清晰,说起话来很亲切。

“他们闹矛盾的原因也很简单,我这个小孙子是个赛车手,眼看要结婚了,但最近在比赛中出了事故,受了一些轻伤,女朋友越想越怕,要他换职业。女朋友一说,他自己也犹豫了,可又割舍不下,他不知道要不要改变,也不知道这一改变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变得面目全非。”老人叹气道。

冷梵心中蓦然一动,联想到了自身。

“我那小孙子平时看着很有主意,这次却没了决断。要我说就是看哪一边更重要嘛,赛车又不是非开不可,天下这么多赚钱的营生,非要做这一种吗?老实说,我也是不太支持他的。”老人哼了一声,又转而软下声音问冷梵,“小姐,你们年轻人对这种职业怎么看呢?”

冷梵犹豫道:“老先生,我不太了解赛车,但是能理解女生的想法,那是一种很无力的担心,长时间的担忧恐怕会把人逼疯吧。不过能我也能理解您孙子的选择,如果他可以通过其他工作赚钱,却还是选择赛车,大概是真的享受这项工作。也许最初女生还是因为他的这项工作才喜欢上他的,毕竟赛车手听起来挺光鲜亮丽的。”

老人边听边点头,又问:“是啊,可互相理解不代表解决了问题。”

冷梵思索一会儿问:“您孙子对您不支持的态度有什么表现呢?”

老人冷笑:“那小子才不在意我的想法。”

“他父母的想法呢?”

老人沉默片刻,“他们早就不在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赛场上如此放逐自己吧。”

说到这里,老人站起身来,请冷梵和他一起走一走。或许是暮秋的天气渐凉,久坐不如起身活动着暖和。

冷梵跟他身边,说:“可是他现在为女朋友犹豫了。也许他还会继续赛车手这份高风险职业,但是这份牵挂或许会让他在最后一刻放弃更危险的比赛,或者提早退役?”

老人连连点头:“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人长大是要学会承担不同的责任的,是会变的。我看没必要只用现在的事情衡量未来。在哲学上,好像有一个类似的词语吧。”

“形而上学?”冷梵试探地说。

老人笑了起来:“小姐,你了解得很多。”

冷梵摇头:“哪里。两个人的事情,还是要两个人来解决。”言下之意,她说得这些也只是猜测和分析。

“你说得不错,但有些时候作为家长也是要表态的。小姐,打扰你不少时间了,谢谢你的耐心。最后再想再请教一下,”老人说,“请问6号楼怎么走?”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冷梵给他指了路,有一瞬间犹豫,想着自己要不要给他领一下路,因为自己家也在6号楼。

但老人挥手与她告别,健步如飞地向前走去,似乎不再需要与她交谈。

而且冷梵现在还不想回家,她在小区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正由于要不要找学生时代的好友一起约个饭,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冷梵。”

陆恒川蓦然出现在眼前,他似是一路赶来,微微喘着,神情也有几分慌张。

“怎么了?”冷梵也跟着警醒起来。

陆恒川意识到自己影响了她,忙定下心来,恢复到往日的神情,“没事。我回来了。”

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冷梵已不似上次与苏隽柔谈话时的状态,她更加了解陆恒川了。

“你不说,我也不踏实。”冷梵看出他心中有事,这一趟赶来也来得蹊跷。

陆恒川思索再三,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遇到一位老先生。”

冷梵惊讶道:“是不是穿着西装、戴着小礼帽和墨镜,看起来很精神?”

陆恒川半是无奈半是叹息道:“那是我外公。”

“什么!”冷梵觉得自己几乎叫了起来,“他为什么会自己来这里?”

陆恒川的目光穿过她身后,她跟着他的视线向后看去,发现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不远处。

还有现在想来老人家的那一身衣服似乎也非常有型。

她一向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完全忽视了。

她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这件事,天真地问:“你有兄弟是赛车手吗?”

她问得陆恒川一愣,“没有啊。”

霎时间,前前后后的所有事情在脑中连接成线。

早在他们盘桓在墨脱、父母打来电话时,陆恒川就意识到了这些问题。

如她一般,他一时也想不出答案。

一方面是多年来视为要终身从事的行业,一方面是自己心爱的人。如果在某一个瞬间,陆恒川会立刻选择后者,但生活是细水长流,他还不知道要如何与自己和解。

上次一起吃饭时,他便察觉到冷梵父母的顾虑,失联的事情后,他更是明白这之后引发的问题。

他不想让冷梵夹在他和父母之间为难,因此不管冷梵做出什么决定他都选择支持。

机场的告别不仅是短短几天的暂时分别而已。

开出机场后,陆恒川再次折返,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干脆放弃这些危险的事情罢了,但是如此轻易地放手完全不是他的风格,而且就算他不再从事自然摄影,也不代表就没有其他麻烦或危险。

他在停车场烦躁地抽起了烟,因为自己做不出最好的决定,也不知道要如何与冷梵沟通这个问题。

这并不常见。

冷梵离开墨脱后的第三天,拍摄任务就结束了。但他不知道冷梵的决定,生怕自己这时候给她压力。

尤其是这件事还涉及到冷梵的父母。

他又回到拉萨地区,在羊卓雍措前徘徊。

想到会再次失去冷梵,他的心底一片冷彻。

即使对自己说过不去干预,但仍是忍不住想要做出一些努力。

陆恒川思虑再三,拨通了宋璋的电话,想与人商量,但宋璋那边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接电话的人居然是他的外公宋景文。

宋景文告诉他宋璋无事,要他不用担心。

他再问。宋景文便说他要是真关心家里,就早日回来,又问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他大哥什么事。

陆恒川早有考量,长辈的事要由长辈间来解决,这才足以显示尊重。而且这种大事,他总要支会家里。

他委婉地同外公说了冷梵事,以及冷家父母的顾虑。

宋景文听完后,只说他那边有事,然后挂断了电话。

陆恒川知道外公做事一向是有的放矢,可能现在没法立刻得出答案,所以不再与他多说。

然而几天后,宋璋偷偷告诉他,外公买了飞内地的机票。

陆恒川稍一琢磨,立刻知道这老头一定是要做什么先斩后奏的事情,马不停蹄赶来找冷梵。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小步。

说话间,夕阳西斜,天色渐晚。

两人打车去了一家西餐厅,点了几道推荐菜,却都没什么胃口。

他面色沉郁地听冷梵讲完他外公那一段“小孙子开赛车论”,浅浅地辩驳道:“我的工作便没有那么危险。”

冷梵担心地确实另一件事:“那我爸妈将要在没有准备地情况下接待你外公?”

无异于香港某知名李姓首富忽然敲响门,要到家里做客。

她父母对于财富的认知,以及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可比她要敏感得多。

“没事,外公是一路自己奋斗上来的,他了解这些日常生活,不会和叔叔阿姨聊不起来的。”陆恒川解释道。

我是担心他们之间冷场吗?冷梵瞪着眼睛想了想,其实好像是,但也不是。

刚才接触起来,陆恒川的外公确实很平易近人,是个乐呵呵的老人家。

“比起外公讲的故事,我更想知道你的回答,冷梵。”陆恒川认真道。

冷梵唇齿微启,自嘲道:“我也是自说自话罢了。”

陆恒川静静地等着。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说,那位赛车手有了顾及后或许会有不同。我想事情不总是非黑即白,那些中间的程度可能无法用语言讲明白,但不代表不能调整到适中的情况。”

随着冷梵说话时,街边的路灯亮起,细碎的光被吸进陆恒川深黑的眼眸中。

他百感交集,“你希望我在危险前踩一踩刹车。”

冷梵坚持道:“是的。”

陆恒川低头笑道:“傻梵梵。”

西餐厅流畅的钢琴声好像都静止了一瞬间。

冷梵涨红了脸,急急地道:“你说什么!”

“没有那么危险,”陆恒川温声说,“我不是探险家,不是为了征服或挑战什么。很多职业都存在危险,自然摄影师并不例外。就拿你熟悉的考古行业来讲,他们在一次普通的田野考察中遇到草原洪水的危险。墨脱这次的情况不少见,但也不常见。长辈们有时是会有误解的,但我外公一向认为我不回去帮忙都是不务正业,只能看到其他职业里最糟糕的那一面。”

陆恒川牵起她的手,起誓般虔诚地对她说:“你是我牵挂的人,我有分寸。”

几日来堆积在心中的壁垒被春日般的风吹得消融殆尽,冷梵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有点过于重视了。

那双黑润的眼睛中暴露的赤诚让人不敢直视,但冷梵这次没有退缩,她拉着陆恒川的手,将他拉得更近。

“我完全地信任你。因此,你不许再动将我抛下的念头。”冷梵近乎凶恶地说。

陆恒川认真道:“我保证。”

餐食上齐,两人间再无隔阂。

冷梵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挂着笑容,拿出手机操作一番。

紧接着陆恒川便收到了的提醒。

冷梵发了一条讯息,没有配文,只艾特了他,配图是一张他意想不到的漏网之鱼,用以作为对当时陆恒川照片的回应。

那年他删掉了冷梵手机里所有和两人有关的照片,却漏掉了有一张被冷梵自己删掉的合影。

藏式民居的卧房里,陆恒川阖着眼浅眠,丝毫不知冷梵挤到他身旁,高高举起手机,定格了他的睡颜和她笑容里得逞的狡黠。

*

两个月后,香港太平山顶。

两人都赞成不办典礼,便在宋家宅里办一场家宴。

宋景文作为陆恒川唯一的直系长辈,要主持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冷梵的父母亲属好友,陆恒川的好友,以及他们贡嘎脱困团的其他人,悉数参加。

汪云湘和何宝青分手后各自都没有再遇到恋爱对象,两人坐在角落里低声聊着什么。

杜叔的女儿杜新蕾提前几天就来了,帮冷梵布置现场,把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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