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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云南文山巴洞谷。www.shuhaizhimeng.com
一驾骡车走到三岔路口便不肯再往前走了,骡子打着响鼻,四只被泥泞包裹的骡蹄不停地抬起又放下,显得十分焦躁。
赶车的隆春今年四十有二,是当地有名的向导。文山这地方是壮苗集聚地,自古以来诡闻异事就勾人心弦,加之此地又多奇山峻岭,美景比之中原腹地更多一份神秘,于是人向往之。
但巴洞谷这个地方,即便是老练的隆春,也不敢越界半步,价钱给得再高也不干。
一只手掀开车帘,一只手指着左边向下的岔路,他说:“庄小姐,到地方了嘎。”
里头探出颗脑袋,然后从车里下来两个人。
先下来的是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身量很足,但看起来有点弱不胜衣,一身湖蓝色衣裳穿在身上都没什么起伏,好像挨过饥荒似的。可奇怪的是她出价又很豪爽,不像是吃不饱饭的难民…
隆春收回目光,微不可查地瘪瘪嘴,他还是更喜欢家里婆娘那种能抓实的山峰。
庄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点了点头。
后下来的孟英看着雾蒙蒙的深沟谷底,根本藏不住脸上的恼火。
“真不能再往里走啦?我们给你加钱,你看这刚下了雨路滑的很,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恐怕要走到明天早上去啦…”
隆春嫌弃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的鄙夷终于达到顶点。
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描眉画眼整哪样?还尖声尖气地学女人说话,还弄得身上不知道什么香味甜腻腻的,人家庄小姐香香甜甜是正常,咋一个大男人还学上?呸,真是不要脸!
但看在兜里分量十足的银钱的面上,隆春还是摆出个笑脸,耐心解释道:“谁跟钱过不去啊?但是真不敢再往里克了客官,再克要出事的嘛,谷底下有吃人的棺材石嘎!”
说到这里隆春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四下瞄了瞄,山谷那头的天已经压下来了,这天一黑,那棺材石又该吃人了!
孟英还想再劝,庄鹤却止住了他,“好了三哥,你就别为难他了,下面的路我们自己走,你还怕多费些时间吗?”
隆春听如此说简直如临大赦,忙不迭地点头道谢,牵着骡子就要掉头回去。
才刚走了两步,又听后面庄鹤叫他。
庄鹤微微一笑,“隆春大哥,我听说壮人最是守信,那我们今天来这里…”
不等她说完,隆春就上道地拍拍胸脯,斩钉截铁道:“庄小姐放心,答应你们的事儿我绝对不往外说一个字嘎,哪怕死了也不说。www.wenyizhihun.com”
“好,如此就多费心了”,庄鹤朝他拱了拱手。
等他走远,庄鹤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和钢笔,蹲下贴在膝盖上刷刷地写着什么。
孟英凑过来瞧,待看清了她写的内容后不禁叹口气,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庄鹤没有立刻回答,等全部记好之后,把纸张珍而重之地叠好放进衣服夹层里她才站起来踢踢腿。
看着山谷里氤氲不散的雾气,她道:“谁知道呢?我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如果没有记下这些,下次醒来我就是一张白纸。而且三哥你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万一你哪天走了,我又什么都不记得,所有的一切就都要重来,那样就太可怕了。”
孟英抬了抬眉毛,呼出一口白气,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他忽然开口,道:“不会,我要是死了的话会有人替我来帮你的。走吧四妹,下面的路还远着呢。”
**
通往谷底的路况也就比悬崖好上一丁点,泥泞打滑不必多说,单是羊肠小道两边胡乱生长的树枝藤蔓就够让人手忙脚乱的。特别还有些调皮的荆棘刺勾上衣裤,稍不注意就“呲啦”一声给人开道天窗。
所以等摸到谷底的时候,两人身上的衣裳几无完好,孟英的左眼皮还肿了,那是被一根鸡骨草刺给勾肿的。
庄鹤把匕首和火折子交换一下位置,右手反向持刀横在身前,左手一用力,火折子上了天,火光照亮了四周的景象。
这转瞬即灭的功夫,已叫二人看清了周遭状况。
谷底上方的天被茂密的枝叶遮得只剩“一线天”,而地面枯枝落叶杂错在一起,经日晒雨淋后终于混合成了一床巨大的湿烂棉絮,腐烂又恶臭。一踩就是一个脚印,还往外渗水。
而在这光亮范围之外,黑夜成了欢乐场,此起彼伏的诡叫声在谷底回荡悠扬。
文山多奇山峻岭,人迹罕至的密境更是多不胜数,往往这种地方就是猛兽的老家,比如在景阳冈被武松打死的吊睛白额老虎。
想起隆春说的会吃人的棺材石的传说,孟英心底发憷,踩着庄鹤的脚印赶紧跟上。
但脚上一急竟然滑倒在地,孟英还没“哎哟”出声,就察觉到屁股地下似乎坐了个东西。
掏出来一看,孟英倒吸了口冷气,慌叫道:“四妹,有人、人骨!”
庄鹤倒回来将他拉起,却一点都不惊讶,只叫他扔掉,说:“三哥,传闻也不都是空穴来风,在这种地方看见人骨并不奇怪,即便不是棺材石吃的,山里那么多猛兽,吃几个人算什么?”
说着又往前走,还不忘叫他跟上。
孟英被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喂下定心丸,但有句话他却是忍不住的,“你说,隆春说的那个会吃人的棺材,会是咱们要找的那个吗?”
庄鹤一脚踢开前面的挡路石,淡淡道:“不知道,不过,我倒希望是。”
孟英就有点犹豫,“其实我也希望是,不过…”
不过要是里面的“人”真要吃人,那可怎么办呐!
庄鹤没答,到谷涧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把力气都浪费在假设上可不值得。孟英受了感染,也闭嘴不言,只踩着她的脚印向前。
**
经过半夜跋涉,二人终于来到真正的目的地-谷涧。根据隆春的消息,那口会吃人的棺材石应该就在谷涧里头。
庄鹤和孟英相视一眼,然后前后脚往里进。
许是由于悬石的遮风避雨,谷涧里头倒比外面干燥几分,但是越往里走,森森白骨也越来越多。
孟英看得心里害怕,总觉得后头有东西跟着,可频频回头却只有黑暗,就没话找话地跟庄鹤扯闲。
“你说这谷涧有多深啊?”
“诶你说这儿这么窄,他们是怎么把棺材放进去的?”
“妹儿,听不到三哥说话呀?”
……
这时,庄鹤突然身子一顿,只觉得脖颈处扑过来两道热气。
而那个聒噪的声音就在耳边继续,“四妹,回我一句嘛。”/p>
庄鹤闭了闭眼,没好气地仰头撞回去,“三哥,说话就说话,不要突然凑上来,怪吓人的。”
孟英就嘻嘻笑了两声,揉着额头说:“我还以为你不害怕,原来你也害怕啊。”
庄鹤无声叹气,正要继续往前走时,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示意孟英安静,庄鹤竖直了耳朵仔细去听。
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刺耳时而沉闷;有时像人在窃窃私语,又仿佛虫蚁过巷成群结队,有时…像是牙齿咬在骨肉上,喉咙间发出的满足嗬哟声!
孟英浑身的寒毛简直都炸起了,他牵住庄鹤的衣角,小声问道:“什么东西?”
庄鹤也不知道,但,反正都是一个方向,过去看看。
两人就这么亦步亦趋地往里走,奇怪的是随着他们往里走得越深,那些声音仿佛长了耳朵似的,跟着就沉默下去。
庄鹤看了看手上的火折子,想,应该都是它的功劳。
挤过最后的狭窄通道,两人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如果说刚才进来的这一段路是蚕丛鸟道的话,那眼前的石室简直可以称为宽阔天地。
石室约莫二十来方,四壁坑洼不平,地面上散落的白骨横七错八,人骨兽骨都有。墙角处打了好几个硕大的老鼠洞,其中一个洞口还堵着个老鼠屁股,那尾巴粗的拇指一般,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肉才能肥成那样。
而石室中央赫然摆着一口半朽的棺材,棺盖并不在其上,而是半抵着地面半靠着棺身。
孟英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指了指棺材,道:“四妹,过去看看?”
庄鹤嗯了一声,将匕首更捏紧了些,移步过去。
可才一过去,庄鹤就发现不对劲。
就在这副棺材的隔壁,地面上也有一个同等大小的长形框印,似乎原来这里还该有一副棺材,只是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怪了!庄鹤皱着眉头,把火折子照向还在的棺材,口里却向孟英道:“三哥,我看这里似乎原来也有两口棺材,跟你那边的情况一样,只不知道那一副去了哪里。”
孟英跑过来一看,果然如此。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就道:“先不管它,看这口,看看有没有名字。”
庄鹤点头,向下看去。
入目就是一副白骨,这倒在庄鹤意料之中。他们都是从这样的棺材里出来的,只不过这里的主人没肉了而已。方才看棺材外面已经半朽,但这一看,才知只棺底部已经濡湿黏稠,里面四壁却比较完整。
算是帮了大忙了。
庄鹤把火折子吹得更亮些,照在棺璧上细细地寻找着。
待看到第三面的时候,孟英已经等不及了,就问:“四妹,找到名字了吗?”
庄鹤也急,如果没有名字的话那这口棺材就不是他们要找的,这趟就是白费功夫!但她心里的急并不表现在脸上,手眼仍然稳稳地一寸寸寻找着。
摸到这最后一面的时候,庄鹤突然感觉到手底下有凹凸,正要惊喜时,忽听孟英惊叫一声,后退着结结巴巴地喊:“后头、后头,它、它起、起来了!”
庄鹤疑惑回头,就看见方才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的白骨,不知怎的已经半腰坐起,上身前倾着,两只空荡的眼骨窝里冒出幽幽绿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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