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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过耳畔,徐成毓缕起发丝,抬着头仰视这座用作闺学的小砖楼。www.shuhaizhiyun.com
“喂,褚楼主,我觉得我有点喜欢这了。”
褚玉宣玩味问:“为什么。”不等她开口,擅自揣测道,“怎么,在这东打一人西打一双,还打出感情了?”
“可不是。”徐成毓张大双臂,“这栋楼的每一块砖,都该记录我的功绩。”
她张着手螺旋桨似的转身,顺便狠狠拍了身边人背部一下。
“走了。”说着大步流星踏入阳光下。
褚玉宣连忙撑起伞,快步追上去。
二人肩对肩相向而行,显得极为亲密。但始终保持着一拳头的距离,互不相触。
静静走了半程,褚玉宣还是问出口:“以为你会纳闷他们怎么认出我是男子。”
徐成毓侧着头看他,语气轻快:“错了,我一点都不奇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褚玉宣握着伞把的手紧了紧,垂下眼睛不说话了,脚步也渐渐放慢。
徐成毓也没管,昂首阔步:“有感而发罢了。”
“别走那么快,我给你遮阳在。”
“是你走太慢了——”
二人声音渐渐远去。他们都回屋了,小砖楼里的四人才缓过神来,整理衣衫的整理,解绑双手的解绑。
瑶娘感到万分疲惫,别说流泪,连口都不想张。她看着自己的两个兄长,心更累甚。
曹含何确认外衫没得破损,还能穿出去见人,才小小松口气。又看向曹玥,也是如此。
他有些明白:“那个小玉没使大力,我感觉到了。要不然我们裤子都会遭殃。”
曹玥半蹲着身子,感受屁股上的刺痛,难以苟同:“不是吧。他明明是用了大力,还有公孙小姐那一鞭,简直——嘶。”
曹含何脸上青白一阵,恨恨道:“怪不得对着屁股打。现在是告状没得告,还硬是受伤不方便。”
“怎么没得告状?”
“怎么告状?把李府医叫过来,脱裤子让他看吗!”
曹玥觑一眼瑶娘,推推他,低声道:“收着点,妹妹还在呢。”
曹含何连忙看向瑶娘,双手直摆:“妹妹,我刚刚口无遮拦了,污了妹妹的耳朵。”
他上下左右打量瑶娘几圈,安心道:“还好他们没对你做什么。”
“哥哥,他们本来就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们怎么傻乎乎的,也不带着人就这么赶过来呢?”瑶娘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这流泪的冲动,一半是源于懊悔,一半是源于愧疚。是她多此一举连累哥哥,也是她为了让小玉他们出气,故意让哥哥上门挨打。
看到妹妹呜呜咽咽地抹眼泪,两兄弟顿时手足无措。www.wxzhiwu.com
“不哭不哭啊瑶娘,又不是什么事儿,有哥哥们担着啊。”
瑶娘一听,泪更止不住滚滚落下。这两天的紧张尽数化为眼泪。
“你们找他们麻烦干什么。他们不是好惹的,大不了出信国公府。”瑶娘声嘶力竭,软在绣雁怀里。
“我明明已经跟你们说了。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曹含何大叹口气,面带愧疚:“瑶娘,我绝不可能让自己和你陷入家族联姻。再加上你又受那小玉胁迫……”
“是我提议的。”曹玥忙揽锅,“我本以为公孙小姐和郡王之间有情,所以给有情人指个门路,别来霍霍你们。”
他眼神陡然变得锋利:“我又想狠狠膈应一把小玉。”
“小玉那样不男不女待在公孙小姐身边。眼睛全放在小姐身上,连郡王小姐相会也不愿跟着,明摆着——”
曹玥握紧拳头锤了下地板:“所以我们干脆把这件事捅破天,也让小玉不再威胁你……”
“够了!”
瑶娘瞪着一双红眼睛忍无可忍,抓起一边的竹蒲团往曹玥扔去。
“我不需要你们如此为我这样。一次两次,都太过火了!”
“先是让陆川、陆川……”提起这个人名,瑶娘脸霎时苍白,立马撇过头回避。
“后又拿着公孙姐姐的名节不顾,乱传绯闻。公孙姐姐说得对,你们挨打并不亏。”
泪意上涌,瑶娘泪眼婆娑:“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们实在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曹玥犹不服气,但心中知晓,妹妹这番是为了他好。终归弯着脖子点头。
而曹含何早就紧着牙把头转向一边。他害怕在妹妹的眼睛里看到如此不堪的自己。
突然,他的眼睛被窗边的一道黑影吸引住了。
那道黑影若不动,恐怕无人注意,只会觉得是什物件投下的影子。可它在缓慢挪动震颤。
曹含何沉着气,双手抓住窗框一拉。
“咔喀喀——”
一道尖锐的摩擦声后,他和窗外那人面对面,脸对脸。鼻尖和鼻尖,只有不过一掌的距离。
那人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叫。这时她才发现,由于太害怕,自己已然失声了。
变故陡生,瑶娘呆愣住,眼泪都忘记流。曹含何怔怔看着那人,也不知该如何。
只有曹玥,奋身一越,大掌捂住来人的嘴。
“三妹妹。”瑶娘呢喃叫出来人。感受到自己的心在下坠,反而大笑出声。
她就知道不会顺利,就知道一个篓子后面是另一个更大的篓子。自己怎么也收拾不过来。
瑶娘喃喃:“公孙姐姐,你说得对。”
“阿嚏。”徐成毓用手帕捏着鼻子揉了揉,不善道,“谁在念我,午觉都睡不安生。”
褚玉宣默默把冰盆搬得远些,轻声道:“明明是自己贪凉,要在头边吹。”
徐成毓撅着嘴嘟囔:“也不是贪凉,外边这么热,走回来汗都湿一层。”
她向窗户缝外望去:“瑶娘怎得还没回来,我都差点睡一觉了。”
褚玉宣不甚在意道:“估计瑶娘有好些话要和自己哥哥说罢。”帮她掖掖丝被,“你不是说困,快睡。”
徐成毓牵过被脚,微微皱眉:“干嘛一定让我睡下。喂,你今天很奇怪。”
褚玉宣心漏跳一拍,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镇静,问道:“奇怪什么奇怪。”
“你——”徐成毓脑海闪过种种画面,有早起时,又有相处时。
她用被子包着头烦躁:“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唉!我睡了,梦里想吧。”
说着,被子平摊只露出双闭着的眼睛。
好险,应该没看出来。褚玉宣略略放松,提着的那口气缓缓吐出。这时,徐成毓猛地睁开双眼盯着他。
褚玉宣深知自己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包括眼神。所以,一直僵在原地,任由她打量。
徐成毓看这人还是这副样子,切了一声,觉得无趣极了。所以翻了个身,朝内睡下。
“帐子帮我放放。”
“好。”
听着帐曼落下的声音,看着床账内一寸寸暗下。徐成毓目光炯炯,毫无睡意。
她肯定,褚玉宣绝对、绝对有问题。
只有心虚的人在面对怀疑时,硬是“强装镇定”,强调自己清白。
心里无鬼,又何必如此?估计早一巴掌拍她脸上,让她快些睡,不要烦自己。
以此为底,徐成毓再回想早晨种种,不放过任何一个怀疑的细节。
她起床,褚玉宣在妆台前打扮。
她叽叽喳喳,褚玉宣应和。
不对,叽叽喳喳的同时,她解开了帐曼丝绳的结。任由结在她头顶上晃荡,又没解开的,四个侍女里,也只有褚玉宣了。
后来,他两次甩东西在自己脸上,为什么呢。
徐成毓感受着衣服蒙脸的触觉,用丝被捂住自己的脸。
蒙着脸,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划过一丝了悟,褚玉宣难道是怕她的眼睛?因为被说准心事,所以心虚吗。
现在硬是让自己睡着,也是为了手动闭上她的眼睛。
种种可疑处,让徐成毓越发猜不透。
她不想怀疑自己的身边人,但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褚玉宣有事隐瞒。
徐成毓脸色一寸寸变冷,需要有意瞒着自己,必然是她不容的事情了。
她再仔细想今早的一切,试图从毛线团里抽出个头尾来。可惜毫无头绪。
今早,今早。怎么偏要想尽早,因为褚玉宣是在今早才瞒着自己的。
不对!
徐成毓按着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的心,一股莫名的激动情绪冲荡全身。
说不定,从昨晚就开始了。只是她睡着,什么都没察觉。
褚玉宣提议洗澡,主动避出去。是桦川绣朱她们三忙活半天,细细帮自己洗了头发又擦干。
忙活半天,确实忙活得够久的。
当时,褚玉宣在干嘛。徐成毓想起早上桦川给自己的手帕子,褚玉宣当时在绣叶子。
如果趁着绣叶子的空隙溜出去,范围已经很小了。没有别的地方比对面屋子更近。
褚玉宣大约是找了瑶娘。
牵着这个线头,徐成毓不知该不该继续抽丝剥茧。她觉得发冷,是被这两人“背叛”的冷。
把真相剥出来有什么用,人早就知道了,并且还瞒着你呢。
徐成毓无声冷笑,心底苍凉一片。想质问,想弄个清楚明白,又掐着手心忍耐。
她不住克制自己心绪,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冷静。只有保持一个清醒的脑袋,才能和他们周旋。
周旋第一步,打消褚玉宣的疑心。
打消疑心第一步,安心午觉。
徐成毓匆匆忙忙闭上眼,扣着手腕默数自己的脉搏催眠。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堕入儿时的梦境。
“你拿的啥,瓦?天花板又漏了。”
“不是,隔壁孤儿——福利院的顶有点松,我去看看。哎,小毓,作业做完没,你又来找副局。”
“做完了做完了,我来找大妈妈检查!”
“不用那么麻烦,来,小爸爸给你查。”
“滚滚滚,拿瓦脏兮兮的,别碰我女儿作业。我看看——全对,真棒。去找你大妈挨夸吧。”
揉揉被拍了两掌的后脑勺,徐成毓举着作业簿蹦跳着跑进办公室,依恋地蹭着个女警:“大妈妈,看我的听写,满分!”
女警笑着摸摸她的辫子,接过小本:“小毓真棒。”
小毓忙点头:“是啊是啊,好多字我都认识了,比如这。”
她手点点“真相”二字。
“大妈妈,挂在里面屋的那个‘追求真相’。伯伯教过我!”
“哦,怎么教你的呀。”
“伯伯说,我们要追求真相,还青菜白菜,将坏人绳子绑着。”
女警失笑:“周局说的应该是追求真相,还无辜者清白,将坏人绳之以法吧。你这个小滑头,青菜,白菜都弄出来了。”
“追求真相,还无辜者清白,将坏人绳之以法。”徐成毓喃喃重复一遍,睡眼惺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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