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肃从御驾下来，踏进玉清殿，崔霏候在殿外，见他来了，躬身行礼。www.modaoge.com

云肃摆手，让她起来，问道：“你们娘娘可好？”

前几日，清玉疼的厉害，白日里不小心扭到腰，总是要哀嚎哭闹。

崔霏想着今日清玉的神情，答道：“娘娘今日好多了，神色松了不少，方才困了，还在小憩，奴婢去唤娘娘起身。”

云肃抬手制止住她，崔霏面露异色，看着皇上往里头进去。

“不必扰她，朕自己进去，你们都在外头候着。”

几个奴才都候在门外，崔霏看了眼安静的殿内，又回过头。

富全在旁边候着，见她局促，说道：“皇上对待璇美人一向特殊，不必担忧。”

崔霏这才将心收回肚子。

清玉午间小憩，就躺在平日歇脚落座的贵妃榻上，身上身下都盖着柔软的毯子，不至于硌人。

她睡得很香，白皙的脸颊陷入软绵中，黑羽似得眼睫又长又弯，晕在眼下。

云肃看着，脚步放轻，他走了过来，掀开榻上一角，委身落座。

桌案上，还放着几册话本，是方才清玉叫冬香她们念给自己听的，书册边缘倦起，看得出书的主人很喜欢品读。

云肃随意拿起，翻了两页，片刻后，目光微滞，手指顿在了那处。

这并非是自己送给她的诗词，也非文学古籍，是些入不了流的民间话本。

云肃读书数十载，名贯古今的文学史著，百年流芳的诗词歌赋，皆是看过，唯独这民间话本从未见过。

抱着好奇，他略眼翻看几页，而后兴致缺缺放下。

他重新将目光落到熟睡的人儿身上，视线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处。

璇美人生的冰肌玉肤，何处不美，脸上更是没有一处瑕疵。

云肃看着，勾起了唇，伸手，用指尖描绘她脸的轮廓，一寸寸划过。www.huanjing.me

或许是他冰冷的指尖刺激，清玉梦中醒来，睫羽抖颤，缓慢睁开眼眸，入眼见他，恍若天人。

清玉睡得迷糊，脑子不甚清醒，眨了眨眼睛，缓过一阵，才认出他。

“皇上......”

她刚醒，声音柔软，娇怯怯。

“嗯，是我。”

云肃回应他，将手指压在她脸处，碰了碰，脸颊温热，他的指尖却冰冷。

冷热交碰，清玉清醒的很快，眼珠子转了转，恍然道：“皇上来了也不叫臣妾起身，臣妾失礼了。”

云肃轻笑：“是啊，爱妃失礼了，朕要怎么罚你呢？”

清玉抿唇，脑中思考，半响憋红了脸，才道：“皇上又同臣妾玩笑。”

见她如此，云肃便也不惹她，轻言询问：“今日身子可还痛？”

清玉想了想，道：“还痛，可没有昨天痛了。”

她身上的伤，一时半会还不了，除了忍耐没有其他方法。

云肃虽心疼，不忍看她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今日不如昨日痛，那明日便会比今天轻松。”他执起清玉的手，继续道：“过了这次，日后你也能长个心眼，少闹腾些，不必受这种苦。”

清玉讪讪道：“臣妾知道了。”

“知道了，便记着。莫要日后伤好全，又开始不听朕的话，朕可都记着你同朕保证过的。”

皇上要她听话，清玉记着了，忙点点头。

方才醒，她此刻还有些恍惚。小窗外的天气阴沉，看着又要飘雪的样子。

“皇上，日暮了吗？”

云肃点头，“若是你在睡会，怕要错过晚膳时辰。”

清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往外面唤了崔霏进来，让她帮自己洗漱。

待一切都弄好，清玉勾着皇上的脖颈，从榻上下来，落座到铺着软榻的座椅上。www.wxzhile.com

晚膳是玉清殿的小厨房做好的，这儿的厨子都是精心挑选，为了杜绝上次的事在发生，人都是由富全亲自去民间寻的，个个身世清白。

用过晚膳，清玉又躺在了榻上。她总觉得自己如今四肢不全的样子很是难看，看了眼皇上，便寻思着怎么将人请出去。

“皇上今夜回长秋殿吗？”

她手上抱着的暖炉，是皇上赏赐的，外面是豹子皮，手感软绵，又保暖，比之妍昭仪那个更加金贵难得。

云肃还没落座，听了她的话，蹙了蹙眉。

“你这意思，是，要赶朕走？”

清玉哪敢说的那么明显，讪笑两下，手指不自觉，将手炉上的绒毛揪着，道：“臣妾身体不适，不能伺候皇上，皇上歇在玉清殿，恐扰了皇上，不得安睡。”

云肃那会不懂她意思，说是怕扰了他，恐是怕他扰了自己吧。

他掀袍坐下，姿态慵散。

看他不打算走，清玉也不好再说，只用手摸着手炉上的绒毛玩。

云肃看着她，问起今日皇后来玉清殿的事。

清玉垂着头，闷声道：“皇上又知道了。”

听着不太高兴，她不喜欢事事都在旁人的监视下。可这玉清殿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云肃侧目看她，见她手指恶狠狠般在手炉上揪着，大有一副拿手炉出气的样子。

眉宇间闪过阴郁，云肃用手将她小脸抬起，冷着声音：“你不高兴？”

清玉咬了咬下唇，不敢说的太开，只颤巍巍道：“皇上事事都知道，又何必问臣妾，皇后娘娘来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总有一天，她要将玉清殿的内鬼揪出来，清玉心中暗想。

云肃松了松挟制住她光洁下颚的手，说道：“你不必气恼，朕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清玉点头，面上附和道：“臣妾明白，皇上是疼臣妾，不放心臣妾，才找人看着臣妾的。”

虽明白，可却还是心中别扭。

任谁被人整日监视着，都是感到不自在，更不用说清玉又是一个活泼性子的人。

云肃又说回皇后来玉清殿的事。

清玉动了动脖子，将脸从他手上移开，才慢慢道：“皇后娘娘想让臣妾劝皇上选秀。”

云肃毫不意外，问她：“那爱妃何意，可听了皇后的话？”

清玉躺回榻中，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皇上觉得如何，众人都说皇上后宫空虚，要些新鲜嫔妃进来，皇上想要吗？”

新鲜嫔妃？这话也就她敢说，将皇上选秀说的跟买新鲜瓜果一样简单。

她的心思很好懂，当不愿意回答一个问题的时候，便是不喜那件事。

她不喜皇上选秀，知道这事，却让云肃心中愉悦，他弯着唇笑，道：“朕听爱妃的，若是爱妃觉得宫中寂寥，想要多几个妃子同你吵吵，朕便大选一次。”

后宫有个妍昭仪天天同清玉吵，清玉已经很头疼，若是再来些，她宁可出宫同太妃去修行。

想罢，清玉蹙着绣眉，纤弱无骨的手指攀上他的，指尖勾着晃悠，像撒娇一样，皇上平时最吃她这一套。

“皇后成天催皇上选秀吗？太后娘娘也催是吗？”

云肃点点头。

其实，这事仔细想也不足为奇，历朝历代都没有那一位皇上像他这样，后宫妃嫔加起来一只手就能数完。膝下子嗣也只有早就诞于中宫的一子，和如今还在顺妃腹中。

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觐言，不过，当今的皇上根基深厚，不受制于大臣。

这些事，旁人在劝，也只能由他来决定。

清玉有些气败，如今这种情形，皇上选秀是迟早的事，唯有一点是看时机如何。

眼下就不是个好时机，她如今正病着，不能侍驾，若是此时新人入宫，万一真来了个皇上能看上眼的，她不就岌岌可危了吗？

她在后宫几乎是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若是日后失宠，恐难有容身之所。

想着，她越发觉得，眼下不能让皇上选秀。

清玉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声音娇柔：“臣妾不想皇上现在选秀。”

听她撒娇，云肃心中莫名舒坦，反制住她的手，问道：“为何？”

清玉道：“臣妾眼下病着，若是皇上新人在侧，忘了臣妾怎么办，臣妾心里会难受的。”

她说的有些无理取闹，云肃却任由她说着，将人揽入怀。

手掌在她乌黑亮丽的鬓发滑过，他喃喃道：“朕不选秀，等清玉好起来......”

清玉缩在他怀中，勾了勾唇，有几分小得意。一得意，便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猛地抬起头，还差点撞上了男人的下颚。

云肃偏头躲过，眼中闪过无奈，“想到何事了，如此兴奋。”

清玉揪着他问：“皇上从前说过，除夕的时候封臣妾为昭仪的，可如今臣妾伤了腰，一时半会可能好不了，好不了便跳不了舞，皇上如何册封臣妾？”

她为了这事，可是练了好一阵的舞。为了保持神秘，连皇上都没有见过她跳舞，眼下，摔这一跤，啥都没了。

就算她身体好转，能下路了，也能养上个一年半载，才能跳舞。

如今想来，真是血亏，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云肃神色未动，这事他早有定夺。

他道:“位份，朕一定会许你，就除夕那日。”

这些本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清玉听完，也松了口气。

“臣妾多谢皇上......”

夜色渐晚，大雪压在枝头，啪嗒一声，雪从树上滑落，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