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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天色再又黑下来时, 槐树底下那间屋子里,五通神龛前的信香点燃了。m.wannengwu.com
淡淡的烟雾融进夜色,飘散在槐树刚刚探出嫩芽的枝杈间, 因为贺兰浑一力压制的缘故,王家并没敢张扬王登和武三娘的死讯,此时整个大宅一如往日般黑沉沉的, 一片死寂。
信香看看烧到了尽头,槐树的枝杈突然无风自动,片刻后一个矮而壮的身影忽地从空中落下。
金龟来了。
此处他不知来过多少次,熟门熟路钻进屋里, 四下一看并没有人, 不由得疑惑起来:“王登?老东西躲哪儿去了?”
神龛之前,信香烧到了最后一节, 暗红的光点随着香灰一同落下,嗤, 周遭的墙壁上突然光芒大盛,金龟连忙抬头,就见四壁密密麻麻, 贴满了朱砂写就的符纸, 此刻每一笔一划都放射出灼目红光, 像一张纵横交错的光网, 牢牢网住了他。
不好, 他中计了!
金龟摇身一变显出原型,是只一丈方圆的金色乌龟, 却在此时, 一道清如破冰的声音突然从天际传来:“履无极!”
万千青碧色光芒霎时压倒满墙符纸的红色, 又引领着红光刺向金龟, 金龟嘶叫一声,原本坚不可摧的龟壳霎时被劈出无数创口,露在龟壳外的四肢更是千疮百孔,流出淡金色的鲜血。
“谁?竟敢暗算正神?”金龟暴怒着四下冲突,却怎么也冲不破清光和红光组成的网笼,“出来!”
轰!又一道剑光劈头而来,金龟两只脚爪连着尾巴被齐根斩断,金龟砰一声倒在地上,两只前爪拼命扑腾着想要抓住尾巴,那是他的兵刃:“是谁?出来!”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金龟瞪大眼睛,认出了仗剑走进来的,昳丽无双的女子:“纪长清!”
前爪在这时抓到了尾巴,向空中一甩,化成一柄尖锥:“你先前杀我四兄,我们早已在到处找你,你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尖锥披着一层淡金色的光,箭一般地刺向纪长清,纪长清闪身让开,星辰失清光一挥,噗,金龟两只前爪又被斩断,硕大的龟身摔在地上,纪长清皱了眉。
虽然她提前布局,以符咒压制住金龟的神力,然而比起去年斩杀的黄鼠,金龟未免也太弱了,必定还有什么原因。
瞬间想起他们千方百计要诞下胎儿,强大神格的说法,纪长清追问:“你们令那些阴命女子怀上胎儿,是想如何强大神格?”
金龟一言不发,冷冷看她。
纪长清剑光一闪,在他脖颈上留下深深一道血痕:“你法力这么弱,跟胎儿有关?”
卫隐闪身进来:“长清,让我来。”
麈尾在空中盘旋,卫隐平静的语声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那些胎儿,如何能强大神格?”
许是先已受伤的缘故,金龟很快神色恍惚:“分出一半神格给胎儿,等胎儿出生后连骨带肉一起吞下,神格能够加倍。”
麈尾有片刻停顿,卫隐看了眼纪长清,她眼中有极淡的厌恶,想来是觉得此事肮脏龌龊,可她从前,分明不会让任何事情萦绕心怀,都是那该死的贺兰浑!
卫隐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于她终于有了常人的情感,还是该愤怒她如此模样并不是因为他,恍惚之间,口中问道:“还有哪些女子怀有胎儿?”
金龟神色迷离:“溯州还有一个,怀了老二的胎。”
黑驴排行第二,而溯州,是阿错的家乡。卫隐追问道:“剩下的三通在哪里?”
“不知道,”金龟摇着脑袋,淡金色的血从伤口流下来,“我们不怎么常在一处。”
四壁的符咒闪着朱红的光,卫隐转向纪长清:“长清,还要问什么?”
纪长清一言不发,拔出了剑。
卫隐从她眼中看见了杀意,连忙拦住:“长清不可!凡人弑神,必遭反噬!”
灵力一撤,麈尾跟着停住,金龟猝然醒来,立刻大叫起来:“纪长清,凡人弑神必遭反噬,你若不怕死,就来试试!”
星辰失光芒暴涨,纪长清声音清冷:“那就试试。”
卫隐连忙叫道:“长清不可!”
可已经晚了,轰!剑光过处,金龟身首异处,一命呜呼。
淡金色的血洒了一地,纪长清收起星辰失,看见卫隐叹息的脸:“长清,金龟虽是邪神却有神格,你杀他,只怕要遭天道反噬,于你修行一途多增艰险。”
然而去年斩杀黄鼠后,她也并不见得有什么异常,是传言有误,还是有别的缘故?纪长清思忖着,突然听见贺兰浑叫她:“道长!”
他风风火火走进来,想是步子太大牵动伤口,嘴角便是一抽:“哎哟,疼!”
纪长清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他便趁势握着她,眉眼含笑:“弄死了?”
纪长清点头,见他一双桃花眼向地上的金龟尸体一瞥,笑了起来:“好大一只龟!这裙边割下来足有一盆,配上鹿筋烧了,绝妙一道好菜。”
见了这种场面,头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吃?纪长清有些无语,见他笑嘻嘻的又道:“老听你说什么神格,那玩意儿是不是像妖的内丹一样能拿出来?能的话你给弄出来,说不定对你的修行有益处。”
纪长清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被他一说,一时有些拿不准,神格是像内丹一样可以剥离原主的吗?
“这说法虽然不通,但也不失为一个思路,”卫隐看着金龟的尸体,破天荒地头一次赞同贺兰浑的说法,“既然金龟能通过育胎的法子强大神格,说不定真能剥离本体。”
“那岂不是可以当成补药来吃?”贺兰浑摸了摸下巴,“那妖胎是不是也有这个作用?”
妖胎还在武三娘肚子里。纪长清心中一动,随即听见门外传来青芙的叫声:“阿师,武三娘的尸体不见了!”
武三娘的尸体昨夜便运回了贺兰府,一直由阿错守着,两刻钟前阿错起身倒了盅热水,再回头时,棺材里空荡荡的,武三娘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长清神色一凛,听见贺兰浑沉沉的声音:“只怕,早就被人盯上了。”
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强大神格是要吃掉胎儿,如今刚刚知道,胎儿却跟着武三娘一道消失了,那个弄走的尸体的人会不会也知道这个秘密,也要像金龟那样吃下胎儿,占有神格?
会不会是那个笑声?
“走吧,”贺兰浑拉起纪长清,“咱们先回去看看。”
出门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贺兰浑行动不便所以是坐车来的,此刻死活拉了纪长清一道在车厢里,低低说话:“道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纪长清看过去,对上他幽深的瞳仁,她发现他的神情很有特点,乍一看总是没什么正经的笑,然而定睛细看,总能发现许多不同的情绪,思虑、郑重、关切,还有之前在上清观时,那种紧绷着的窥探。
纪长清转过脸,没有说话。
贺兰浑便自己说了下去:“好像每次咱们总会被人抢先一步,之前的张良娣和火焰妖,这次的妖胎,就好像那东西早就知道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似的。”
纪长清心里想的,是昨夜与笑声交手时那种怪异的感觉,那笑声仿佛很熟悉她,难道,真是她亲近的人?可她亲近的人,统共也没有几个。
忽地跃下车厢:“我回趟观中。”
风声骤然充满两袖,寒霜起来了,空气潮湿冰冷,身后有另一道风声,是卫隐跟了上来,还能听见马蹄上钉的铁掌敲在冰冻的地面上,清脆连续的声响,也许贺兰浑也追来了,但她此时并不想见任何一个,衣袖鼓荡起来,疾如流星,霎时将两个人全都甩在了身后。
玄真观灰蒙蒙的轮廓很快出现在眼前,纪长清径直来到纪宋门前,屋里亮着灯,纪宋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朦胧的剪影,纪长清犹豫一下,听见纪宋的声音:“长清,进来吧。”
这声音安稳平和,跟她听惯的声音别无二致,纪长清推门进去,看见蒲团上纪宋清减的身形:“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纪长清看着她:“弟子一直在追击一个对手,它似乎很熟悉我,每次总是能先我一步。”
纪宋抬眼:“你怀疑是我?”
纪长清没有说话,低头时看见纪宋衣服下摆处深深的皱褶,这是长久打坐留下的痕迹,师父今日应当没有出去。
心头骤然一宽,纪长清走近了:“师父身体可好些了?”
“我没什么大碍,我挂心的反而是你。”纪宋慢慢说道。
纪长清看着她,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晕黄的光影,慈眉善目,意态淡然,是她记忆从不曾改变过的安稳,纪长清后知后觉地想到,她一身本事都是师父所教,若真是师父,又岂会不敌她?
最后一点疑虑烟消云散,纪长清在纪宋身边坐下:“我很好。”
“你近来心绪浮动,行事时有了挂牵,”纪宋细细看她,“譬如今日的事,从前的你大约会直接动手,现在的你却连直接问我都做不到。”
纪长清从她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小小的一个,像是躲在她眼中一般,这就是所谓的挂牵吗?纪长清想起从前她说,你无情无碍,道心坚定,比其他人能更快接近大道。
从前她也一直这么认为,然而现在,她有了不同的理解。
譬如利剑,有出鞘时,也有入鞘时,可无论出鞘还是入鞘,剑的本身并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顺心而为罢了。
刹那间如醍醐灌顶,纪长清闭目正要入定,听见纪宋说道:“把媚狐珠取出来吧。”
第52章
贺兰浑赶到玄真观时天已经大亮, 山门紧闭,卫隐负手站在门外,贺兰浑嘴角一勾, 这是没让他进门?
推开车门跟他打招呼:“怎么,道长没让你进去?”
此时纪长清不在,卫隐懒得跟他敷衍, 山风吹着衣角,他背对着贺兰浑站着,一言不发也不回头。
贺兰浑也不在意,取下腰间那把价值千金的长剑权做拐杖, 拄着慢慢走到山门前:“有人在吗?”
许久, 听见门里有人答道:“观主有事,请在门外等候。”
贺兰浑隔着门缝, 影影绰绰看见里面的是上次帮着在厨房归置东西的李道姑,脸上忙就带了笑:“李师, 是我呀,昨夜城里出事,道长一个先回来了, 我不放心得很, 连夜赶过来看看她, 如今她怎么样?”
李道姑也认出是他, 有道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上次他来时送的菜蔬到如今还有一大半,便是灶下烧的柴火也都是他送来的, 此时不免有问有答:“观主在老师父那里, 似是有要事, 一直在里面不曾出来, 郎君再等等吧。”
“好咧。”贺兰浑拄着剑慢慢走回车上,因为后背上还是疼,此时便压着个软垫斜靠车门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卫隐闲聊, “昨夜我跟道长在车上说起那个笑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就走了,也不知道到底为的什么事?”
卫隐依旧一言不发,不过贺兰浑也不需要他回应,自顾说了下去:“我总觉得那个笑声对道长十分熟悉,不过想来想去,熟悉道长的,除了这观中的人,也就只剩下你我了,肯定不是我。”
卫隐看他一眼,神色淡淡的,还是没有说话。
这人倒是能憋,先前纪长清在的时候他左一句长清右一句长清,话多得聒噪,如今纪长清不在跟前,他就在这里装哑巴。笑嘻嘻地又说了下去:“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道长?”
还是没有回应,贺兰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软垫:“我是三年前认识道长的。”
话音刚落,贺兰浑看见卫隐慢慢的,慢慢地回头,看他一眼。
那眼神阴郁冰冷,贺兰浑觉得,假如眼神能飞刀,那他身上现在,起码得插了七八百刀。
几乎是凭着本能,似笑非笑地又添了一句:“卫道长好像很不喜欢我跟道长相识的方式呢。”
那眼神更阴郁了,贺兰浑觉得,如果现在不是在玄真观门前,卫隐说不定就要动手。贺兰浑瞧着卫隐,他没有问,就好像他知道他跟纪长清之间是如何认识似的,他可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而纪长清的性子么,也不像是会对人说的。
所以,卫隐怎么会知道?
贺兰浑扯了扯身下的软垫,懒洋洋地伸出两条长腿:“昨夜跟鬼使那一战,可惜卫道长不在,不然我也不至于受伤。”
卫隐霎时想起昨夜看见他们时的情形,他靠在她肩上,又伸手去抚她的脸,她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却任由他胡作非为。心里似有毒蛇啃噬着,卫隐掩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拳,仍旧一言不发。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贺兰浑笑着,“如此一来道长肯定要照顾我的伤势,能够时时与道长亲近,便是伤得再重些我也认了。”
卫隐慢慢回头,狭长眸子冷冷看他。
贺兰浑发现他攥在袖子里的拳头动了动,连忙握紧剑柄,见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冰冷生硬:“你很吵。”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开了,李道姑站在门内:“贺兰郎君,卫道长,观主请二位进去。”
“道长出来了?”贺兰浑拄着剑跳下来,抢在头里往里跑,“李师姑,早饭做了不曾?她是不是一夜没睡?须得做点热的带汤水的给她,早起吃着舒服些。”
卫隐走在后面,听贺兰浑一句句向李道姑问着早饭的菜色,心中滋味怪异,他自问爱极了纪长清,然而这些柴米油盐,琐碎无趣之事向来是他不屑于为之也觉得纪长清不会在意的,只是这几天冷眼看下来,贺兰浑这些小意殷勤,纪长清未必不喜欢。
这情形,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卫隐心思沉沉,耳边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抬头时,纪长清纤长的身形出现在晨光中,心中没来由便是一阵欢喜,轻声唤道:“长清。”
却有一道声音比他的更快更高:“道长!”
贺兰浑拖着剑向纪长清跑去,还没到近前先已笑起来:“昨晚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让我追了一夜。”
纪长清遥遥看着他,想起方才纪宋的话,这媚狐珠,有些古怪。
那珠子取不出来。上次在洛阳时她没能取出,以为是方法用得不对或者火候不到,然而这次有纪宋亲自出手,依旧无功而返。那珠子好似与她极其契合,服下之后便生了根,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纪宋说,因为媚狐珠的,所以她才会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与他人不同,纪长清也是这么觉得。
“道长,”贺兰浑边跑边说,带着一身热腾腾的劲儿,“厨房蒸了鸡蛋炖了豆腐,我刚问了李师姑,上次拿来的黄芽菜剩的还有,待会儿拿油盐拌了,正好给你送粥。”
他很快跑到近前,笑盈盈地看着她:“今儿我托你的福,在你这儿讨口饭吃。”
他跑路的姿势有些怪,大约是牵动伤口,疼痛的缘故,纪长清下意识地问道:“伤好些了吗?”
“没,还疼得很呢,”他趁势便凑上来,想要讨她的许诺,“还得麻烦道长照顾我。”
那股子熟稔又轻快的感觉如此清晰,纪长清抬眼看他,现在她很确定,并不是媚狐珠的缘故,便是没有那珠子,她对他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纪长清伸手搭上他的背心,灵力一吐之间,贺兰浑一阵轻快,眉眼便弯了起来:“道长待我真好。”
余光里瞥见卫隐低垂的眼皮,贺兰浑凑在纪长清耳边:“我发现有件怪事,待会儿跟你说。”
早饭将毕时,纪宋头一个放下筷子:“长清。”
席上几人连忙都放下筷子看着她,见她笑意温和:“你出去有段时间了,等城里的事结束就回来吧,修行懈怠不得。”
贺兰浑连忙去看纪长清,见她神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是。”
贺兰浑咽下嘴里的饭粒,回来?那可不成,玄真观门户森严,又有纪宋在旁边看着,他便是天天往这里跑,只怕也见不着她几面,怎么也得趁热打铁,把这些天好容易培养起来的亲近按瓷实了。
得想个什么法子留住她才行。早知道昨天就不贴那么多符咒了,要是他伤得半死不活的,她肯定不会抛下他回玄真观。
回城的路上车门开着,贺兰浑靠着车壁,抬眼看着骑马走在前头的纪长清,不觉又想起两次相见纪宋令人玩味的态度,纪宋仿佛很不赞成纪长清与他来往。
张公远说过,玄真观并不禁绝婚嫁,那个李道姑就有夫婿孩子住在山上,一个月总要回去探望一回,纪宋却这般防着他,也是奇哉怪也。
“长清,”卫隐去前头探完路,折返回来与她并肩同行,“我这几天反复回想,神魂灭骨肉生这句话我应当是在先师那里见过,等城里事毕,我们回去一趟,总要查个清楚。”
又来,总勾着她去哪个犄角旮旯的清净宫,贺兰浑连忙探头叫道:“道长,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纪长清回过头,见他拍拍边上的座位:“进来说。”
卫隐跟着回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讲吗?”
“巧了,还真是不能当着别人说。”贺兰浑冲纪长清眨眨眼,“我身上疼过不去,你跟我坐车上说吧,就是那会子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纪长清下马登车,贺兰浑伸手拉过她,又向外面的卫隐一笑:“我只跟她一个人说,卫道长可不能偷听啊。”
卫隐便是本来有这个心思,此时也只能收起,冷冷催马向前,贺兰浑关了门:“卫隐好像知道咱们三年前的事。”
眼前蓦地闪过骊山上那轮圆月,纪长清听见他低声解释道:“早晨在山门外等你,我调侃了他几句,问他是不是很不满意咱俩认识的方式,他那个眼神几乎要杀人。”
贺兰浑神色是少有的郑重:“这事我从不曾对人说过。”
王俭他们一直哄传说他夜遇女妖,是因为他那三年里一直明里暗里在找她,引得众人各种猜测,但真实的情形,他一个人都不曾告诉过。
纪长清也只对纪宋说过,而纪宋,是决计不会泄露出去的。纪长清思忖着:“你确定他知道?”
“不确定,”贺兰浑回忆着当时卫隐的神情,“不过他那个反应,知道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他们两个都不曾说,卫隐何从得知?
“回头我再试探试探他,”贺兰浑轻轻握住纪长清,“若是他反应不对,那就得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了。”
纪长清抽开手:“不必,我这就去问他。”
“别呀,”贺兰浑连忙又抓住,“这么去问他肯定不能说,他那些手段又专是迷惑人心智的,等我再想想,一定套出他的实话。”
耳边突然传来几声长呼,有人叫他:“贺兰浑!”
贺兰浑推开门,多日不见的裴谌催马向他奔来,急急一勒缰绳:“下来说话!”
“什么事?”贺兰浑皱眉。
裴谌一把拽过他,凑在耳边:“你妹妹失踪了。”
第53章
崔颖, 武夫人与第二任夫婿崔令钦的女儿,贺兰浑同母异父的妹妹,六天前从崔家负气出走, 下落不明。
出走的原因是崔家要给她议亲,而崔家属意的郎君,崔颖并不中意。
崔令钦在世时一直在洛阳为官, 崔颖自幼跟着父母在洛阳生活,与长安这边的崔氏族人来往不多,崔令钦性子温和,武夫人又是个放手让儿女自己打算的, 是以崔颖性子独立, 几乎事事都是自己拿主意。
不过这种日子在三年前结束了,因为崔令钦染病去世。虽然武夫人极力争取抚养崔颖, 甚至武皇后也曾出面干预,但最终还是落了空。
原因无他, 武夫人第一次丧夫后再嫁了,这次也不肯答应崔家再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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