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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第 21 章
雨珠垂直砸在石板路上,一圈一圈划开。www.jiarenwx.me
整个宁县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氤氲雾气中,无端给人心情增出些阴郁色彩。
楚璃从公交车下来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些。
洋房门口的路不平整,有一段已经积起小水坑。
她撑着伞,小心翼翼绕开。走到院门口,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一到周末,麻将室生意都很好。
今天没有出现沸反盈天的景象,只传出一阵稀稀拉拉的麻将声。
楚璃进了院门,将雨伞放在门口敞风。推开玻璃门进去,看见一楼大厅只有寥寥两桌人。
再看脚下,茶叶,椅子,扑克牌散了一地。
正中央有一台机麻摔瘸了一角,麻将已经被捡起来放在一个塑料盆里。
闻琳拿了个簸箕和扫帚,在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而闻屿择一身黑衣黑裤,倚靠桌子站着。正打电话,像是在询问维修费用。
楚璃扫了眼这一地狼藉,都不知道怎么抬脚。
她咬了下嘴唇,旁边麻将桌的议论声清晰传来。
“那个老张也真是的,自己打牌不记张,赖人家小徐出牌没支声儿,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那把是清一色带勾的牌,最后没胡到,还反挨了个大的,怎么能服气。”
“那也不能掀桌子打人啊,小徐没事吧,我流挺多血。”
“都是鼻血,应该不碍事。得亏阿择回来得及时,老张遇到个硬茬才肯认怂。不过他一个月赢的钱都拿来赔医药费和桌子钱了,闻老板以后都不肯做他生意了。”
楚璃不懂麻将,听得一知半解。
不过这里的人脾气挺冲,打个牌都能打起来。武力值爆表,一个比一个野蛮。
闻屿择挂了电话,看到站在门口的楚璃。
他眼梢耷拉,情绪淡下去。再面无表情,轻飘飘移开。
“厂家说明天上门来修。”他对闻琳说:“我上去了。”
闻琳应了声,支起身子来才看见楚璃,忙招呼她进来。
“小心地上有水。这里乱,赶紧上楼学习去吧。”
楚璃点点头,拉着书包肩带往里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发现闻屿择今天看她的眼神冷得很,一点要跟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上楼。
楚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问:“你也才回来吗?”
他往上走,不说话。
“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你了。”
她试着缓和气氛,开玩笑的语气,“不是说不敢骑摩托去学校吗。”
闻屿择冷淡“嗯”了声,头都没回。
“怎么不说话?”
楚璃不明就里,追上去。
前面人忽然停脚,差点撞到他背上。
楚璃往后退了一步,闻屿择转身,居高临下看她。
“今天去哪了?”
楚璃轻轻眨眼,有些茫然。
刚才在街上,他没看见她?
“奶茶店。”
“去干嘛?”
“写作业。”楚璃回答,“怎么了?”
闻屿择垂眼,唇线抿直。
本就不畅的脸色拉得更沉。
沉默几秒,又问:“明天呢,还去?”
楚璃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如实回答:“是啊。”
闻屿择说不出话了。
在校门口等红灯的时候,他什么都看见了。
回想国庆节撞见她出门那次,她才吃了午饭就往外跑。
问她为什么不在家里写,她也不愿意回答。
难怪。
原来她的写作业,是和男同学约在奶茶店,一边做题一边有说有笑。
遇到不会的题,能相互学习。
遇到下雨天,还能一起打伞。
真行。
说不清原因,胸腔翻起一股莫名的火。
闻屿择脸一沉,转身就走。
楚璃完全状况外,背着书包跟上去:“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目光下移,不经意落到他的黑色外套上。
湿透了,几乎贴在他身上。
楚璃伸手,抓了抓他的袖子:“你的衣服湿了。”
像是找到某个起火点。
闻屿择的脾气来得猝不及防。
指尖刚碰上,他猛地抽开手。
脸色冰冷,狭长眼尾收拢:“我让你碰我了?”
楚璃的手被甩开。
愕然一瞬,也有点来火。
“我惹你了?”
楚璃好了伤疤忘了痛,完全忘了在他身上吃过的亏。
“好心问你一句,至于这种态度?动不动就冷脸,谁愿意跟你这种人沟通?”
闻屿择冷笑一声。
也对。
她矜贵,骄傲,睥睨一切。
和那个姓宋的一样,众星捧月,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他这种人”,哪配跟她沟通。
闻屿择喉结滑动,瞳孔一片漆黑。
“你谁啊你?”
他带着压迫,往下一步,眼底渗出戾气,“别他妈太看得起自己。”
楚璃没被这样对待过。
呼吸一滞,胸口开始起伏-
翌日中午,闻屿择在一片晦暗中醒来。
屋子里窗帘半拉着,外头还在下雨,天空一片阴翳的灰蒙。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
昨天跟贺涛他们喝得太晚,这会儿脑袋昏沉,嗓子干得厉害。
他坐起身,抓了一件长袖T套上,屐着拖鞋出卧室。
牌友们还没来,楼房上上下下都很安静。
闻屿择下楼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
“降温天穿这么点,午饭不吃还喝冰水?”闻琳正在厨房洗茶杯,看他仰头喝水,“你是嫌热得慌?”
闻屿择眼皮耷拉着,没理她。
正好肚子饿了,他一口气喝完一瓶水,又弯腰去柜子里捞方便面。
“你要出面我给你煮,别吃方便面没营养。”
闻屿择嗓子还哑着:“懒得麻烦。”
闻琳直起腰,把手擦干净。
“麻烦什么啊。我和阿璃中午也吃的面,调料都齐全,洗的菜叶子都没吃完,我现在给你煮?”
闻屿择动作一顿,轻微皱眉。
这个点,楚璃早就出去了。
说不定已经喝上奶茶,和男同学谈笑风生。
闻屿择哂笑一声。
将方便面扔回柜子,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行吧,那再加个煎蛋。”
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煎蛋面上桌。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闻屿择筷子挑起面,吸溜一大口。
闻琳坐在桌对面,支着手肘看他吃。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家里多了个优等生就忍不住对比。
“你看你,睡觉睡到大下午,别人阿璃都拿着书本学习去了。你有人家半点自觉,我晚上睡着了都能笑醒。”
闻屿择在心里“嗬”了声,没搭话。
闻琳继续说:“苦了人家小姑娘,下雨天还跑那么远去学习。”
这面是越吃越没滋味。
闻屿择顿了下筷子:“她还跟你说这些?”
“人家不跟我说难道跟你说。就是一楼太吵,影响学习了,人家才想办法找了个安静地方。”
“楼上哪儿吵了。”闻屿择一脸不屑,“她就是不想呆在这儿。”
或者准确点来说,她是更想待在别的地儿。
“怎么不吵,你住三楼又听不到。”
闻琳没好气说,“人家下周末竞赛,抓得紧呢。哪有闲工夫挑这挑那的。”
闻屿择埋头吃面,没再说话。
昨晚喝得不少,脑袋沉得难受。
可就算这样,楚璃那双怨怼的眼,像是一帧不差地刻在了脑子里。
抹都抹不掉。
鬼知道他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良久,闻屿择把筷子搁碗上。
想过来想过去,好像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她真是因为太吵”
他喉结滑动,嗓音艰难,“才跑出去写作业的?”
他住在三楼,的确是不吵。但是二楼的情况,他完全没注意过。
“那不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
闻琳说,又问他:“昨晚都跟谁一起喝了?”
“贺涛他们,还有陈小沁。”
闻屿择说着摸出一支烟,低头点上,扫了眼空荡荡的大厅:“今儿怎么回事,那些打牌的比我还能睡?”
闻琳差点被他气笑,瞪他一眼:“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不开门。”
“哦?”
闻屿择挑眉,“小姑你生意都不做了,干啥呢?”
麻将室生意一直不错,闻琳一个月下来比有些进城做买卖的赚得都多。
她舍不得休息,一年到头都耗在这。
问完好一阵,闻琳抿着嘴,没说话。
闻屿择看她反应,呼出一口烟,猜到什么。
他唇线紧抿,沉默两秒。
一股难以掩饰的燥意和厌恶从眼底渗出来。
“闻招的事?”
“闻招”两个字是闻屿择的禁忌,闻琳从不在他面前提。
既然今天他主动问起,就没必要掩藏。
闻琳眼神闪烁一瞬,又放松下来。
“这不是,天气转凉了嘛。”她缓慢说,“我给你爸装了几件衣服,下午找熟人送进去。”
“里面有衣服,冻不死他。”
他嗓音不带温度。
仿佛那个“他”,不是什么活物。
静了两秒,他又问:“多久?”
“什么?”
“多久出来。”
闻琳双手肘桌上,叹了口气:“按照他的情况,至少还有两年。”
“才两年。”
闻屿择冷哼一声,戏谑说:“进进出出多麻烦,干脆就住里面,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还是个人了再出来。”
“阿择,你别这样。”闻琳皱眉,“他好歹是你爸。”
修长指尖猩红明亮,闻屿择深吸一口烟,吐出白雾。
胸腔被尼古丁占满,恶劣情绪却憋得更狠,无法释放。
“我爸?”
他脸色冷,声音更冷,像隆冬时节,结了冰的海。
“我早当他死了。”
第 22 章 第 22 章
连续降雨过后,冷意侵袭整座城市。
一场秋雨一场寒。
前几日还有男生要风度不要温度,穿着个短袖在外头晃荡。这两天属实扛不住了,全都老老实实穿上了校服外套。
校运会安排在周四周五。
好在老天爷给面子,连下几天雨之后,周三就开始放晴。
“明天就是运动会了,不会还要布置作业吧。”
“作业肯定有,但是不着急交,周末再慢慢补。”
“我去,那这个周末作业得堆成什么样啊。”
“”
教室里充斥着一股按耐不住的雀跃。
学生从早上就开始躁动,精力难以集中。老师们也习以为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特别叮嘱纪律,讲完就结束。
楚璃这几天十分疲惫。
不仅抽时间练习长跑,还要准备周六的竞赛。
女子一千五还被安排在最后一天。
想早点解放都做不到。
楚璃被教室的声音吵得头疼。
她抬起冰凉的手贴在额头,合上课本,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男子短跑是明天还是后天?”
卫生间出来两名女生。
“明天啊,男子短跑和接力最刺激,可以看闻屿择吊打体育生。”
“哎,可惜每个人最多只能报两项,否则以他的实力,咱们七班田径肯定无敌。”
两名女生走远了,楚璃从一捧水里抬头,水珠顺着皮肤滑落。
非但没降温,耳根和脸颊还轻微发红。
她咬唇,不受控制回想那天他抵着她耳朵,恶狠狠警告的样子。
这个混蛋。
楚璃心底骂了一句,甩了甩脑袋,把他从脑子里踢出去。
她抽纸擦了手擦了脸。
脚刚一踏出门,额头撞到一人胸膛。
幽淡烟草味充斥鼻尖。
楚璃退了半步,抬眼一看,“混蛋”就站在面前,双手抄兜,居高临下地看她
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他。
“我——”
闻屿择才说了半个字,楚璃用力推开他的肩,绷着脸走了-
早上九点,太阳劈开厚密云层,投下金黄的光。
操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学生们难得整齐划一穿上了校服,一眼望去朝气又精神。
宁县二中的师资水平排不上号,运动会倒是办得是有声有色。
校领导发言完毕,就轮到高一的学妹们表演女团舞。
一个个露脐衫,超短裙,妆容娇俏浓艳。年轻的身体随着音乐鼓点扭动,每一个动作尽显青春风姿。
楚璃被欢呼声淹没,不由自主地看向舞台。
她以前学校的运动会可没这么奔放。
女生最多跳个健身操,还是穿着传统的校服,化妆露腰什么的更不可能。
开幕式过后,正式开始比赛。
王世娇带着学生来到看台,找位置坐下。
六班今天人来齐了的,她心情不错。望着一张张年轻肆意的笑脸,让人欣慰,又让人感慨。
“零食可以吃,但是垃圾都给我装好带走。”王世娇叮嘱,习惯性讥讽两句,“脑子不爱用,坏了就算了。但是班级名声不能坏,听清楚了吗?”
学生们特给面子地懒得计较,扯着嗓门儿回答:“听-清-楚-了-”
六班的位置挨着七班。
国际惯例,成绩不好的一般体育都好。
除去体育班,高二七班是去年的年级第一。一群人一到运动会就兴奋,嘚瑟得没边儿。
操场中央有掷标枪比赛,楚璃坐在靠边的位置,看了一阵觉得没什么意思,摸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来。
她垂着头,忽然一支水递到面前。
宋淮:“这么用功?”
楚璃接过来:“我们班还没有项目,坐着也是坐着。”
“我怎么有种预感。”宋淮在她旁边坐下,“下次的年级第一,我就要拱手相让了。”
楚璃弯唇笑了下。
虽说上次月考她受了感冒影响,没发挥好。但宋淮实力摆在那儿,话不能说太满。
“我们差了二十分,哪有那么容易追上的。”
说话间,周围忽然一片骚动。
闻屿择一身校服松松垮垮,慢条斯理地走上看台。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表情很淡,带着几分冷漠和倦怠。
楚璃余光瞥了一眼,平静移开。
光明正大迟到,还大摇大摆进来,也就他做得出来
阳光从云层倾泻下来,有些刺眼。
闻屿择靠坐在椅子,脑袋向后仰,喉结锋利凸起,脖颈修长又白皙。
他就着半躺的姿势,眼梢低垂,凛凛睨着他们。
宋淮不知道说了什么,楚璃眉眼弯起。
她拿水瓶喝水,他也跟着喝一口。
好碍眼。
闻屿择唇线绷起,脸色压得更沉。
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一寸一寸收回视线。
几天过去了,她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就算碰见了,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从容淡定,泾渭分明。
他就算想找借口搭个话,都他妈寸步难行。
旁边。
还有一个跟他一样气的。
“宋淮居然在对她笑!”
卓颖一脸不畅,脖子都扭了九十度。
贺涛懒洋洋地打游戏,头都没抬,“哪个她啊?”
“就你们喊小女神那个!”
贺涛握着手机哼笑:“你遇到强敌了,没办法。”
“”
卓颖想来想去,还是不爽。
又很没有眼色地,去找垮着张脸的那个。
“闻屿择,你不是认识那姑娘,帮我个忙呗,问问她跟宋淮到底什么情况?”
一句话直戳闻屿择肺管子。
闻屿择冷眼:“嘴巴长来不知道自己问。你哑巴了?”
卓颖被怼得莫名其妙,叉起腰:“我倒是想问,宋淮微信都不肯加我。你不帮我就算了,凶什么啊。”
肖琦山最近是看出来了。
楚璃平时虽然话少,但明显跟闻屿择是走得比较近的。
可她最近把“我不想理你”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俩人应该是吵架了。
肖琦山捧了包薯片,翘着二郎腿边吃边说,“你自己没眼力见儿,阿择现在比你还气。”
卓颖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
闻屿择一脚踢在他椅子上,动作粗鲁,薯片都迸出来几颗。
“吃你的。”
肖琦山抓起身上散落的薯片扔嘴里,嘀咕说,“不是,你拿我出气也不是事儿啊。”
“光怄气真解决不了问题,等到你墨迹完。”
贺涛从手机抬头,朝斜前方努嘴,“人家那边,都开出花儿了。”-
对二中的学生来说,运动会无异于变相放假。
上午的项目一结束,一个个撒着欢儿地蜂蛹出校门,中午也不打算消停。
楚璃手揣在校服袋里,往食堂走。
潘朵从后面跑上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去食堂吃饭?”
楚璃看看她身后:“你不去外面吃?”
自从上次操场发生争执,潘朵已经很久没和那几个玩了。
“一个人去外面吃没意思,”
楚璃点头:“那走吧。”
今天来食堂的人果然少,有一个窗口的打饭阿姨闲得都开始玩手机。
楚璃打了菜,和潘朵找了个位置坐下。
“紧张吗,明天的一千五。”
“有点。”
“别害怕,我明天给你买红牛,你可是我们班一千五的独苗。曹垒还说了,要你做了条横幅。”
“”
这么张扬,确定不会起到反效果?
“其实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是支持你的。”
话说到这,潘朵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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