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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借着薄弱的烛光仰头望他,仿佛见到一棵独立山巅生受风雪的松柏。
“为了?见你,我脚都扭伤了?。”
苏弦锦张开手,笑道,“程筠,抱我。”
程筠俯身将?她抱在臂弯里,哪怕受着伤,也毫不费力,轻盈地像拢了?一片云霞。
他抱着苏弦锦,苏弦锦握着烛台,光笼罩着他们二人。
涉过?黑暗,跨过?那些空了?的酒坛,程筠一步一步,没有丝毫停留地离开了?这?里。
暗室的门打开。
苏弦锦望着亮堂的书房,桌上此时已摆上了?温热的粥和鸡汤,旁边地上置了?个小炭炉,上面?温着药。
“哇,好香。”苏弦锦眼?眸一亮,“程筠,快放我下来!”
程筠没放开她,直至走?到榻旁,将?苏弦锦轻轻放在榻上坐好才罢。
苏弦锦抬眸看他,方才在暗处不觉得,如今来到光下,才瞧见程筠的脸色有多?差。
他脸上无半点血色,苍白得仿佛一尊被打碎又拼凑起来的瓷器。
“让我看看你的脚。”程筠半蹲下,脱去她的鞋。
苏弦锦将?脚收上去,阻止了?他。
程筠抬眸,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苏弦锦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程筠,先不要管我了?。”
她用力抓着他手,哽咽:“你坐下来,坐到我身边,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
“阿锦——”
“程筠,求你。”苏弦锦双肩因颤抖而向内收着,“求你……”
“阿锦。”程筠慌乱坐到榻上,有些无措,“……好,是我不对,我听你的。”
苏弦锦抬手拭去眼?下的泪,闷声道:“那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除非我问。”
“好。”
苏弦锦脱去他的鹤氅,露出底下被血染红的白色里衣。
她呼吸逐渐急促,颤抖着手,缓缓解开里衣系带,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疮痍一一展露眼?前。
饶有苏弦锦已有了?心?理预期,仍有些崩溃:“程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程筠温声:“不要紧,只?是几道口子,比起人命,轻如鸿毛。”
苏弦锦默默流泪,纤细手指轻轻拂过?他腹肌附近那道很深的伤,伤口没有处理好,又被反复烫过?,已经溃烂发?炎了?。
焉能不痛。
“阿锦,别看了?。”程筠哄着她,“真的不疼,都已经快好了?。”
苏弦锦垂眸,将?白狐裘轻轻拢在他身上,遮住那些伤。
又将?那早已浸满鲜血的里衣与鹤氅丢在地上,然后下了?榻。
“阿锦,你的脚踝——”程筠忙要伸手扶她。
“别动。”苏弦锦加重语气,“我不问你,你不准说话。”
她单脚跳到桌旁,舀了?碗粥给?他:“先吃饭再说。”
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程筠在她严肃的目光下乖乖喝了?粥,身上略有了?些暖意。
“阿锦。”
苏弦锦仍不理会,只?接了?碗放回去,又去小炉子旁端了?温着的药来,目光灼灼。
程筠一怔,也乖乖喝了?。
纵然程筠面?不改色,轻描淡写,但那苦涩的气味苏弦锦即便只?是闻一闻也觉得嘴里发?苦。
她朝门外喊:“景林。”
“苏姑娘。”
景林果然一直守在门外。
“多?拿点蜜饯来,要各式各样的。”
景林显然愣了?下,才回:“是,我让人马上去买。”
苏弦锦哼了?声:“什么大夫,怎么开怎么苦的药!”
程筠低笑一声。
苏弦锦看了?他一眼?,又朝景林道,“让人收拾好卧房,准备好热水,我和首辅大人要沐浴更衣。”
上药
一进卧房, 苏弦锦首先就被明窗下一物吸引住视线——山谷中捡到的鹿角。
她惊喜不?已?:“程筠,你何时带回来的?我怎么不知?”
“上次离谷时就带走了。”
程筠牵着她手:“跑慢些,别伤到脚,等会儿我替你上药。”
“不?用, 我好得很。”
苏弦锦已?自己?检查过了, 右脚没有骨折, 只是有些扭伤。
她说:“你先坐好,等净室里?洗澡水打好再说。”
程筠在她的眼?神下乖乖照做。
景林按照苏弦锦的吩咐, 让人准备好洗澡水, 又生了炉子, 将那鸡汤在炉子上煨了, 各种平时所需的伤药棉布等也一应俱全。
苏弦锦跛着脚翻箱倒柜。
程筠问:“你找什?么?”
“找你换洗衣物呀,我刚刚不?是把你染血的里?衣都扔了嘛。”苏弦锦一头扎在衣柜里?, 声音从里?面传来, “好大的衣柜, 怎么都没几件衣裳。”
“景林——”她喊。
景林从外?头进来,路过程筠时绷着脸上的笑朝自家大人行了行礼, 却并未如先前那般询问是否可?以进屋,直接就进了。
苏姑娘在, 就以苏姑娘的话为第一准则。
苏弦锦探首问:“只有这些衣裳吗?”
景林点?头:“大人冬日常穿不?过几件, 别人送的鹤氅狐裘倒还有四?五件,在库房里?, 我去找。”
苏弦锦道:“去找去找, 要颜色鲜亮的, 好看。”
景林劲头十足地取了库房钥匙就去了。
苏弦锦拿了套贴身?里?衣叠起来:“程筠, 你这权臣当的,在外?人面前拿足了奢靡的架子, 怎么比我还要节俭,我衣裳可?比你多多了,家里?衣柜都放不?下。”
她说着又忽然在衣柜底下找找另一个小箱子,好奇打开来瞧,竟是好几套崭新的女子衣裙,四?季都有。
她站在屏风处,挑眉道:“哪来的姑娘穿的衣裳?还不?快从实招来。”
程筠倚在长椅上,看着她兴致冲冲地忙来忙去,笑得几分悠闲慵懒。
“我这里?,除你之外?,难道还有其他姑娘?”
苏弦锦早就猜到是这样,不?过故意问的,就是要勾出他这话来。
此时听到他说,心满意足之下却还要故意傲娇地哼了声。
“谁知道呢。”
她给自己?选了一套明媚的鹅黄色衣裙,在这段原文没有的剧情里?,她终于可?以再次做回苏弦锦,而不?用做苏曲儿,只得一袭白衣了。
净室里?的洗澡水已?经准备好,热气蒸腾,氤氲地满室朦胧。
苏弦锦一手拿着换洗衣裳,走到程筠面前,朝他伸出另只手,眉眼?弯弯:“首辅大人,请沐浴更衣。”
程筠淡笑,将手握了上去。
“遵苏姑娘之命。”
苏弦锦一身?风尘仆仆,的确很想洗澡,但?她还没想过要和程筠一道,毕竟,想到那么亲密,她还是会有点?害羞。
她只是迫切地想要帮程筠检查并清洗伤口,再好好替他上药包扎。
因为她知道,除了她,没人能这样做,包括他自己?。
他完全不?在乎那些伤。
她牵着程筠的手走进净室,将衣裳搭在围屏上。
净室摆着一个很大的木质浴桶,里?面是滚烫的热水,旁边放着一桶凉水。
水雾朦胧,程筠站在一旁脱去衣裳,她只能瞧见一道身?姿挺拔的影子,连满身?伤也被雾气遮敛了,只突显出诱人的身?形轮廓来。
所谓宽肩窄腰大长腿,不?外?乎此。
苏弦锦盯久了,不?知被热气熏的还是什?么,脸红得很。
她往浴桶中舀了几瓢冷水,探得水温差不?多了,便笑道:“首辅大人,水温可?以了,衣裳脱了就快些进来,别着凉了。”
程筠顿了片刻,才?从雾中走出,长腿一跨,就没入了温热的水里?。
“我自己?来吧。”他扯过帕子,声略涩然。
“害羞呀?”苏弦锦眨了眨眼?,绕到他身?后?,将他墨发解散落在水中。
她这人有个特点?,她不?好意思时若有人比她还不?好意思,那她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没有。”程筠看似淡定。
苏弦锦偷笑几声,从他手中夺了帕子:“水温还好吗?”
怕他伤口疼,她没有让水足够热。
“正好。”
程筠背对着她,在水里?却还坐得端正,显然有些紧绷。
苏弦锦卷起袖子,轻轻按在他肩上,俯身?在他耳边低笑:“害羞也没关系哦,首辅大人。”
程筠一僵,耳朵通红。
“手腕怎么了?”他忽然注意到苏弦锦袖子下露出的凝白手腕,满是擦伤。
苏弦锦下意识一缩,却已?被他握住。
他转头望着她,等她的回答。
苏弦锦叹了口气,笑道:“都怪你呀,程筠,怪你太洁身?自好,不?让女子进府,景林嘛,忠实执行你的命令。我呢,被人捆着手装在麻袋里?,差点?又给送回去了。为了挣脱出来,手腕就被绳子磨破咯。”
程筠垂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伤口旁边。
苏弦锦收回手,道:“和你比起来,我这也算不?了什?么,等会儿擦点?金疮药就好了。”
见程筠不?语,她便揉了揉他脸。
“好了我的首辅大人,您请多在意一下自己?吧。”
不?算自己?的命当回事?,却把她当作宝贝。
程筠轻道:“阿锦,我自己?来吧,你的伤别碰到水了。”
“刚才?还说遵苏姑娘之命,现在又不?听话了。”苏弦锦按住他肩膀,语气霸道,“别动,一切听我的,现在这里?由我做主,你也是。”
“听不?听?不?听我就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程筠低笑:“好,听你的。”
苏弦锦这才?满意,她将帕子浸湿,在他脸,脖颈,肩下都一一轻柔细致地擦拭了遍,尽量不?去触碰到他的伤。
又怕他伤处在水里?泡久了不?好,没多久就让他出来擦干,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坐好。”苏弦锦碰了碰他终于有些暖色的双颊,“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些你再出去,去喝一碗炉子上煨的鸡汤,然后?在长椅上略躺会儿,等我替你上药。”
程筠一一应她。
“好。”
做完这些,苏弦锦微松了口气,重?新打了水也简单盥洗一番,将头发用干净的棉布搓到半干,便一齐拢到背后?,任其散落着。
屋里?生着炉子,因而暖得很。
她从净室离开时,程筠正安静躺在长椅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乌发从一侧滑落下来。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程筠阖着双眸,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他蹙着眉,睡得不?算安稳。
方才?水汽熏的暖色,在他脸上也褪去了,只余下令人心疼的苍白。
苏弦锦扫了眼?放置在一旁盛过鸡汤的空碗,点?头,果然还是听话的病人最?可?爱。
她将凳子轻轻搬到椅子旁,又将一堆伤药棉布都拿了过来,然后?在凳子上坐了。
程筠手臂垂落在身?侧,她揽起放在自己?腿上,小心卷起他的袖子。
饶是见过数次,在面对那些伤口时,她还是红了眼?。
皇帝杨晟在他手臂上刻下的符箓实在太深,疤痕这么久也不?见好,后?来又在其上添了新伤。
那大概是程筠自己?的手笔。
这道所谓的符箓即便荒唐可?笑,寓意也是平安。
程筠用匕首划掉了它,破坏了原先的纹路。
他不?想平安。
苏弦锦仰头缓缓深呼吸了下,方控制住眼?泪没有掉下来。
她用指腹蘸取了金疮药,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等上完了,才?用柔软的棉布小心包裹起来。
程筠手指蜷缩了下,苏弦锦抬头对上他眼?。
“没关系,太累了就再睡一会儿。”
程筠忽然皱眉,抬手将她脖颈处的头发拨弄到一侧,露出雪地里?一枝红梅。
“这是怎么伤的?”
“哦,这个……”苏弦锦摸了摸,差点?忘了这里?了。
她扯了个谎:“这个是我不?小心被树枝刮伤的。”
程筠坐起身?,拿过金疮药擦在她伤口上,动作很轻柔,十分怕弄疼了她。
苏弦锦笑道:“没事?,只是破了点?皮,你若再发现晚一些,都要痊愈了。”
程筠眼?眶微红,抚着她柔软的发。
“阿锦——”
“你先坐好。”苏弦锦将头发捋在耳后?,按着他坐了回去,公众号梦白推文台“你身?上的伤还未上完药,休想耍小心思转移视线,今日你不?上药也得上。”
程筠坐在长椅上,被她这话逗笑。
“我没说不?让。”
他主动将另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请苏姑娘阅览。”
苏弦锦笑道:“程筠,你这个态度我很满意,继续保持。”
她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将他身?上的伤都包扎好,只是手法?一般,看的自己?都好笑。
“差点?就把你缠成木乃伊了。”
“什?么是木乃伊?”
“一种干尸。”
“……”
苏弦锦摩挲着着他深邃眉眼?,玩笑道:“还好我们首辅大人这张俊脸没有受伤,不?然我真要一大哭。”
程筠垂眸:“原来苏姑娘是为我这张皮囊,我还以为……”
嗯?
这话怎么听着一股委屈。
苏弦锦眉尾轻扬,笑问:“你以为什?么?”
程筠撇过脸,语气略低落。
“我还以为,苏姑娘是为我这人,果然,是我想多了,我这作恶多端的奸臣,舍却这身?皮囊怎么配得上苏姑娘青睐。”
苏弦锦实在受不?了他这语气,笑了一阵才?勉强止住。
她俯身?过去,双手捧起他脸,眉眼?弯弯。
“大奸臣还真是能说会道,看来我要……”
她凑近,青丝垂落他脖颈处,气息染了些旖旎。
她做主
程筠坐在长椅上, 苏弦锦站在他身前,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微俯身。
两人的距离再次贴得很近,在各自清醒的情况下。
两道气息混在一起, 如同目光一样, 密不可分。
苏弦锦的青丝落在程筠凸出的锁骨处, 挠得他有?些?微微发痒,于是程筠喉结不自禁滑动着。
苏弦锦用温热的指腹摩挲他柔软的唇, 与程筠视线纠缠一处, 此刻两人的瞳孔中只有?彼此的影子?。
一种既酸涩又酥麻的电流感从?她小腹位置流淌开, 流经四肢百骸, 刺激着她不受控的心脏怦然跳动。
她睫毛轻颤了下,缓缓低头?。
“阿锦——”
程筠轻唤她的名字。
苏弦锦睁开眼, 顷刻间跌入他澄澈的眸中, 那里?一片清明。
程筠将她丝丝缕缕的乌发拨到耳后, 伸手?环住她腰肢,轻轻一揽, 便将她圈坐在怀中。
他拒绝了这个吻。
苏弦锦被他抱着,靠在他胸前, 看不见他眼神, 只能听?见他比自己还要快的心跳声。
他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低声:“这样就好。”
苏弦锦没有?挣扎, 只是抬起手?臂攀在他肩上, 头?抵在他肩窝处。
听?着他分明急促的心跳, 散乱的气息, 她轻笑了声。
“程筠,你不敢。”
程筠垂眸。
易得之事?易失去, 他好容易失而复得,不敢僭越一分。
上天已对他足够眷顾,他不敢奢求太?满。
他收拢了怀抱,将苏弦锦更亲密地拥在怀中,生怕稍一放手?,眼前梦幻般的美?好就随风散了。
“阿锦在我身边,就够了。”
“可我要给你更多。”
苏弦锦在他怀里?坐起来,搂住他脖子?,笑意盈眸,“我说过?,我得到的幸福实在太?多,足够分给你。”
程筠眼尾泛着红,只是怔然望着她,没有?说话。
苏弦锦从?他的眼眸深处窥探到了一丝不安。
她说:“程筠,别怕。”
她知道程筠在恐惧什么,他纵然没有?上帝之眼,也对自己的结局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克制对她的喜欢和接近,却也始终保持着一条分界线。
分界线以外?,是她尚未触及的他最深处的部分。
在这之前,她不想逼他任何事?情。
他已经太?沉重了。
她只希望在宿命到来之前的每一日,他能轻松些?。
于是她抬手?摩挲他眼尾,笑道:“别紧张了,首辅大人,我暂时放过?你,再容你准备准备。”
程筠紧绷的身躯松弛些?许,眼尾晕出浅笑。
“嗯。”
苏弦锦抿了抿唇,虽然她主动,但她刚才也是紧张得不行。
天可怜见,她还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这个步骤对不对,改日应该向陈晴取取经。
好在程筠也没什么经验。
应该没看出她强装熟练的破绽来。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我也有?点饿了,尝尝这个鸡汤。”
她从?程筠怀中下来,坐到炉子?旁,索性?用程筠方才用过?的碗又盛了一碗鸡汤。
“好喝么?”她问。
程筠道:“你未必喜欢。”
“什么意思?”
苏弦锦浅尝一口,皱起眉,“怎么不放盐呢?”
好淡,一点都?不好喝。
“大夫说最好少放盐,不利于伤口恢复,叫景林给听?见了,景林干脆和厨房说不准放盐。”
程筠解释,“之前我没喝过?,所以便没管这些?。”
苏弦锦笑道:“景林干得好!”
程筠一怔。
听?她道:“就该这样做,只要是有?利于你的,就该听?大夫的,而不是听?你的。”
她将手?中那碗鸡汤递到程筠面前:“首辅大人,劳烦您别浪费,日后我用膳另作一份,你的就乖乖按照大夫的要求来。”
程筠接过?,叹了口气。
“阿锦,这个真的很难喝。”
“你药都?不怕苦,怕鸡汤难喝?”
“苦和难喝,是两个意思。”
苏弦锦挑眉:“喝完,不许浪费。”
在她的监督下,程筠乖乖照做,只是喝的时候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苏弦锦笑着递给他帕子?。
“好啦,乖嘛。”
景林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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