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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呼色赫公社的第一晚, 林雪松睡得——老、香、了!
第一天早上醒来,他盘腿坐在炕上,愣是想不起来自己咋离开的大食堂, 又是怎么到的炕上, 谁给他脱的衣服裤子……
低头看看整齐放在皮鞋上的袜子, 还有放在炕尾叠得方正的衣裳, 他眯着眼睛, 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www.chenzuiyd.me
炕里小王小丁还睡得呼呼的呢, 这俩人酒量比他还差。
将他们摇醒, 人一出门就有早饭吃,饭后一出门,一位蒙古族的小伙子笑呵呵地坐在马车上。
“接下来我送位同志去第七生产队。”
出场部的时候,孟天霞开着拖拉机与林雪松人碰头。
一辆马车、一辆拖拉机一前一后驶进秋日渐黄的草原, 顺着栋栋电线杆延伸而去的那个方向开, 一定能到第七生产队冬驻地。
秋风夜夜凉, 草原上日夜温差越来越大, 绿油油的草场几乎在眨眼间就黄了一大片。
秋黄像无限浸染的颜料,不断扩张向整片视野。
林雪松坐在板车上, 放眼四望后, 便再没能收回视线。
草原的辽阔瑰丽如此令人惊艳,只有真正置身其中, 才知策马奔驰过一片草原, 前方是草原,回首仍是草原的那种冲击性。
天地之间,放眼无边。
呼啸而来的风是直的,吹过马车和拖拉机这些小小石子般的障碍, 翻滚向另一边,仍旧直着吹。
辽阔不是一个词,而是一种震撼。
在大平原上,为了一个村子的田地供水,周围五六个村子的人一起来帮忙挖水渠。
在大草原上,为了几个小生产队能通电,要在无人的草原上多树不知多少个电线杆子才能用电线将距离遥远的驻地和驻地相连。
在集体利益大过天的环境里,整个国家不计私利,不管成本,团结一致地向前,只为让整整的国土上,无论多偏的村田都能用上水、不涝不旱,无论多远多小的边疆驻地都能用上电。
林雪松一个一个地数电线杆子,一直数到太阳升上中天又西斜,他们驶上用碎石铺就的坡路,穿过驻地门柱,抵达第七生产队。
过十几米,坐在拖拉机副驾上的包小丽站起身,双手拢在口边,朝着后面马车上的林雪松大喊:
“林大哥,你往那边看,那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最齐整的院子,看见那个站在院墙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了没?
“那里就是林同志的家!”
一头大母牛摇摇晃晃从前方拐过来,它身后跟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大狍鹿,后面还坠着另外一头大母牛和两只时不时停下来顶角的少年牛。
面对这些不会躲车的牲畜,拖拉机和马车都得停下来,等着它们的队伍慢悠悠地过。
接下来走过去的是两只羊妈妈和3只小羊羔,它们憨态可掬,肥壮喜人。
林雪松兴致勃勃地打量这些动物,发现它们竟全走向妹妹住的知青小院。
包小丽忙跳下拖拉机,在打头的大母牛前边赶到院门前拉开门,笑吟吟地看着大母牛巴雅尔晃晃悠悠地过小桥,进院子,扫视一圈儿长大许多的小鸡小鸭等小动物后,绕过一只耀武扬威的大鹅,晃向半敞着的牛棚。
“都是你们养的?”林雪松转头问坐在拖拉机上的孟天霞,从车板上跳下来,好奇地往知青小院张望。
“都是林同志养的,她不在家时,留在驻地的人帮她照看。”孟天霞笑着道:“院儿里还有鸡鸭鹅呢,我们嫌小猪太臭,给放养在屋后的山坡上了。”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忽然唏律律一阵嘶叫,一匹夕阳照耀下如红宝石般油亮的小骏马叉着腿便跑了过来。
在拖拉机和马车前乍然停住,傻乎乎地转头用大马眼扫视众人,最后盯住孟天霞,唏律律叫几声,哒哒哒跑到她跟前,一话不说便张马嘴去咬孟天霞的袖子。
孟天霞哈哈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粒糖。www.fuguisk.me
小红马将糖含在口里,仰天呲牙咧唇哼哼两声,才欢脱地追向队伍。
林雪松目光始终追随着还称不上膘肥体壮,却已现出些矫健样子的小红马,赞叹道:“这就是小梅动手术治好的那匹小红马!”
“是的,漂亮吧?现在全驻地人人都惦记着它呢,谁都想做那个驯服它、第一个骑上它的人。”孟天霞望着小红马圆溜溜亮通通的屁股和逐渐宽阔的平背,也生出些向往。
开拖拉机的人也会梦想骑上那么漂亮的小红马呀。
林雪松转步想去知青小院看看,前方路上忽然赶过来1位中年男人和妇女。
为首的瞧见孟天霞和林雪松便高举右臂,还没走到近前,已热情地高喊:“是不是林雪松同志到了?”
赵得胜早上便已经接到孟天霞在场部打的电话,知道她今天要同林雪君的哥哥一同回驻地,驻地里的人已经等了大半天喽。
“是得胜叔和我们妇女主任额仁花同志,他们和雪君关系都可铁了。”孟天霞介绍罢,跟林雪松暂做告别,先开着拖拉机去停车场了。
林雪松忙迎向赵得胜和额仁花,伸出去的右手还没握到得胜叔的手,整个人已被大力抱住了。
“像啊,大林同志和小林同志长得真像啊!”赵得胜热情地拥抱过客人,才退后一步上下打量林雪松。
额仁花这才哈哈笑着走过来与林雪松握手,并爽朗道:“等你大半天了,来,给你们安排着住在陈木匠家,行李啥的都放那儿,走,过去歇会儿。”
说着便招呼林雪松和小王小丁往木匠房走。
“看见这地上铺的路没有,林兽医的灵感。
“看见那山上的小木屋没有,里面住的王老汉,他的狗都长肿瘤了,林兽医开刀给救回来了。
“后山往里走,林兽医带着几十号人进山采药,教会不少人认中药材。一起采药那些人,别管多大岁数,个个都管她叫老师。”
一路上赵得胜边走边给林雪松介绍,这片驻地上处处都留下了小梅的足迹,哪里都有她创造过的小故事。
小王和小丁也随着赵得胜的手指东张西望,听着对方的描述,想象着林雪君同志在这片驻地里生活的样子,不时掏出本子记上几笔。
“小梅去牧场给母牛配-种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跟着走进放满木材的院子,林雪松关切地问。
“可能还得半个来月吧,前几天从牧场上回来的同志说,林兽医又去第八生产队了,那边的母牛配种也找林兽医帮忙。
“现在林兽医可紧俏了,想请她帮忙都得排队。”
赵得胜回头答罢便朝着院子里停下工作抬头观望的陈木匠和穆俊卿道:
“快看谁来了!
“这位就是林兽医的哥哥,林雪松同志。”
陈木匠笑着点点头,一向内向的大叔憨憨地以一手压着木头,另一手抬高了跟林雪松和小王小丁打招呼。
他旁边帮忙的穆俊卿啊一声站直身体,目光快速上下打量了下林雪松,双手在裤子上擦去汗湿便大步走来,抬臂礼貌道:
“林同志你好,我是跟林兽医同时来到第七生产队的,我叫穆俊卿。”
“你好。”林雪松刚与穆俊卿握过手,对方就接过了他拎着的行李,率先走在前面为他们领路。
接下来赵得胜都插不上话了,穆俊卿先帮小王小丁安排好,又指了指陈木匠家侧卧里另一张单人床:
“这原本是给阿木古楞打的新单人床,他现在不在驻地,就先给林同志睡吧。
“那孩子正长身体,床我做得很宽很长。”
说罢,穆俊卿将行李放在床尾,接着又道:
“被褥都是驻地里的叔伯婶子们听说你要过来,从家里拿来的,都是干净的。”
见小王小丁也把随身的行李放在床尾了,又请人到院子里坐。
他分别给人拎过来个马扎,并快速煮好碗奶茶送到人手上,接着笑道:
“位可以先在这里坐坐,这里面朝着后山,秋天的兴安岭山林最漂亮,树叶黄的绿的红的…什么颜色都有。www.chuxi.me一边歇着喝茶,一边看看风景。”
“我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位贵客就先交给你了,小穆。”赵得胜跟林雪松人打过招呼,交代一声便快步走了。
额仁花跟林雪松唠了两句家常,也跑去停车场跟仓库管理员一起跟采购员包小丽做交接。
穆俊卿搓着手看了看独自在台案边割木头的师父,犹豫几秒便也拎了个马扎坐到林雪松身边,笑着询问对方一路过来累不累。
“还行,有点乏,总算到这儿了。”见穆俊卿态度特别热情,林雪松忍不住猜测小梅是不是也救过穆俊卿养的牛羊啥的:
“小梅也帮你治过牲畜?”
“那倒没有……”穆俊卿被这样一问,脸刷一下便红了。
他掩饰性地戳了下眼镜,拢了下中午临时理了下的自然卷短发,清了清喉咙后格外正式道:
“我们几个年轻人一块到这里支边,人生地不熟的,刚开始都有点害怕不被接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边安顿下来,干不干得出点事业。
“幸亏小林同志快速打破了我们这些外来知青和牧民们之间的陌生感、隔阂感,帮助我们所有人快速融入生产队的生活。
“小林同志虽然年纪轻,其实对我们所有知青都颇多照顾。”
“是吗?”林雪松一下来了精神,挑高眉问道:“小梅咋打破僵局的啊?”
他们部队刚到河南帮老乡们干活的时候,还跟当地老乡发生过不少矛盾呢,幸亏连长和生产队长双方领导不断管束及协调,大家才处得越来越好。
妹妹是咋快速带着知青们融入生产队的?她总不可能像他们连长似的,给每个排下达‘走进老乡家,帮老乡们担水、扫地干活’的任务吧,这些年轻的知识青年们刚来生产队时挑得动担子吗?
穆俊卿先是被问得愣了下,接着便想起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那一天,他站在牛屁股边,捏着林雪君递给他的牛尾巴,近距离地旁观了她伸手往牛屁股里插的震撼画面。
砸吧了下嘴,他对上林大哥好奇的眼睛,郑重道:
“在牛棚里,病刚好的林同志——”
穆俊卿声音暂顿,伸出右手往前伸,转头问林大哥:
“你见过她手插牛屁股吗?”
“啥?”林雪松傻眼。
“林兽医手插牛屁股,插进去这么长一截胳膊。”穆俊卿不顾林雪松的吃惊表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给对方比划当时林雪君深插的程度,然后又道:
“就这样,她用自己惊人的技艺,镇住了当时牛棚里所有人,包括妇女主任和大队长。然后,林同志撸胳膊网袖子,带着生产队好几个老少爷们儿嘿嘿吼吼地费老大劲儿扯犊子,终于顺利地帮老母牛产下个一百斤左右的大牛犊子……”
“……”小王。
“……”小丁。
“……”林雪松。
穆俊卿一个故事讲完,左右一片寂静——
首都来的客人们,也被镇住了。
…
天色渐沉,秋夜的寒意愈深。
穆俊卿在木匠院儿里给林大哥和小王小丁讲完了林雪君给大母牛接产、给小羊治不吃奶毛病、给大母羊治炎症等故事时,衣秀玉推门进来便问:
“林大哥人呢?”
她今天跟采野菜野果子的社员一块上山,采了许多草药。听说林雪君的大哥正在木匠房,丢下草药连跑带颠儿的就过来了。
瞧见坐在窗户下面看风景的林雪松,衣秀玉伸着右手就走了过来。
“林大哥你好,我是林雪君的好朋友、好同志衣秀玉,我和她还有孟天霞住知青小院,我们仨最铁了。
“她看到伯父写的信就说你要来,终于等到了。”
刚跟林雪松握过手,衣秀玉便招呼道:
“走!我带你去我们院里走走,看看她生活的地方。”
于是,一行人呼啦啦离开木匠房,踩过碎石路,路过冒着炊烟的一栋栋小屋——它们中许多都是今年新建起来的。
路过阿木古楞毡包边大队正为他建的小木屋时,干活的王建国几人也加入了带林雪松参观的队伍。
又路过林雪君她们仨开辟出来的小菜园,与园子里帮忙除草的孩子打过招呼,跟坐在菜园外晒好太阳准备回家的老人们握过手,林雪松被请进知青小院。
这里是妹妹和两位朋友一起搭建起来的新家,其中还有穆俊卿等几位男知青和大队里其他社员们的功劳。
“这就是林同志写文章和写信的桌子,这是林同志用的洗脸盆,这是林同志的书架,林大哥你看,这些专业书都被林同志翻烂了。
“这是我的笔记本,我学的这些中药知识都是林同志教我的。
“这是萨仁阿妈亲手给林同志做的小外套,这是林同志的旧鞋,她出发去草原穿的是我们的好朋友托娅送给她的牛皮靴子。
“这些书都是各报社、广播站邮给林同志的,还有这些信纸、笔、墨水——”
衣秀玉才介绍完林雪君的战利品,院子里就传来小王小丁和王建国几人的声音:
“放屋里吧,不然容易被院子里的动物啃了。”
“好嘞。”
接着便见几个小伙子一起帮小王小丁将他们从首都及其他城市给林雪君带的东西搬进了瓦屋,一摞又一摞,一兜子又一兜子,全整齐堆放到侧卧。
衣秀玉于是笑着道:“林大哥,你看,林同志的东西又增加了那么多。”
林雪松站在桌边,四望这个干干净净的瓦屋。窗明几净,书架上有书,厨架上有油盐酱醋,灶边码着柴和干牛粪,椅子是新打的,洗脸盆是新买的……
来这里不过大半年,妹妹已经将日子过得如此红火了啊。
揣着这样的感慨,林雪松还没来得及在妹妹家里坐坐,就被一众人请去了大食堂。
晚饭已备好,秋收后最丰盛的一顿盛宴,招待第七生产队的贵客,林雪松同志。
在驻地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大食堂,王老汉拿出了自己刚酿好的‘都柿酒’,赵得胜掏出了自己珍藏的高粱酒,额仁花家里的马奶酒也都搬了过来。
林兽医为生产队做了那么多事,她的哥哥,他们一定给招待好。
美酒,必须喝透了啊!
于是,当第一天林雪松和小王小丁一起坐上马车,去第八生产队的夏牧场找妹妹时,酒还没醒呢。
他躺在马车上,头枕着衣秀玉给他塞的棉花垫子,身上披着孟天霞给他找的薄被子,抱着穆俊卿送给他的装满了牛奶的水壶,望着头顶色彩浓郁的蓝天,魂儿随着马车的摇晃不停舞蹈。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醉过,过年回家见兄弟们没喝这么透过,跟亲戚们团聚没喝这么透过,居然在来看妹妹时,被妹妹的领导上级、同志、朋友们灌了个晕头转向!
酒都是好酒,人都是好人,借妹妹的光被众星捧月、热情款待时,那股骄傲幸福劲儿也真是美滴很,但……晕也是真晕呐!
穿过最美的大草原,见过雄鹰翱翔高空,见过成群牛羊过草场,也见过草原旱獭打架、鼠兔搬家,林雪松终于到了第八生产队,他的酒也终于醒了。
第八生产队的副队长嘎老仍住在夏牧场牧户斯琴高娃家的毡包里,帮忙清点牲畜数量,规划迁徙冬牧场时间,听说林同志的哥哥和来采访林同志的报社编辑来了,当即骑上大马从这边的毡包直奔向2公里外另一位牧户才希亚勒家。
一瞧见林雪松,嘎老就认了出来,长得跟林兽医嘎嘎像。
他跳下大马,一把便握住了林雪松的手,“林同志,您的妹妹刚为我们生产队的所有大母牛配好种,她配得真的嘎嘎好,没有一头母牛不乐意,我们牧场的母牛都嘎嘎喜欢林兽医!
“她过来一趟啊,连我们牧场上的耗子都不生病了。
“哎呦,多好的小伙子啊,林兽医的哥哥啊,哈哈,快坐。”
他热情地拉着林雪松坐在马扎上,转头又喊人:
“苏日娜,快去煮奶茶,林兽医来的时候杀的羊还剩一半呢,晚上都给烤了!
“喊你阿爸架锅烧火啦。”
“哎!”苏日娜探头盯着林雪松看了好几眼,才跑去煮奶茶。
“小梅不在这儿吗?”林雪松和小王小丁坐下后,左右张望都没见到妹妹。
“哎呀,我们这儿的活都干完了,昨天她刚回第七生产队的夏牧场。”嘎老也拉了个木凳子坐下,3只大狗跑到他身后,好奇地打量林雪松人。
嘎老一把揪住带头的蒙獒,笑哈哈地展示给林雪松看:
“你瞅瞅这仨狗,身上斑秃似的,好多地方没毛,知道咋整的不?
“哈哈哈,你妹妹有条黑脸狼,老霸道了。这仨狗身上的毛都是被那头狼薅掉的。”
“小梅还养了狼?
“哎不是,她已经回第七生产队夏牧场了?”
竟然又错过了,想找到妹妹可真够波折的。
真如那首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妹妹也是位隐者啊。
天色渐晚,林雪松有些踟蹰,刚开口准备跟小王小丁商量一下要不要立即改道去第七生产队,嘎老就嚷嚷起来:
“那怎么行!
“你们既然来了,怎么能饿着肚子赶夜路呢?让人家知道林兽医的哥哥来了我们第八生产队,没好好招待一下就给送走了,我嘎老还要不要做人。
“来来来,你们看这天色都晚了,草原上走夜路很危险的。
“听我的,在这吃个晚饭,今天晚上就歇在这儿了,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带路,亲自送你们去第七生产队,怎么样?”
于是,大锅架起,羊排炖上,羊腿烤上。
因为自家大狗抓伤林雪君的边牧犬而被阿木古楞找上门的苏赫,眼圈儿的乌青还没消,就那样顶着俩黑眼圈,赶过来陪林兽医的哥哥喝酒。
饭桌边,羊汤鲜得小王小丁一个劲儿地啧啧称赞不停。
煮的羊排喷香,烤的羊腿焦香,大口撕扯着啃肉,胃满足,舌满足,精神上也畅爽得要命。
户主才希亚勒老人唱着蒙古族歌曲,苏赫高举着酒杯同林雪松讲述自己跟林兽医因狗打架而生出的纠葛故事,指着自己的乌眼青大声地笑,大声地喊“干杯”。
秋日凉爽的夜风吹去酒后的燥意,草原的夜空辽阔,在黑暗中与地连成一片。
晚秋虫子仍在鸣叫,夜风吹得它们瑟瑟发抖,高亢的鸣叫变了调。远处时有狼嚎,夜枭鬼叫着飞过,忽地俯冲,在一阵老鼠惨叫声后,夜枭叼着老鼠再次飞起,直掠向远处一片稀稀落落的灌木丛。
推杯换盏间,所有人都不停嘴地夸林兽医。什么牛疯了,林兽医一来一治,牛立马不疯了,喝水撒尿结石都好了。什么牛内脏掉出身体,林兽医下五除一就给塞回去治好了……
借着酒意,牧民们什么夸赞的词都敢讲,这一通乱吹,简直要把林雪君吹成菩萨下凡。
林雪松歪着脑袋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说的谁啊?真是他妹妹吗?
酒意熏然,苏日娜和苏赫举着酒杯一边饮一边唱,他们拉起林雪松,一道围向篝火,欢笑着敬酒,叽叽喳喳地教他跳蒙古族舞蹈。
唱啊跳啊,直到醉倒。
天好高啊,星子密布,一闪一闪地照亮夜空。
林雪松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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