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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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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礼物……

他和南流景巧在同天生日,而南流景又放下架子为他请来了最想见的白薇。

懂了,他故意卖我人情,让我对他感激,好让我到死都记着他。

不可能,休想拿算盘珠子崩我。

是时候,给他一点惊天大礼的震撼了。

顷刻间,沈伽黎的视线落到李叔故意落在这的旅游杂志上——

*

生日当天,沈伽黎在无数短信电话的狂轰滥炸中睁开了眼。

今天李叔难得做人,考虑到是他的生日也没来早叫人,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但有些人,还不如李叔识大体。

关了手机,沈伽黎缓缓坐起身子,望着窗外百亩园林,起身去了厨房,拿出崭新一袋食盐下了楼。

他将食盐倒在土地里,一掌拍平,心里大概有了数。

早餐桌上,两碗长寿面整齐码放在一起,李叔推了南流景下来,对二人热情道:“少爷,沈先生,生日快乐,祝你们萱堂日永,兰阁风熏!”

“谢谢,同福。”南流景淡淡道,随即望向沈伽黎。

李叔也赶紧用眼神示意他说点好听的给少爷听,但沈伽黎自动屏蔽,自顾望着窗外园林在心里盘算着。

“说起来,二位竟是同一天生日,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定是上辈子上上辈子几辈子修来的同船渡!”李叔双手抱拳,双目含泪感动着自己。

沈伽黎:撤回,这辈子天天大眼瞪小眼已经很下头,还要再来几辈子。

南流景依然古井无波吃着面,吃完漱口出门上班。

司机已经过来接,但他不知为何迟迟不走,一会儿整理领带一会儿整理袖口,不知在磨蹭什么。

直到他带有暗示意味的清了下嗓子。

李叔心里美滋滋,悄声对沈伽黎道:“去和少爷道声生日快乐,他可一直等着呢。”

沈伽黎缓慢咀嚼着面条,头也不抬:“生快。”

南流景:……

“杨司机,走了。”

车上。

南流景凝望着窗外,心中晦涩。

以往生日这天,会收到几百条生日祝福短信,员工也会特意为他制造各种生日惊喜,但因数量太多,短信向来不看,礼物向来不拆。

今年也是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他把几百条短信翻来覆去好几遍,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却从未给他发过消息的发信人。

但没有。

源源不断的短信祝福,电话夹杂其中,手机每亮起一次他都要低头看一次。

还是没有。

窗外阴沉沉的,预报说今天傍晚会有中雨。

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并不美丽。

南流景习惯性摸索着座椅,摸了半天手中空空如也,一低头,他的旅游杂志不见了。

杨司机主动道:“旅游杂志让李叔收走了,见您翻了很多遍,南总,想去旅游么。”

南流景没说话。

他刚接手公司,多少人虎视眈眈,现在无法脱身,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更应该小心,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杨司机笑道:“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很美对吧,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

南流景心不在焉盯着窗外。天空之境啊,是很美,但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呢。

下辈子么。

*

南流景家。

沈伽黎转了一圈。反派不在,李叔不在,很好。

他在网上寻摸半天,找到了闲着的施工队,以及,盐场。

一百亩的园林用盐铺满大概需要600吨,工业盐的价格在400左右,这样就是24万。

太贵了。

像他这种铁公鸡,一根毛都不愿往外出。

虽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结底都是南流景的钱。

但他天天老谋深算怎么扩充小金库就不辛苦么?

啧,归根结底还是南流景的错,无差别讨厌所有没有边界感的人。

虽然见到了白薇的确很开心。

沈伽黎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了半天,虚弱划着手机,眼睛一度要闭上。

倏然间,“80元/吨”的字样赫然出现。

不管产品质量如何,便宜的都是好货。

上午十点,施工队开着铲车准时抵达,望着豪华的园林造景,一帮人犹豫了:“这么华丽的园林,你确定?”

沈伽黎“嗯”了声。

又道:“南门留出半亩。”

能省一分是一分。

几台大铲车满载愧疚感,缓缓驶向园林。

高耸入云的红杉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塌,甩落遍地球果;修剪精致的草坪顷刻间化作泥土地,草种乱飞。

大块的盐粒平铺在泥地上,被工人们用铲车碾碎碾平,磨成细细的盐沙。放眼望去,周围一片雪白,像是刚结束了一场大雪,一望无际,好似天地间都被这干净的白所覆盖。

白色亮而刺眼,沈伽黎意满离。

本次加上人工费共支出六万元。

沈伽黎心在滴血。

傍晚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在平整的盐地上方积了薄薄一层水。

沈伽黎乘着雨声,在这令人犯困的白噪音中安然入眠。静音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短信接踵而至。

傻逼1号:

【哥哥,雨停了哦,我去接你么?】

【哥哥肯定又在睡觉,没关系,我可以等(*^▽^*)】

半小时后:

【哥哥,六点了,还没起么?我现在可以过去么?】

【哥哥,小懒虫,要起床啦~半小时后到,等我~么啾!】

沈岚清环伺一圈位于郊区的小别墅,脸上挂着汗珠,浸湿了绯红的双颊。

他早上六点就起赶来这边布置现场,就连红酒摆放的位置都经过精密测量,雪白的桌布铺陈椭圆长桌,中间的艺术花篮中绽放着娇嫩的粉玫瑰,水晶烛台晶莹剔透。

沈岚清坚信,今天一定会是哥哥最难忘的一天。

第38章

另一边。

南流景婉拒了无数领导员工的邀约, 到点准时下班。

他又看了眼手机。

六点了,依然没有收到沈伽黎的生日祝福。

这个人,心是石头做的?

忽而想起藏在卧室里的那只等身高礼盒, 以及特意把李叔支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临市, 心中不禁懊恼。

到了家,南流景没急着进门, 而是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南门。

作为原文大反派,拥有一处阴暗且无人打扰的黑化地是标配。

南门是园林的边缘, 后面栽满法国梧桐,茂密且幽静。

南流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在这里平复心情,顺便想点阴招。

沈伽黎,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我打开手机时,要看到你的生日祝福。

半晌。

他狠狠将手机摔进泥土。沈伽黎,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的小玩具放到哪里了。

为了快点拿到小玩具, 他按下电动轮椅的前进键,咕噜噜往前驶去。

穿过梧桐树搭建成的密林,接下来将会看到精心打理的美国红杉,然后是比球场还整齐的草皮……

南流景轮椅停下了。

南流景望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

园林……呢?

只剩白茫茫一片,一眼不见尽头。

……

“沈伽黎!!!”怒极而啸的咆哮声惊扰了枝头正在卿卿我我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南流景笔直站起身,拖着轮椅疾步而去,脚底的盐粒踩得咯吱作响。

他用三年时间打理的皇家园林, 没了,甚至没看见消失后留下的泡影就没了。

沈伽黎沈伽黎!!!

“哐当!”进了屋, 南流景单手扯过轮椅往地上一摔,坐上去,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呼吸。

这呼吸平复不了。

南流景一把推开房门:“沈伽黎,起来。”

沈伽黎缓缓睁眼,看了眼钟表,重新闭上眼:“六点了,睡了,晚安。”

南流景不由分说把人拽起来,拉着往外走:“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沈伽黎迷迷糊糊被拽到门外,雨后放晴的天空渡上大片耀眼的红霞,百里无障,一览无余。

他抬手挡了挡光,大言不惭:“礼物,送你的。”

南流景银牙暗咬,颌骨突出一块。

他抬手指着光秃秃的庭院:“你想气死我尽早继承我的遗产,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不对。”

但话音刚落,猛然怔住。

南流景原本凌厉的眉宇渐渐舒展开,随即眼底满上一丝不可置信。

遥远的天际,火焰般燃烧的红霞片簇成鳞,犹如凤吐流苏,余散成绮。

原本雪白一片的盐地表层波荡着薄薄一层积水,像一面光滑的镜子,投映出天空的景象。

笔直狭长的水平线将世界一分为二,完美复刻的场景忽然令人难以分辨真实与幻象。

南流景紧攥的十指渐渐松开,瞳波颤动,被晚霞染上了热烈的红。

天空之境,那处他期盼却不知何时才能一探究竟的地方,此刻,就在眼前。

沈伽黎默默瞧了他一眼。

没事了吧,没事他要回去躺了。

哦对了,还有:“生日快乐。”

缱绻的红霞被无声的风吹散,明明两人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偌大天地间,他们看起来却像是紧密相依。

六点半准时赶来的沈岚清按了许久门铃也无人应声,他担心沈伽黎出什么意外,爬过雕花铁门进了庭院,刚好看到这一幕,听到了沈伽黎淡漠的那句“生日快乐”。

“啪!”手中的花束掉落在地,地面的积水晕湿了藏于花束中的卡片。

卡片上那句“祝哥哥生日快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被水渍晕染开,弥散开小毛边。

他的嘴唇在发抖,眼睑一片晕红。

精心准备了一整天,期盼着能和哥哥度过一个美妙夜晚,结果哥哥却在对另一个男人说着生日快乐。

那么懒散且永远不回消息的哥哥为了这个男人的生日,砍了树铺了盐,制造了完美绮景。

南流景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他能给哥哥想要的幸福么。

鞋底碾碎花瓣,沈岚清阔步离去,十指收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回了郊区别墅,他疯狂撕扯着桌布,砸了所有的碗盘,握着尖刀泄愤一般一刀刀用力扎进桌面。

沈岚清黑化50%——

……

一直到晚霞褪去,天青乍现,南流景才终于回过神。

他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终于打算说出那声“谢谢”,一回头——

那么大一个沈伽黎呢?

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回去躺了。

睡觉多的人都是笨蛋。

南流景打电话让旗下酒店送来了晚餐和蛋糕,点上蜡烛,在长桌中间摆上一束粉玫瑰。

随后吹灭蜡烛撤掉花束。

不然让沈伽黎见了岂不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他上了楼,难得主动敲门,但沈伽黎深知李叔不在,不回应也可以,继续闭眼睡觉。

南流景沉思片刻,给李叔拨过去电话,开启扩音。

“沈先生?”

沈伽黎坐起来了,沈伽黎开门了。

望着手机,沈伽黎咬牙切齿.jpg

南流景挂了电话,声音低沉:“下来,有东西给你。”

“不要。”

沈伽黎没什么想要的,除了地下CBD。

“是你想要的。”南流景道。

“不信。”沈伽黎可不信,总不可能一下楼看到南流景给他抠出了一座套娃风大地宫吧。

“你会后悔的。”南流景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沈伽黎不理解,拿这个吓唬人?几十年后都是一抔黄土,上阎王面前后悔?

送客,关门,躺平。

不多会儿,房门被人推开,一只超大礼品盒摔到他床上。

沈伽黎往旁边挪了挪,给礼品盒腾出位置,重新翕了眼。

南流景忍不了,他抓过沈伽黎的手,手把手带着他拆了盒子。

一只圆滚滚的大棉花娃娃“嘭”地弹出来。

沈伽黎缓缓打出一个?

这……什么玩意?

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丑的娃娃,身上的西装是拿双面胶贴上的,头上光秃秃立着三根毛线,针脚之凌乱李叔见了都得直接当垃圾处理。

关键这娃还TM是个斗鸡眼。

衬衫上还TM有个血手印。

诅咒之娃!

娃表情贼凶,一看就是至邪之物。

南流景默默将手藏在身后,倨傲地垂视着他:“礼物。”

沈伽黎:“我懂了,你想用这个诅咒我。”

南流景:?

字都认识,合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他不是喜欢人偶?为何表情平平。

为了他那句“喜欢人偶”,南流景熬了几个大夜,每天不是在塞棉花就是在塞棉花的路上,打小针都没碰过的男人,戴着顶针穿针引线,手都被扎成蜂窝,一不小心留下了血手印。

但他竟然无动于衷?!

“说你喜欢。”南流景哪里吃过这种苦,脾气上来了,颐气指使道。

沈伽黎:……

这个世界上难看的东西已经很多,这人还要制造垃圾。

“你说过你喜欢人偶。”南流景凝视着他,眼底一片漆黯。

并非因为努力没得到认可,而是因为沈伽黎看起来并不怎么感兴趣。

沈伽黎想不起来在哪里说过这句话,但他确实说过。

但绝不是这个诅咒之娃。

沈伽黎不喜欢虚与委蛇,耿直道:“难看,你会喜欢?我想要的是储藏室的人偶。”

南流景固然想说这玩意儿给他他多半直接让李叔处理了,但尊严不能丢。

“喜欢。”

沈伽黎将丑娃塞他怀里:“喜欢你拿走,要送就送我储藏室那个。”

那娃他一样不讨喜,目测还是南流景同款,但莫名其妙,抱着它就是睡得格外香。

“那个不能给你。”南流景收拢手指,语气淡了些。

沈伽黎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能给就是不能给,知道理由也得不到。

罢了,睡觉。

刚躺床上,黑暗中,南流景沉声开口:“你知道为什么不能给么。”

沈伽黎:我没问,不必告知。

“那个人偶,是我六岁生日时,母亲送给我的。”南流景的声音恍若隔世,漫着一丝寂寥。

沈伽黎:我真没问,别自说自话。

南流景缓缓垂了眼,似乎陷入往事的追忆。

他本打算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腹中,因为身边那些尔虞我诈的人不配知晓,但不知为何,得知沈伽黎如此喜欢这个人偶后,心中莫名产生一丝奇怪的悸动。

想着,大概这个人会理解我的。

南流景的生母出身豪门,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追求她的人能排到临市,但她一个也相不中,偏就对南丰一见倾心,主动提出联姻。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吸引,但对方对她并不感冒,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迫于父亲施压,南丰和南流景的母亲结了婚。

婚后二人相处并不愉快,无论母亲怎么努力,南丰始终反应冷淡,经常不着家,母亲以为有了孩子会好的,婚后第一年诞下孩子,取名南流景。

在古语中,南流景代表太阳。

但事与愿违,南丰不仅对母亲,对南流景也异常冷淡,连他的乳名也没喊过,总是一脸严肃叫他“南流景,过来”。

执意追随不爱自己的人,结局必然是万劫不复。

母亲知道了于怀素的存在,甚至知道那个女人偷偷给南丰生了孩子,南丰时常将于怀素带回家,以“朋友”的身份。

母亲不敢问,怕一旦问出口,他们的婚姻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长久憋在心中的抑郁与愤懑,得不到的爱变成长了脚的恨意,疯狂蔓延全身,形成牢笼,将她桎梏其中,逼得她无法喘.息。

那之后,母亲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了,她经常对着墙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自问自答桀桀怪笑,到最后演变成,她开始对着年仅五六岁的南流景泄愤,举着尖刀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她,甚至高高举起他想要摔死他。

母亲偶尔也会清醒,看着满身青紫的小孩儿抱着他失声痛哭,一遍遍表达愧疚自责,后来交给他一把剪刀,说如果自己再犯病,就用这个杀了她。

这个人偶,是南流景六岁生日那天,母亲难得清醒,亲手为他缝制的生日礼物。

可从那天后,她再也没有清醒过。

最后,母亲躺在医院里,骨瘦如柴,像枯萎的玫瑰,一边哭一边哀求南流景拔掉她的氧气罩。

南流景那时年纪尚小,可也明白,母亲真的很痛苦,精神的折磨化作病理性疼痛,撕裂了她的身体。

没有犹豫,南流景拔掉了氧气罩,含着泪水,在母亲额间落下轻吻,轻声道别。

其他人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南流景亲手拔掉了母亲的氧气罩。

“变态、恶魔、杀人犯”的标签,毫无怜悯地贴在了一个六岁孩子身上,世人不爱追溯恶的源头,只会认为亲眼所见便是真实。

南流景讨厌那只人偶,它总会令他想起不堪的前尘过往。

几次想扔掉,却总也下不了手,因为看着人偶他才能确定,母亲是爱过他的,一直爱着。

母亲咽气前,南丰坐在床头,安慰她一定会把孩子好好养大,可头七没过,于怀素进了门,还带来一个四岁的儿子。

好端端的楼梯扶手怎么会突然断裂,而恰好又是六岁的南流景每天必经之地,巧合的巧合,致使他这轮椅一坐就是二十三年。

南流景很想告诉父亲,不爱可以不结婚,但看着沈伽黎,却又说不出口。

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他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魔鬼,让他恐惧,再无好眠。

沈伽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

但他并没睡。

他一字不落听完整个故事,在想,是不是当初也是因为如此,从未谋面的生父狠心离开了他和妈妈。

如果不爱,可以不用结婚,很难理解么?

床上静悄悄,南流景凝望沈伽黎许久,以为他睡了。

黑暗中一声轻叹传来。

他没听见也好,不然谁会接受一个亲手拔掉生母氧气罩的人呢,和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会害怕吧。

南流景转身打算离开。

倏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看过去,却见沈伽黎已经坐了起来。

窗外投进皎洁月光,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圈朦胧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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