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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地记得,他当着鬼主的面,融掉了楚问在他的生辰送他的那把长剑。
从此再无仗剑持酒问天下不平事的清衍宗弟子。
仅余一把邪念深重的鬼王刀。
鬼主终于离开,他也失去了最后一番周旋的力气,向后躺靠在床榻上,意识逐渐模糊。
依稀之间,似是闻到了那清雪般的气息,宛若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他生怕一睁眼,又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屋顶。
直到他以回忆的形式再次来到这个场景中,都没能发现楚问曾经真的来过。
他并不知道,在他最困顿失意之时,对方亦是冒着被门派之人发现、冒着引发争端的风险,独身来到幽冥河水之下。
只是命运造人,从他们遇见的刹那,就注定从相识相知,再到漫长的、不断错过、渐行渐远的过程。
这次,那个声音没再问他“你是否要留下来”,而是缓声开口——
“你想要杀了他吗”。
“让他成为万千鬼魂之一,如此他便彻彻底底地属于你,你尽可以让他待在你的身边,做任何想做的事。”
“听上去不错。”宿回渊笑道。
“只是……恐怕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他凤眸骤缩,周身煞气轰然升起,黑色长袖卷起猎猎狂风,将屋内一切陈设悉数卷起、继而抛在半空中。屋顶的龙头骨吊顶剧烈震颤,皲裂的细碎片席卷着飓风狂飙下来。
下一瞬,幻境骤然撕裂,眼前浓重的黑雾被层层破开,直到脚下复而接触地面。
幻境结束了。
可这并不是之前和楚问在一起的那间屋子,但室内陈设却几乎完全一致。
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罗裙的姑娘缓步走进来,淡声道:“请跟我来。”
宿回渊并未立刻跟过去,而是问道:“我现在能进‘抬首村’吗。”
姑娘垂眸,并未搭话,只是再次重复:“请跟我来。”
宿回渊便猜出了七八成。
他大概并未通过“测试”,因为他在幻境中从未选择留下。“抬首村”所谓的无忧无虑,长生不老,大概亦是因为每个人都活在自己所假想出的幻想当中。
但若抬首村并非真正存在的地方,那些幻境中的人又身在何处。
宿回渊跟着女子走出房间,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出了木门之后,是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两侧密密麻麻布满了完全相同的木门。
他又想起在街上看到的被白布蒙住身体的尸身,大抵也是因为发现了“抬首村”的秘密。
眼前的女子要把他带到哪。
楚问又在哪。
另一扇木门从身侧开启,有一个穿着打扮完全相同的女子从门内走出,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剑修。
正是刚刚在密道中见过的,程阙。
两人对视的片刻,程阙极其细微地摇了摇头。
走廊极长,每走一段距离便有左右分岔口,令人极易迷失方向,不知走了多远,面前骤然出现了一道玄铁大门。
一位姑娘从腰间掏出钥匙 插在门锁中,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音,玄铁大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与此同时,还有浓重的甜香味从门内传出来。
那香味浓重到令人作呕,虽然香甜,但反倒像是为了遮掩什么其他的气味。
宿回渊指尖无声收紧。
女子站在玄门两侧,敛眸道:“请进。”
宿回渊和程阙并排走进,身侧的两名女子却并无跟上来的迹象。
“你们不进来?”他眯眼问道。
女子依旧没说话,她们一人推着一边铁门,打算将门阖上。
绝对不能被关在这里。
宿回渊转头,看见程阙也在看他,心下了然。
下一瞬,鬼王刀在掌中形成实体,刀刃划破空气,将即将关死的铁门强力轰开。
两个女子被贯空甩了出去,刀伤深可见骨,但奇异之处在于,伤口并未流血,而是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愈合着。皮肉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互相牵连在一起。
而她们依旧面无表情,再次站起身来,想要将铁门关紧。
宿回渊不禁想起在街上,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悚然场景。
身侧传来长剑出鞘的利响,程阙一手持银剑,另一只手抛出几道符文,朝宿回渊道:“你先去救人,我拖时间!”
似乎是刚刚的响声惊扰了门后的什么东西,只听见有细密脚步声从远到近,随后竟有十余人从门内缓缓走出。
他们身材样貌各不相同,但都面无表情,目光空洞。
脚步声还在继续,只怕会持续不断地有更多人走出来。
“尽量速战速决。”程阙望着越来越多的人群道,“我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没有多余的犹豫时间,宿回渊立刻转身,向来时的方向找去。
由于自己出幻境之时,并非留在原来的房间中,所以楚问大概率也是换了位置。眼前房间少说也有成百上千间,这样找下去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手腕微动,鬼王刀便从手中打着旋飞出,顺着一侧房门,将所有木门悉数劈碎,又在尽头处转弯,顺着另一边回旋。
转瞬间两侧木门都被劈成了满地狼藉,宿回渊大喊一声楚问的名字,声音在空寂的廊中回荡。
但却并无人应声。
越走越远,身后的打斗声响逐渐远去,他走进了一处偏僻的拐角,光线瞬时变得昏暗。他却骤然有种隐约的预感——似乎楚问就在这里。
走到长廊尽头,在一众清一色的木门中间,夹杂了一个铁门。
宿回渊站在门口,又喊了一声楚问的名字。他尝试再次用鬼王刀将门破开,却发现铁门坚实,被刀刃划过,依旧安然不动。
无端焦躁从心底升起,他将刀刃收回掌中,凝结浑身灵力于掌间,直至周遭空气都在刹那间凝固。
并指成掌,用尽全身力气向门侧劈去。
刹那间地面震颤,有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铁门依旧纹丝不动,但周遭的墙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烟尘散去,宿回渊终于在墙壁碎裂的缝隙间看见了楚问的身影。
那人端坐在长椅之上,长眸紧闭,额间有汗珠渗出,神情间似有痛苦。
而楚问的胸口处,赫然有一道长剑贯穿的伤口,与自己之前刺入的位置完全相同。
随着身体的细微动作,依旧有鲜血从伤口处渗出,将白色剑袍染得猩红。
宿回渊站在墙外,整个人都彻底僵住,甚至无法前行一步。
因为他如今才发现,这里的幻境在房屋内形成,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看见楚问身处在何种的幻境之中。
那是松山真人的居室,真人侧身斜靠在椅子上,已然失去了呼吸。
而站在一旁手持长剑的竟然不是自己——是楚问。
楚问清隽的面孔上满是迸溅上的血迹,他垂眸轻微喘息,目光穿过围观的人群,继而转移到松山真人的尸体上。
宿回渊一时呆楞住,他想张口将楚问从幻境中叫出来,却只觉嗓音干涩。
他隐约猜到楚问想做什么。
——楚问想重复他那天的动作,尝试还原当时的真相。
但是故事的结局却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幻境中的自己依旧在楚问心口处刺了一剑。
而十分明显,幻境中受的伤,会毫无差别地反映在实体身上。
宿回渊的目光缓缓下移至楚问心口,只见那处伤口依旧在流血,但刹那间尚未愈合的血肉再次外翻,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已隔经年,他却仿佛再一次听见了那长剑刺入身体内的闷响。
楚问长眉轻蹙,在幻境中似乎说了什么,但他却听不见。
真人已死,幻境戛然而止,但还未等宿回渊松口气,却又发现刚刚的场景再次出现。
只是这一次,松山真人尚未身死,而是坐在桌面前读书。
楚问敲门进来,在他身后与他交谈,随后拿出袖内长针,刺入对方后颈,有细微的药粉掉落,沾染在对方的衣领处。
但无论楚问如何尝试,都没看见松山真人死前所发生的事情,并未看明事情的缘由。
这次依旧是同样的结局。
宿回渊站在一旁看着循环往复的一切,眸色已然微红,他感觉他的呼吸正随着楚问的心跳颤抖。
每循环一次,都要被幻境中的自己刺上一剑。
他看见对方心口处的伤口一次次被长剑破开,周遭皮肉已然有撕裂的趋势,鲜血愈涌愈烈,整个长袍上身都被浓重血迹浸染,楚问下唇已然发白。
他忽然想毫不犹豫地冲进对方的幻境中,将楚问生硬拉扯出来,不顾一切地将对方锁在怀中。
无所谓代价,无所谓后果。
他终于明白为何楚问迟迟未出现,为何仅有他的房间安有铁门。
——因为楚问在幻境中选择留了下来。
他甚至并未选择某个自己喜欢的日子,而是师尊去世、爱人离开的那一天。
他只是想用各种方式、各种身份,去一遍遍还原当时的场景,去探寻当时尚未发现的蛛丝马迹,哪怕一无所获,遍体鳞伤。
只为找到原谅那人不辞而别的理由。
第 36 章
第36章
楚问进入的第一个幻境便是这个场景, 十年前,松山真人身死的当天。
四下寂静,空气中隐约传来淡淡的草药苦香, 他轻轻敲了敲松山真人的房门,并无人应声。
便直接推门而入, 门是虚掩着的,木门开合的刹那发出不小的响声。
松山真人背朝门口, 斜坐在椅子上, 桌案上摊着一本尚未合拢的书。
楚问垂头, 看见自己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这便是宿回渊当年一剑刺死楚帜的场景。
只是一切顺其自然得恰到好处,甚至有些过于容易。
他常常出入楚帜的居室,了解对方的习惯, 楚帜平日中很少虚掩房门, 从不在白日里睡觉,更别说连有人走进来都毫不知情。
楚问伸手置到对方口鼻之下,并未感受到楚帜的呼吸。
很显然,楚帜在宿回渊刺入之前已然身死。
就在此时, 门外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 几个清衍宗弟子匆忙跑进来, 口中喊道:“哪里?哪里失火了!”
随后他们转头,便看见宿回渊手持带血的长剑, 径直插.入楚帜心口。
楚问严声问道:“是谁叫你们来的,谁说这里失火?”
但没有人理会他, 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几人看见屋内场景, 瞬间慌张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
话音落下没多久,便有许多人赶到, 其中不乏各大门派有名有望的长老。
当时正值仙门盛会,那年由清衍宗主持举办,因此仙门百家的修士都在不久前赶来,被安置在前山的客房住所。
唯一缺席的只有华山医修,华向奕与楚帜在多年前决裂后,再未相见。
可奇怪之处在于,楚帜的居室在后山山顶处,距离前山有着至少一炷香的路程,如何能在门外听见几人的喊声,从而瞬间赶来。
定是有人筹划好一切,有意为之。
转瞬间千夫所指,口诛笔伐,宿回渊手中的长剑以及楚帜身上的伤口已成铁证,百口莫辩。
绝望与无端的压抑从心底缓缓升起,宿回渊当时并无任何解释的机会,或者转圜的余地,没人会听。
群情激愤,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要为清衍宗剿灭佞徒,肃清门户。
而宿回渊站在人群中间,垂着头,一言不发。
当时自己紧攥着他的领口,让他解释。
再然后,便是宿回渊一剑刺向自己心口。并不致死,剑尖有意偏了几寸,伤口彻底养好不过半月。
尖锐的刺痛从心口传来,随后宛如波纹般缓缓向四周蔓延,楚问紧咬牙关,感觉口中都泛起了血腥气。
幻境中的“楚问”受的伤,他会一个不落地承受一遍。
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想要留在这里吗。”
他问:“留下为何意。”
“你会永远留在抬首村,留在最想要重复的一段记忆中,从此无忧无虑,长生不老。”那声音一顿,随即似有叹息,“不过很少有人像你这样选了这样一份记忆,你要不要重新……”
“不必了。”楚问淡道,“我留下。”
幻境似是也从未见过如此这般执着的人,只轻叹,终究并未言语。
眼前景象骤变,楚问再次出现在了那扇门前,胸前伤口依旧汩汩流出鲜血,他却仿佛浑然未觉。
只是这次楚帜还并未被下药,正端坐在桌案前看书。
他推门走进去,楚帜甚至并未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过来。”
楚问缓缓走到楚帜身后。
手中针尖刺入对方后颈,针尖处沾染着剧毒。
可就算是再烈的毒药,也无法在瞬间令人失去意识,况且当时楚帜境界已近大成,至少在失去意识之前,尚有一瞬的反击余地。
就算没能将对方置于死地,至少能弄出一些响声,或是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
可并无人听见。
除非,就算是在当时的情境下,楚帜依旧信任来人,不愿给那人带来一点伤害。
可见那人定然是楚帜其极为熟悉之人,甚至毫不设防,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想害自己于死地。
并且那人知晓楚帜家乡位于西域,既能找寻到西域药粉,又能在那日殿中死去的弟子身边留下西域文字的血书。
门派内年龄稍长的长老、弟子都符合这个条件,另外当时正处于仙门大会,其他门派也不乏与楚帜关系甚佳之人,如此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唯独当天没到清衍宗的华向奕,反而显得可疑。
只是搜寻许久,并未找到有关华向奕的任何证据。
场景再次重复……
一次次,一遍遍,他始终看不见真正给楚帜下药的人,距离真相始终只有最后的一步。
已经记不清是剑尖第多少次刺进自己心口,锐痛逐渐转为钝痛,最后趋于麻木。
但冥冥之中却又觉得,自己早就该如此做,对方这十年间所经受的全部质疑与恶意,比刀剑刺入肉.体要痛上千倍万倍。但自己从未发觉、从未深究,因为所谓道义、所谓正邪、所谓的诸多原因与借口。
如果当年之事当真并非宿回渊所为,他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想让那人重回宗门,想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尘封十年的真相,要想抽丝剥茧谈何容易。
过度失血让他的意识濒临模糊的边缘,面色比以往还要白上几分,但幻境中依旧还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当时的场景。
除了长剑插.入心口的实感,他已经很难再从中找到任何东西。
数不清第多少次,他再次站在死去的楚帜身前,众人从门内涌入,喧嚣吵闹,他攥住宿回渊的领口质问对方。
但鲜血堵住了耳膜,他已然听不清对方的回答。
下一瞬,长剑即将刺破他的心口。
那长剑从对方手中挥出,银光乍现。只是这次,剑尖并未对准他。
铺天盖地的剑光从半空中倾泻下来,砸向幻境中吵嚷的人群,人群在接触到剑意的瞬间立刻分崩离析。下一瞬幻境中全部声响戛然而止,仅剩下呼吸与心跳。
楚问这才意识到,这次的宿回渊似乎与以往不太一样。
对方眉眼中不再是曾经的青涩惶恐,而是夹杂猩红与狠厉。目光对视的刹那,仿佛有纠缠十余年的隐忍情愫悉数喷涌而出,赤.裸而直白。
映着朦胧血色,他像是从天而降的、被缠绕的光。
宿回渊看见浑身是血的楚问,只觉刹那间血液倒涌,心跳骤升,连四肢都冰凉得发冷。
他堪称慌乱地将对方抱在怀里,用破碎的布条一圈一圈地束紧对方胸前的伤口。但伤口太深,始终止不住血。那瞬间涌上来的无力感,远超于有生以来的任何场景。
鲜血淌了两人满手满身,乍看上去有种相融的错觉,宿回渊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始终在微颤。
楚问轻声道:“十年前,我想到一个人,他可能……”
“这些等出去后再说。”宿回渊深吸一口气,身侧手紧握成拳,继而用力张开,“我先带你出去。”
他想背楚问起身,但对方并未同意,楚问轻声道:“此处幻境诡异,阵眼复杂,需要先破除环幻境后方能找出。你一个人尝试太危险,我帮你。”
宿回渊几乎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各种各样强烈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裂开。
我帮你,确实是楚问会说的话。
从来,楚问都只会为他人考虑,哪怕自己已然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他并不懂对方所奉行的天下道义,更不想让对方一次次地牺牲在自己身上。他的处事准则要简单直接得多——
他只做自己想做之事,无论生死。
宿回渊微俯下.身,单手带过对方后颈,贴住对方微冷的额角。
气息纠缠,距离近到无比危险,他甚至能看见对方淡色长眸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楚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宿回渊轻声说。
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楚问微愣住,并未立刻答话。
“很久之前你把我带上清衍宗,在宗门内长老都想将我送走之时,你拦在我身前;后来我成为清衍宗弟子,需得参加弟子间比试,但我当时多病,依旧是你护在我身前;后来下山历练,有灵兽拦路,你让我躲在旁边,你一个人来处理。”
他缓声道,“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你护在我前面,而现在……换做我护你一次,好不好。”
宿回渊呼吸微滞,在等对方的回答,呼吸都在沉默中被无限拉长。
良久,楚问终于微垂了眸子,十分缓慢、又似十分艰难地吐出一字:“……好。”
楚问胸前的鲜血沾染到他的衣衫上,只觉相触之处都变得滚烫。
大概是由于刚刚环境中的人被宿回渊一剑劈中,如今幻境忽然开始摇摇欲坠,继而缓慢分崩离析。
他了解楚问,知道对方执意留在幻境的原因为何。
——无关情意,无关风月,而是出于纯粹的内疚与责任感。楚问不会任由同门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这是内心坚守的道义使然。
可正是这份荒唐又纯粹的道义,让他一步步深陷。
室内周遭的情景逐渐旋转着扭曲,最终化成一团浓烈的黑雾随风飘走。眼前一切繁华倏然消失,天幕低垂,响声交错,脑中幻境恼羞成怒的声音尖锐刺耳,满目所及只余下空寂的灰黑。
墙壁碎裂、地面震颤,他们所在的方寸仿佛最后一片净土。
在轰然崩塌的幻境中,宿回渊屏住呼吸,缓缓低下头去,轻吻上对方发顶。
不夹杂任何情`欲与予求,蜻蜓点水般,点到为止。
心脏却在那瞬间怦然。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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