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他就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歪着头又喊了一声：“老公……”

他才刚刚睡醒，声音微哑显得更软，此刻听上去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睚眦端着食盒的手当即一紧。

虽然昨天已经遭受过一次冲击，但再次听到，杀伤力却仍然不减。

他下颌紧了紧，看向眼前的小龙崽，语气有些严肃：“不要这样喊。”

睚眦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茫然，问：“你不喜欢吗？”

睚眦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喉结上下轻滚，最终也没能说出“不喜欢”几个字来。

他只是将语气放软，然后又重复了一次：“像以前一样，叫睚眦就可以。”

小龙崽不懂睚眦为什么要这么要求，但还是看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看着小龙崽茫然又有一点委屈的神色，睚眦心底不由一软。

他放轻语气跟他解释：“这是结婚之后，伴侣之间才用的称呼。”

睚眦闻言，先愣了下，随即就问：“什么是结婚？”

睚眦揉揉他的发顶，“一个互相约定往后要相伴终生的仪式。”

相伴终生？！

小龙崽懵了，他问：“你们人类……选定伴侣之后，就不换了吗？！”

听到小龙崽的话，睚眦下意识就点头道：“如果伴侣是人鱼，确实是会相伴终生。”

人鱼是很钟情的物种，一旦选定伴侣，那就必须一生都在一起。

若是被伴侣抛弃，发情期期间没有伴侣精神力的抚慰，就会对身体和精神力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

严重时甚至危及生命。

也正因此，蓝星对人鱼的婚姻有着极为严格的保护法，若是人类肆意毁约，那便会遭到极为严苛的惩罚。

听完睚眦的解释，睚眦下意识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龙尾……

虽然他有龙尾巴，但其实他是龙呀。

他们龙的伴侣……可是会换的。

这样想着，他就看向眼前的睚眦问，“你们选定伴侣之后，可以不结婚吗？”

如果不结婚，那是不是就能换伴侣了？

睚眦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怔，随即就意识到——

眼前的小家伙，准确说，可不是人鱼。

想到这里，他眼眸略微深了深，看向眼前的小龙崽问：“你们龙，有换伴侣的习惯吗？”

小龙崽想都不想就点头，“有呀！”

接着他掰了掰手指头数道：“像我的父亲，他就有很多个伴侣，我有八个哥哥，我们每个人的母亲都不同，这样算一下，就已经有九个伴侣了，而且后来他又在外面游历了很多年没有回家，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好多好多伴侣了……”

“一年有十二个月，每三个月一次发情期，每次发情期都可以换一个伴侣……”

“那也就是说，一年可以换四个伴侣……”

“……”

眼看着小龙崽手指头越掰越多，睚眦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他一把就将小龙崽的手握住，阻止他再继续数下去。

睚眦瞬间就愣住了，他先是看了眼睚眦包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大手，紧接着又抬头看了眼睚眦的脸色。

睚眦将他的手握得很紧，甚至都有一些疼了。

他看着睚眦眨眨眼睛，忍不住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看见小龙崽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睚眦不禁一愣，随即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

他立即松开握着小龙崽的手。

但他白皙的手腕上已经多出一圈淡淡的红。

睚眦眼底立刻划过一丝歉意。

“抱歉，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小龙崽摇摇头，“已经不疼了。”

睚眦这时再看，小龙崽手腕上的红痕已经消失。

看来小家伙虽然不是人鱼，但恢复能力跟人鱼相比起来，却毫不逊色。

看到睚眦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小龙崽朝他凑近了一些，扯扯他的衣袖，问：“你刚刚是在生气吗？”

“……”

睚眦轻抿下唇，回答道：“没有生气。”

小龙崽眨了眨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如果没有生气，那刚刚是怎么了？

但睚眦没有解释，他只是喉结上下轻轻滚了滚，就将视线落在一旁自己带来的食盒上。

他将食盒递到小龙崽面前，“先吃早餐。”

看见食盒中的煎蛋火腿三明治，小龙崽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

于是也就忘了再去追问睚眦，他刚刚到底怎么了。

***

送过早餐之后，睚眦端着空食盒离开了。

睚眦滑到水下，轻轻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等再浮上来水面，已经是0613带着午餐来的时候。

看到他送来的食盒，睚眦先熟练地打开旁边营养液，送入口中，然后才拿起勺子准备开始今天的正餐。

是一盘牛肉鲜虾炒饭。

虽然来到皇宫后，睚眦从没有投喂过他生的海鲜，但偶尔炖个鱼片粥，或者像今天的鲜虾炒饭却是常有的事情。

而对于这种加工过的海鲜，小龙崽明显没有像对生肉那般抗拒。

因此，在摸清小龙崽的口味之后，为了保证他摄入的营养均衡，睚眦三五不时就会用海鲜烹饪些料理给他。

像今天，除去鲜虾炒饭外，他还做了几只章鱼丸子球，当配饭的小零食。

吃掉小半盘炒饭后，睚眦就把勺子先放在了旁边，转而去伸手拿了一颗章鱼丸子球。

丸子球被烤的外酥里嫩，尤其上面还洒着满满的海苔碎跟番茄酱，一口下去，滋味十足。

在酥球跟番茄酱的衬托下，就连原本他并不喜欢的章鱼腿都好吃了起来，咬起来“咯吱咯吱”，有嚼劲又有韧性。

等食盒都空掉之后，小龙崽趴在浴缸边缘晃了晃龙尾。

他在思考，要是以后回去龙宫，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这么多的好吃的……

一旁0613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只是上前将空食盒收走，然后再依照睚眦设定好的指令返回来，带着浴缸中的小龙崽去楼下晒太阳，晾尾巴。

等小龙崽在池塘中游到今日运动量达标之后，他再递上一杯刚榨好的新鲜橙汁。

而小龙崽就只需要倚靠在岸边，摆弄着手腕上的光脑寻找最新一集的动画片来看，时不时再歪过头等0613送上来吸管，喝两口橙汁。

总结一下就是，悠闲而又让人欣羡的鱼生……

***

与此同时，皇宫中的另一边，李莱恩将给小龙崽选好的启蒙老师名单递给睚眦后就转身准备离开，但睚眦却将他叫住。

“你回去之后将小龙崽之后要上的课程内容跟资料都给我准备一份。”

李莱恩听后愣了下，问他道：“是启蒙课程还是后续那些跟治愈系精神力相关的课程……”

睚眦言简意赅：“都准备一份。”

李莱恩眸中忍不住划过一丝诧异，他犹豫着问：“……是我们的课程安排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睚眦摆了下手，淡声解释：“没什么，只是提前翻看一下那些内容，方便以后辅导。”

听了他的回答，李莱恩瞳孔忍不住放大一瞬。

他没想到，陛下看着冷，但当起“陪读家长”来却这么负责。

睚眦并不在意他在想什么，等他离开后，就又低下头去继续处理眼前的公务，直到陆承匆忙赶来，并且带来一份报告：

“陛下，关于那颗原始海洋星球现在有了新的发现。”

陆承一边将手上带来的报告递给他，一边跟他汇报道：“前几天无人潜水艇能够下潜的深度又多了三千多米，这一次，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可以移动的涡流。”

“可以移动的涡流？”

睚眦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陆承递来的报告打开来看。

只见第一页的某一行就重点标注着这样一行字——

【此处存在众多可移动涡流，被卷入其中的非生命物质会立刻粉碎，但生命物质却似乎会发生某种类似穿越的移动轨迹……】

【目前上述研究仍在进一步调查中，且该星球上尚未发现任何高阶智慧生命体。】

【……】

这时候提前看过报告的陆承已经开始跟他解释：

“那些涡流就像是一个个位于海底深处的星际虫洞，可以弯曲时间和空间，架起一道实现星际跃迁的桥梁。”

“也就是实现所谓的星际穿越。”

“现在研究员们猜测，我们之前投放的那么多鱼类最后都莫名奇妙消失，或许就与这些水下漩涡有关。”

“……”

简单听陆承解释过几句跟这些涡流有关的发现后，睚眦就合上了手中的报告，但神情却有几分若有所思。

他的指尖轻轻在桌面敲击几下，然后让一旁的陆承从李莱恩那里要了来当初A区发现天然人鱼的监控录像。

李莱恩收到传讯后很快就将睚眦的录像发了过来，接着陆承就用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将视频投放在了睚眦眼前。

第一次，视频被完完整整地播放了一遍。

第二次，睚眦在视频播放到某个位置时挥手叫了暂停。

陆承依然控制着光脑将画面暂停在了天然人鱼凭空出现的那一瞬间。

然后这一次，他很清晰地就看到，画面中，在人鱼殿下的身后，水箱中的水流似乎有呈现过漩涡状的痕迹。

只是这个涡流状的痕迹消失得非常迅速，因此在视频中看时并不明显，甚至会因为速度太快而很难会被人类的正常视力所捕捉到。

但睚眦却还是精准地暂停在了这个位置。

而这主要是得益于他等级等级等级级的精神力。

一般而言，精神力等级越高，视力与记忆力等基础感觉类能力也就越强。

也正因此，睚眦才能在只看过一遍视频的情况下就迅速发现水箱中出现的那一点微妙变化。

陆承盯着暂停的画面犹豫下，随后猜测道：“您是在怀疑，这次发现的那些涡流会与当初人鱼殿下在A区舱房中凭空出现有关吗？”

睚眦轻点下头，然后道：“如果这次发现的涡流真的能实现星级跃迁，那么，那颗原始海洋星球很有可能就是小龙崽原本生活的星球，只是他意外穿过扭曲了时空的涡流，所以才来到的蓝星。”

听到这里，陆承有些欲言又止，他说：“如果那颗原始海洋星球真的就是人鱼殿下的母星，那是不是就说明……那里很可能生活着一整个族群的天然人鱼？

陆承认为自己的猜测很合理，却不想睚眦竟然摇了摇头，否认道：

“小龙崽说过，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跟他一样的人鱼。”

陆承忍不住继续猜测：“但这会不会是因为人鱼殿下他不信任人类，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族群，而刻意隐瞒？”

睚眦这下没了再跟他说下去的心情，就只冲他挥了下手道：“如果你已经确信是这样，那就自己去那颗星球上找吧。”

闻言，陆承立刻就滑跪改口：“……我就只随口瞎猜的。”

现在有那么多的研究人员在那颗星球上待着都没有任何发现，如果让他自己去找，又怎么可能会找得到。

睚眦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并不理会他，只随手将手上的这份报告放去到一边，然后就吩咐道：“通知下去，在那颗星球上进行的任何研究都必须严格遵照星际法的《新星系发现条例》，不允许破坏当地的原始生态，更不能伤害原住民。”

听到他此刻的要求，陆承并不意外，立刻就通过光脑将命令下达给驻扎在那颗星球上的军队跟研究人员。

接着，在等待回应期间，他忍不住看向眼前的睚眦，小声问他：“我昨晚跟您说的那些，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追求人鱼殿下有进展吗？”

话音落下，睚眦抓在手中的笔顷刻间顿住，脸色也变得并不好看。

进展？

什么进展？！

知道小龙崽要一年换四个伴侣的进展吗？

“无论你是秦枫，还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我现在认识的，都只是你，而并非是其他。”

无论他的记忆是否真实，他和秦枫曾经又有过什么样的关系。

至少现在，他只是秦枫所认识的那个睚眦。

而秦枫，也只是他所认识的秦枫。

听到他这句话，秦枫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在睚眦话音落下时，就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四目相对。

这一次，睚眦主动吻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说，他人不见了？！”

清虚剑尊将手中的卷轴扔去一旁，目光也冷冷扫向下方的人。

被他这样盯视着的刘管事额角不自觉就冒出细汗，但他根本不敢伸手去擦，而只在对方话音落下时，就立刻拱手应答道：

“小人几次前去子修公子住处求见，都未能得到应答，所以……”

所以，刘管事就带着掌门令所能号令的傀儡，在昨日，潜入了虞子修的住处。

之后就发现，里面已经明显好几日都没有住人的痕迹了。

而且，青云峰的其余人，也没有在这期间见过他。

听到等级等级等级级，池泠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如果那条天然人鱼真的是等级等级等级级，那陛下……

骤然得知这样震惊整个蓝星的传讯，闻清此刻也没了功夫再应付眼前的池泠，只能眼含几分歉意，跟他解释道：“很抱歉，或许无法再继续招待您了。”

之后也不等池泠有所反应，就提出派人护送他回池家。

送走池泠，闻清带着助手去到健康监测中心，这时候睚眦已经被送回舱房休息，只剩下检测中心的几名医生还凑在一起分析之前的检查结果。

看到闻清，几人停下讨论，“会长，您来了。”

闻清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随后就在一旁找了个座位坐下旁听。

面对这样一份世所罕见的检测报告，哪怕眼前的这几位医生都已经可以说是蓝星目前最为顶尖的医学研究人员了，此刻也感到相当棘手，讨论了许久都得不出结果。

而另一边，池泠被基地的工作人员带出会长办公室后才勉强回过神来，他脚步停下，看向身侧引他出去的工作人员，“请问……我能去见一见那条天然人鱼吗？”

工作人员愣了一瞬，随后才委婉拒绝他，“很抱歉，我没有这个权限，现在只有会长允许，您才能去拜见那位殿下。”

听见工作人员的称呼，池泠怔了怔，已经是直接称呼殿下了吗？

工作人员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此刻只是继续询问：“是否需要带您去找会长呢？”

池泠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低落，“不用了，谢谢。”

之后两人就继续往基地外走，但在走过一处拐角时，突然撞见一队持枪的卫兵迎面走过来。

池泠下意识往身边的工作人员身后缩了缩，“他们……是什么人？”

工作人员见状立刻安抚他道：“您别害怕，他们应该是护送那位殿下的人。”

池泠闻言一怔，他抬眸往那边看去，果然在卫兵的身后看见了推着推车的工作人员。

因为周围守着的人很多，池泠一时间看不真切，只能透过人墙的缝隙隐约看见一截湛蓝色的龙尾，其上的鳞片排列密布，泛着晶莹，在阳光照耀下闪着蓝宝石般的光泽。

即使同为人鱼，池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美的龙尾。

只那抹湛蓝，便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了。

蓝星虽然依旧名为蓝星，但实际上，这颗星球上那抹最美的蓝已经彻底消失了。

曾经如同蓝宝石一般耀眼的蔚蓝深海，早已成为只有历史上才出现过的美丽图景。

现在的蓝星人也就只能通过残存的影像记录才能看见曾经的蓝色深海。

如果问蓝星人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那答案一定会是大海般的蓝。

看着那队人远去的背影，池泠忍不住轻咬住嘴唇，原来就连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龙尾都比不过他。

**

是夜，陆承处理完军部的事情回到皇宫，本想去找睚眦汇报情况，然而却在靠近那处寝宫时被守在附近的亲卫给拦下。

“上将，陛下吩咐，今晚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陆承先是一怔，随即就抬头看向头顶的夜空，只见一轮皎洁的圆月正挂在空中，周围还零星点缀着几颗星。

今天才只是十五。

陛下的精神暴动提前了！

意识到这一点，陆承立刻去联系在皇宫中值夜的医生，准备随时待命。

寝宫内，在察觉异常伊始，睚眦就已经服下了抑制药剂。

然而因为他身体的抗药性，哪怕是强效抑制剂的作用都已经开始减弱，此刻最多能让他陷入昏睡。

但即使是在睡梦中，精神海的疼痛也已经无法忽略。

他紧皱的眼眉始终都不曾放松下来过。

四处纷杂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响起，大脑中犹如有数万根钢针在扎一般钻心的疼。

额角的青筋因为疼痛而鼓胀暴起，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他想要挣扎，然而僵硬的四肢却分毫动弹不得。

突然某个时刻，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原本因为疼痛而清醒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封存在精神海中四处乱撞的精神力就好似突然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疯狂倾斜而出。

寝宫外，陆承迅速带着几名医生赶到，只是不等他们靠近，一阵带着强势威压的精神力便迅速以寝宫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守在寝宫四周的守卫不等反应过来便被这股强势的精神力给压倒。

远处的陆承立刻使用精神力筑起一道屏障，试图能够抵抗这阵精神力带来的威压。

然而却不过是杯水车薪，撑不住几分钟，他就被逼得后退几步，额头也满是沁出的汗。

就在他也快被压的直不起身时，寝宫外围的士兵终于赶到，并且一同用精神力筑起了一道围墙，试图将睚眦不断扩散的精神威压给圈在围墙之内。

陆承也争取到喘息的空间，利用通讯仪调来更多守卫以加固这道围墙。

在近千人的努力之下，睚眦狂暴的精神力终于得以被暂时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不再扩散。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双方精神力等级之间的鸿沟并不是人数更多就能弥补的。

情况暂时稳定，陆承这时趁机分出心神，问守在一边的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陛下？”

医生神情担忧，语气有些为难，“如果陛下已经有了匹配的伴侣，那么现在就能通过伴侣的歌声进行精神疏导，可是……”

他们的陛下此时并没有匹配的伴侣。

陆承追问：“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陛下精神力的等级太高了，这时候就只能等了。”

陆承咬紧牙关，只能继续硬撑了。

众人无法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