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顺酒馆在南城莱河西岸的草甸街。【诗意小说】

草甸街以前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有两三家日本商人开的店铺，青城沦陷后，日本商人像蝗虫一样涌到那里。

他们在街两旁圈地、占房，开商铺、设酒馆、经营娱乐业，小街便迅速热闹起来。

特别是到了晚上，灯红酒绿，靡歌绕巷，官贾、雅士、警察、盗匪、妓女、名媛、各色人物蜂拥而至。

两个月前，陆卓然和郭伯瀚去过兆顺酒馆。

是郭伯瀚约他去的。

说是听人说，那里的菜做的地道。

吃过后，菜是否地道他不敢恭维，但那里人多且杂在青城各大饭馆倒是少见的。

傍晚，太阳降落未落时，陆卓然走进了兆顺酒馆。

他穿咖啡色风衣，戴金丝框眼镜，杵着一根赭红色硬木手杖。

陆卓然走进兆顺酒馆后，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然后微笑着看向店堂。

7号桌临窗，离门口有四米来远，逃离很方便。

现在，那里坐着一个女人，短发，长裙，蓝灰格薄呢子大衣，她侧对着他，正低头看报纸。

看到女人的那一刻，陆卓然面露惊讶。

他并不是因为那是个女人而惊讶。女人，中国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勇敢，特别是国民党特务里面。

他惊讶的是那个人是孟汐涵同父异母的妹妹，三年前离家出走的孟汐岚。

怎么会是汐岚？但不容他质疑，她纤细的左手中指上分明戴着一枚椭圆形红宝石戒指。于是他笑了笑朝7号桌走了过去。

孟汐岚见到陆卓然也是一惊，但只是一瞬，随后便满脸淡定，和陆卓然对过暗号后才嫣然一笑道：“怎么是你？”

“嗯，”陆卓然把头一偏，拿过她手中的报纸道，“我还想问你呢？”

孟汐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我现在是博雅大学中文系二年级学生，今天下午刚回到青城，看望有病的父亲。”

“哦，”陆卓然心领神会地一笑，“那你吃点什么？”

“菜我都点好了，”孟汐岚回，“我们边吃边聊。”

孟汐岚说完伸手招呼待者上菜。

陆卓然看着她笑了，这丫头，还是那么霸道！

酒菜上齐，陆卓然拿过酒瓶倒酒。

孟汐岚瞧着他问：“你和我姐怎么还没结婚？”

“嗯……”陆卓然的手停住了，瞧了眼她说，“问你姐去。”

孟汐岚的嘴撅了起来：“我不会问她，但我提醒你，防着她点！”

“哦，”陆卓然把倒满酒的杯子递给孟汐岚说，“防什么？”

“防什么？”孟汐岚接过酒杯话中有话地说，“你说呢？”

“我？”陆卓然盯住孟汐涵，眼眸犀利。

孟汐岚喝了口酒说：“下午，我路过镜湖公园门口时，看到她和德华中学的老师魏亦瑄在一起。

“哦，”陆卓然的脸白了，然后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孟汐岚似笑非笑地瞧着陆卓然。

这张脸和魏亦瑄很像，但比魏亦瑄苍白，眼窝比他深，鼻梁也比他高。

小时候，她曾被这张脸吸引过，觉得他特别像画片上的外国小孩，但后来她便不喜欢了，觉得他太阴柔，而且还跛脚。

可现在，这张脸变了，像经过了风雕雨刻。

陆卓然被她瞧得有些尴尬，往前坐了坐说：“我们先谈正事好吗？这里鱼龙混杂，危机四伏。”

孟汐涵右侧嘴角一挑笑道：“那不更安全吗？”

随后，端起酒杯，看向窗外说：“我需要你提供宫崎幸助的日常出入轨迹及他住所周围的情况，最好能弄到那幢小楼的建筑图。”

“嗯。”陆卓然微笑着端起酒杯，扫了眼四周说，“这些我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给你？”

孟汐岚说：“我家后天晚上在福祥居办酒席，说是给我接风，我妈定会请你家和表舅一家，那时你把东西给我。”

“好。”陆卓然说完呷了一口酒。

“那我们走吧。”孟汐岚回过头冲陆卓然笑了笑道，“这里还真是危机四伏。”

孟汐岚不知道此刻孟宅小楼里也是危机四伏。

吃晚饭时，孟炳炎见孟汐岚不在，问温婉婷：“汐岚呢？”

闻婉婷回：“会朋友去了。”

“什么朋友？”孟炳炎问。

“中学的几个同学。”温婉婷说，“他们听说汐岚回来了，说什么都要请她出去聚聚。”

孟炳炎听罢，脸立刻沉了下来。

绿袖瞄了他一眼说：“二小姐和大小姐可真不一样，这人刚到家，屁股还没捂热呢，就出去会朋友了。”

“你……”闻婉婷刚要开口，被孟炳炎打住了。

他阴着脸扫了眼众人说：“吃饭。”

吃过晚饭，温婉婷追着孟炳炎去了书房。

孟炳炎瞟了她一眼问：“有事？”

“嗯。”温婉婷点了点头说，“我想在福祥居摆两桌，请请大家。”

“请大家？”孟炳炎坐到桌案前拿过烟斗点着，吸了一口说，“你不就是想告诉他们汐岚回来了吗？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何必要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再说，汐涵回来时也没请。我看，就算了。

“干嘛？”温婉婷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噘起嘴说，“我就是要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这两年，我听了多少闲言碎语？我为什么一直忍着没有言声？我不就是怕汐岚惹出什么事来吗？这次好了，汐岚回来了。光鲜亮丽地回来了。我看他们还说什么。”

“你请！”孟炳炎从嘴里抽出烟斗说，“但我不去。”

“为吗？”闻婉婷追问。

“我懒得见庞熠东。”孟炳炎说。

“嗨，你又不是为了见他，你是为你女儿。”温婉婷说着往前坐了坐，“我跟你说啊，这可是汐岚的意思。是汐岚想办这个酒宴。你了解你女儿，你要是不去，她会怎样？”

温婉婷一提汐岚，孟炳炎便软了，于是摆摆手说：“去！去！”

“那好，”温婉婷笑了，“我这就去订酒席，定在后儿晚上。”说完，起身走出书房。

“闻婉婷走出书房朝楼下望了望，见楼下绿袖正坐在大沙发上嗑瓜子，便姗姗地走下楼梯，坐到大沙发的另一边，拿起角几上的电话订酒席。”

温婉婷的声音大而清脆，绿袖听了两耳朵，哼了一声，撂下手里的瓜子，起身走了

怎么样？闻婉婷望着绿袖的背影，得意地晃了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