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说得有道理，刚才问话的人不吱声了。

一群佣人把人打完了，都退到了旁边。

长福询问沈青禾：“现在怎么办？”

他傍晚回来过一趟又走了，刚才算着时间又赶了回来。

打穆老二他下手最狠，主子虽然没说，可他知道，只要给穆老二留口气就行。

沈青禾命人掌灯，走近穆老二身边把人查看了一番。

这些人可没少下手，穆老二俨然没了大半条命。

她忽然哎哟一声，喊道：“这不是二老爷吗？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沈青禾这么一惊一乍的，大家都有些没谱，担心沈青禾追究他们的责任。

全都看向了长福。

长福心里有底，他走到沈青禾身边回道：“是这么回事，二老爷惦记库房的银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来了，还不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好心要救他，谁知道被他赶走了，这不又摔了一跤，显然是喝多了。”

长福这么一说，大家随声附和，“对对对，二老爷喝多了，自己摔了，我们怎么可能打他。”

沈青禾很满意大家的说辞，拍了拍手道：“以后不管谁问起来都这么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了，可和我们没关系。”

大家都附和着。

沈青禾想把人扔出去。

穆老二前些年赎了个青楼女子，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一起，沈青禾打算把人送过去。

不过被刚刚听到动静赶来的田英枝拦住了。

沈青禾忽略了田英枝，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是夫妻，如今田英枝如果站在穆老二那边追究她的责任，她也没办法。

田英枝看出了沈青禾的心思。

她没说话，先哭着赶到了穆老二身边，抱住了穆老二的脑袋。

一口一个相公地喊了起来。

沈青禾刚开始确实担心田英枝追究，不过很快她就放心了。

田英枝虽然一直在哭嚎，可她眼里没有泪，还哭的是穆老二不小心摔了。

“相公，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摔成了这样，以后可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她哭得和真的似的，至少过了半刻钟，终于收了哭声，让人把穆老二抬她屋里去。

沈青禾不解道：“二嫂子这是干什么？”

穆老二不死也要脱层皮，应该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田英枝好不容易过上了安静日子，把这人留下，不是又闹得家里不安生。

田英枝自有她的道理。

“早在他把那个婊子赎出来的时候，我就对他死心了，可我们把他送出去，肯定会有人追究，别人不说，衍庭和宗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他既没休我，那我就是他的妻子，只要我不告，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摔的，谁也没办法。”

田英枝说得有道理，沈青禾心里却充满了歉意。

“给二嫂添麻烦了。”

田英枝让佣人把穆老二抬她房里去，没忍住冲着他的方向吐了两口。

要不是他生出那不是人的心思，会被打成这样？

这都是他活该，自己作的，看他今后怎么生事。

穆老二的性命虽然保住了，可他两腿都断了，不能自由活动，腰椎也受了伤，连坐都不能坐了。

脑子倒是清醒。

可怕的就是脑子清醒，如果不清醒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

如今脑子清醒，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做，还要仰田英枝的鼻息。

他恨不得昨晚死了倒好了。

田英枝刚从大夫那里抓了几副药。

银子虽然花出去了，可她并没有好好熬，看着顺眼的药材多放两把，不喜欢的扔到了一旁。

反正她也没想着让穆老二好。

这会端着药碗坐在穆老二身边，凉凉的瞥着他，好笑道：“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里吧？”

那汤药闻着就不好闻，穆老二尽量躲着她。

可田英枝一把拍在他的脸上，让他老实着。

他不敢动，担心招来更多的打骂。

“自从十五岁嫁给你，连着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对你一心一意，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田英枝说一句，往穆老二嘴里使劲灌一口。

呛得穆老二连声咳嗽，求饶：“娘子，我错了，你原谅我，我错了，真的错了。”

田英枝的心早死了，她仿佛没听见穆老二的话一般，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你让我杀人，我就杀人，你放我放火，我就放火，明明我不想害青禾，可为了你，我和大嫂子合谋，险些把人沉塘。

结果呢？

那些年你到底骗了我多少钱，让我和你一起出去单过，一分银子都不给我，我带着两个女儿，一月都见不到一丁点荤腥。

可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总觉得你对我还是感情的。

没想到你和那个小贱人分开后，竟然弄出一个婊子也不愿意和我过……”

她说到这里，使劲给了穆老二一巴掌。

眼里充满了恨意，“要不是我聪明，帮了青禾，重新回到穆家，这会早被饿死了。因为你，两个女儿嫁得都不好，这要不是娘疼她们两个，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田英枝越骂越生气，又往穆老二脸上招呼了几下子。

打完了不解恨，她干脆找来平时绣花用的针，抓了一把使劲往穆老二身上戳去。

穆老二如果知道有一天田英枝对他的恨意会让他生不如死，他说什么也不找小妾，赎技女。

他一定把田英枝供上，当菩萨似的供着。

“娘子，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

二房小院里不断地传来呼救声，刚开始沈青禾还想过去提醒田英枝一声，别闹得太大了，被婆婆听了不好。

总归是婆婆的亲生儿子。

可穆夫人声称自己这两天上火了耳朵不好使，什么都没听见。

既然婆婆都装糊涂不管，她一个险些被穆老二害死的人又有什么理由管。

穆宗辰是当天下午回来的，此时外边的差役已经撤了。

沈青禾知道穆宗辰找知府的事起了作用，心情好了很多。

两夫妻见面，先拥抱了一番。

然后沈青禾把家里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穆宗辰。

穆宗辰刚才在路上已经听长福提了些，这会仍然心有余悸。

担心父母妻儿，又想到二哥不做人，竟然敢对小妻子动歪心思。

偏生昨晚他走不开……

“不是让长福给你们捎了信，让你们在京城多住几天。”

穆宗辰无法想象如果妻儿被欺负了，后果什么样。

不由得埋怨了一句。

沈青禾知道他担心自己，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撒着娇说：“这不是担心你嘛，别生气了，嗯？”

穆宗辰又把人抱进了怀里。

小阿卿刚才偷偷地跑去二房小院看了一眼，二伯伯已经不能下地，又被二伯母打了一顿，人变得傻兮兮的。

小小的他很多事情还不明白。

不过二伯伯太坏了，和人一起伤了梧桐姑姑，他真心地希望二伯伯不要再害人了。

这会刚从二房出来，听说爹爹回来了，一路跑着来了前院。

果然看见爹爹身高腿长的站在海棠树下。

娘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脚步一顿，有些不好意思过去了。

第95章

◎穆衍庭之死（番外）◎

入赘刘家的姑爷名叫杨大壮, 家里穷得叮当响，十几岁的时候上山劈柴摔坏了脑袋，人不是太聪明。

雪蕊怀孕后, 穆衍庭又不知去向，穆宗娥一面担心女儿肚子大了被人知道, 有伤风化, 又害怕影响丈夫的前途，左思右想之下便招了个赘婿。

杨大壮人不够精明, 好糊弄，她和刘不凡沟通之后找了媒人上门, 说是看他能干, 又舍不得女儿嫁出去，愿意招他做上门女婿。

杨大壮见过雪蕊两次, 知道她长得好看, 可他这种有缺陷的人哪敢惦记。

听说刘家愿意招他做上门女婿, 险些没高兴坏了。

就这么, 杨大壮和雪蕊两个成了亲。

穆衍庭遗传了穆家的好基因, 长得极其英俊帅气, 雪蕊喜欢穆衍庭，自然看不上样貌普普通通的杨大壮。

好在杨大壮打扮打扮也不是太难看。

又有父母劝着, 她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不过成亲之后好几天都没同房。

穆宗娥担心被人说闲话, 又哄又商量的, 到底说着雪蕊和杨大壮同了房。

后来八个月生下儿子。

外人都能猜到怎么回事，不过杨大壮脑子不灵光, 雪蕊说她摔了一跤, 早产了几天, 他便没有任何怀疑。

之后一直相安无事地生活了五六年。

直到穆衍庭攀上了高枝回来。

穆衍庭攀上了高枝, 成了誉王的私募军，他本来长得英俊，再穿上私募军的服侍，越发的高大威猛，气质超凡。

雪蕊哪还看得上杨大壮。

这两年都不肯让他碰自己的身子了。

穆宗娥劝了两次，让她别太过分了，万一哪天杨大壮反应过来，很容易闹出事情。

雪蕊不高兴地说道：“他一个傻子，懂什么，我告诉他身体不舒服，他还得哄着我，生怕我累着。”

穆宗娥劝了两次，女儿实在不愿意，她也就不管了。

之前穆衍庭住在刘家，和雪蕊两个还知道避开点人。

到了后来，尤其被佣人撞见几次之后，干脆大大方方地生活在了一起。

杨大壮自然不高兴了，雪蕊哄着他说自己得了怪病，表哥有办法治疗，否则她会死呢。

杨大壮吓坏了，就算雪蕊不去找表哥，他都主动把人推过去。

雪蕊的儿子七八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交往圈子。

别家的爹娘都是一起住的，唯独他娘和舅舅住在一起。

和朋友说起来，被朋友骂了一顿野种，他哭着回去找杨大壮告状。

杨大壮恍惚着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找雪蕊问过两次，可雪蕊一直哄着他，被他问烦了也就没耐性哄了，骂他笨，骂他傻，骂他猪狗不如怎么还不去死！

杨大壮憋屈了好几天，有心离开，可又舍不得儿子。

这两天雪蕊对他越发的没耐性了。

他正不知道怎么排解，就看见有人和他招手。

他认识那人，是穆家的小厮。

平时很少有人理他，他有委屈也没地方诉说，这会碰到熟人，又想着对方还是亲戚家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小厮是杜鹃打发过来的。

名叫长寿。

他见到杨大壮客客气气地拱手行礼：“小的长寿给姑老爷请安。”

长寿这么客气，反弄得杨大壮特别不好意思。

因为有缺陷的关系，家里没人把他当正常人，整天对他吆五喝六，多数的时候连个下人都不如。

长寿对他这么客气，这身份一下就上来了。

仿佛这样的身份才算是雪蕊正正经经的丈夫。

杨大壮高兴极了，拉着长寿让他别客气。

长寿恭恭敬敬地解释道：“这怎么能行，您是主子，是我家老夫人的外孙女婿，我是下人，可不敢越了规矩。”

杨大壮不会说道，更说不过口齿伶俐的长寿了。

只拉着长寿摇头。

长寿是个机灵的，他知道杨大壮的处境，自然了解对方的心思。

干脆拉住杨大壮的手，道：“既然姑爷不嫌弃奴才，那不如我们两个交个朋友，以后就是兄弟了。”

杨大壮听长寿喊他兄弟，第一次被人这么尊重，心里高兴极了。

连声道：“好，好，咱们是兄弟。”

长寿还有话要说，干脆拉着他去了酒楼，两个人要了两碟小菜，一壶酒，你一杯我一杯地聊了起来。

杨大壮身上没银子，又是第一次交兄弟，从兜里抠搜了半晌，只摸出几个铜板。

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一会儿还要兄弟结账了，我这里只有这些。”

长寿和他碰了下杯子，将他的几个铜板推了回去，从怀里摸出一大块银疙瘩，算着至少有三四两。

往桌子上一拍道：“看了没，兄弟有银子，不用你的花费。”

杨大壮脑子不好使，智商跟不上，不过他也不是一点事情都不懂。

看见长寿一下拿出好几两银子，惊讶道：“兄弟一个佣人，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长寿解释道：“这都是老夫人三爷和三奶奶赏的，四爷抠搜，四奶奶管得严，他总从我们这些奴才身上扣银子，不过逢年过节一旦得了银子，都会加倍赏给我们。”

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杨大壮手里的几个铜板，可惜道：“兄弟只有这些？”

杨大壮难过道：“是啊，这还是雪蕊让我给儿子买糖葫芦剩下的。”

长寿替他难过道：“你可是刘家的姑爷，不是兄弟说闲话，你在刘家干活什么样，老夫人还经常念叨，说你才是刘家的顶梁柱，没有你，那刘家大小的活谁能干？只是没想到你生活得这么苦。”

杨大壮以前不觉得苦，只要雪蕊对他笑一笑，他就不觉得苦了。

可最近雪蕊不愿意理他，只要他走上前对他非打即骂，他就好像吞了一大口黄连，怎么喝水都不解苦。

今天听了长寿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难受，眼泪都出来了。

长寿是打心眼儿里为杨大壮鸣不平。

他握住杨大壮的手腕，道：“杨大哥，兄弟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没把你当人。”

杨大壮不赞同这话，“以前雪蕊对我也很好的。”

长寿好笑道：“那你就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他看杨大壮不明白，又道：“为什么以前对你好，现在对你不好了？”

他换了种说法又道：“她对你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杨大壮想不起来，他脑子不灵光，别说他想不到这事，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分辨从哪个时候不好的。

早些年，雪蕊也会凶他，打他骂他，可是心情好的时候会亲他，还会拉着他做些特别亲密的事。

可是这两年，只会打他骂他，再也不肯碰他了。

如果他主动凑过去，还会被她扇巴掌。

长寿看杨大壮实在想不起来，提醒道：“杨大哥，你想想，这事和穆衍庭有没有关系？”

经过长寿这么一提醒，杨大壮忽然醒悟了。

“对对对，兄弟，还真是他来了之后，对了，兄弟你怎么知道？”

长寿愤愤不平地骂道：“也就是兄弟你忠厚老实，换成别人可受不了这个，那穆衍庭为什么住在刘家？他晚上是不是和雪蕊小姐一起睡觉？”

杨大壮可不这么想，他解释道：“是因为雪蕊生病了，需要衍庭大哥治。”

长寿哀其不争地说道：“你啊，可真是太相信他们，分明是他们两个在苟且，没准哪天连孩子都弄出来了。”

他看杨大壮听进去了，又道：“跟你说实话吧，我听人说你儿子是八个月生的，那女人生孩子都要九个多月十个月才行，你就没想过这个孩子的问题？”

杨大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长寿说的他也理解不了。

“长寿兄弟，你到底什么意思？”

长寿解释道：“就是说那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否则你想想，雪蕊小姐长得和天仙似的，为什么要嫁给你？又对你非打即骂的。

当年她和穆衍庭订过亲，后来穆衍庭出事走了，她不得已才嫁给你。”

长寿的话对杨大壮来说，犹如五雷轰顶。

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竟然不是他的。

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他忽然想起有一次听见穆衍庭让儿子喊对方爹的情况。

他当时不高兴，还去找雪蕊说道，雪蕊把他骂了一顿，说是表哥有能耐，多个人疼儿子有什么不好。

他想了一下雪蕊的话，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如今被长寿提醒，可不是雪蕊说的那样了。

心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开始回忆儿子身上的奇怪事情。

岳父岳母都说儿子长得像穆衍庭，他原来想着都是亲戚像点也没什么。

如今才发现不正常。

儿子根本就是穆衍庭的。

杨大壮想到这些，怒火中烧，起身要走，长寿拦住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杨大壮想也不想地说：“我回去问雪蕊，到底怎么回事？”

长寿劝道：“多余问她，她是不会说实话的，你又这么实诚，只会被人哄骗。”

杨大壮也有这个担心：“那我该怎么办？”

长寿想了想，说道：“兄弟，夺妻之恨犹如杀人父母，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发现这种事，肯定会杀了他们两个奸夫银妇，让他们不得好死。”

杨大壮没杀过人，他也不知道怎么杀人。

不过长寿说得有理，如果雪蕊对不起他，他必须得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长寿是个会鼓动的，给杨大壮出了一番主意，看他仇恨已经埋好了，又给了他一把特别锋利的尖刀，然后把人送回了刘家宅院附近。

杨大壮回去后，本来想先问问雪蕊，可他想起长寿的话，到底忍住了。

只等晚上的时候，盯着穆衍庭回来，发现雪蕊进了他的屋子，悄悄地跟了过去。

以前雪蕊不让他跟着，他怕雪蕊生气，每次都会避开。

可今晚，他必须弄清楚真相。

其实打心里，他是害怕雪蕊的，对他使个眼色，他都能哆嗦半天。

可他不允许自己的娘子和别人在一起。

杨大壮手握尖刀，躲在穆衍庭的屋门外边，很快听见里边响起了嬉笑的声音，他悄悄地把门推开一条缝，果然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亲吻，衣服已经脱了大半。

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他握着刀子气冲冲地闯进了屋。

先抓住的是雪蕊，可他看到雪蕊瑟瑟发抖的样子，下不去手。

卯足了劲冲着穆衍庭冲了过去。

穆衍庭没穿衣服，慌乱之下一边找衣服往身上披，一边躲着杨大壮，同时喊道：“杨大壮，你冷静一点，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穆衍庭不想和人打仗，况且这个样子传出去，只会给人看笑话。

可雪蕊已经受够了，她这会反应过来，说什么也不相信杨大壮敢对她动手，她拉住穆衍庭，冲着杨大壮扬着脖子喊道：“表哥，咱们干什么躲，他真敢杀人怎么着？”

顿了下又对杨大壮喊：“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吗？要不是看你是个傻子好糊弄，我怎么可能嫁给你，现在还敢冲我发火，你凭什么？”

杨大壮眼冒凶光，他早知道雪蕊不可能喜欢他，可他也没指望雪蕊喜欢他。

只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