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猜过裴肆不断接近她的意图，也想过这种可能性，可当他亲口承认, 她还是觉得不真实。

这人多傲，她是知道的，怎么会低贱到这个地步。

“你冷静点。”叶莺说。

他目光太过直白，紧紧缠着她的脸，灼得她皮肤发麻。

叶莺移开眼，吸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的, 我都当没听到, 你知不知道, 你这个行为是知三当三，是不道德的，如果我在网上曝光，你的星途就毁了。”

说着，她逐渐平静下来, “如果你还想混娱乐圈，就不要来找我了。”

裴肆道：“你不如发我那个视频, 效果更好。”

叶莺哑言。

“莺莺, 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裴肆朝她走了一步, 两人距离拉近, 他太高, 像是把她笼在怀里。

浅淡的冷调香窜进叶莺鼻子, 清冽干净。

后面是洗手台，退后不了。

裴肆垂眼看她的眼神认真，“只有这个，你拒绝你的，我不会放手。”

叶莺反手撑着台面，不自觉抠着边缘的尖角，“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随便你。”

裴肆做不到，“你当初说，要我多给你安全感。”

叶莺忍不住抬头，“我什么时候说了？”

“分手时。”裴肆说。

叶莺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当初分手，她确实建议他给以后喜欢的人多一些安全感。

“我说的是别人。”

“可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别人。”裴肆低声道，语速很慢，剖出心脏说给她听。

“小夜莺，我只喜欢你。”

“只要你一个。”

叶莺心震了下，无言看着他。

他们靠得太近了，气息混到一起，暧昧渗进安静的空气里，本资源由蔻蔻群幺五二耳七五二八一整理叶莺听到他的心跳，沉，快，还重，像打鼓一下，敲在她耳边。

裴肆看着她红得滴血的耳垂。

这么多年，她变化很大，但还是有没变的地方，每次害羞，她的脸不一定会表现出来，但耳朵一定会红。

他的小夜莺在害羞。

裴肆抬手轻捏她软嫩的耳朵，宽大的掌心抚过她的脸，低下头。

叶莺意识到要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头往旁边偏的同时，他的吻轻轻落在她发顶，很温柔。

叶莺推开他的手顿住。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

叶莺惊醒，用力推开他，跑去客厅拿手机。

“喂。”

蒋婆婆还在睡，叶莺接起电话往外走，余光看见裴肆跟过来了。

“姐姐，救我。”安安压着哭声，充满慌张。

“你在哪？”叶莺立刻问。

“家、家楼下。”

之前采访的时候，叶莺知道她家地址，确认一遍后，道：“坚持一下，我马上过来。”

裴肆什么都没问，道：“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叶莺顾不得这么多，“好。”

外面记者和粉丝还堵在门口。

他们从后门出去。

上车，叶莺坐副驾驶，裴肆倒车，开口：“在哪？”

叶莺报了地址。

裴肆定位，加快油门。

以防万一，叶莺没挂电话。

“我手机在左裤兜。”裴肆压低声音，道。

叶莺心领神会，前面正好是红灯，她侧过身子，手穿过他开车的手肘下方，探过去，找他的口袋。

她另一手撑在他腿上。

裴肆一动不动看着红绿灯，面部线条微微绷紧，抿了一下唇。

叶莺拿到他手机，“指纹解锁？”

裴肆道：“里面有你指纹。”

叶莺一顿，才发现他手机还是五年前的苹果8p，早过时了。

叶莺没说什么，飞快用拇指解锁，报了警。

安安家布局和叶莺以前的家有点像，都是从洞口进去。

裴肆停在路边，叶莺拉开门下车，裴肆解开安全带，也要下去，他手机响了，叶莺还帮他拿着，看到是小张，顺手帮他接了。

“裴哥，你又去哪了！”小张声音很崩溃，“下午三点还要去X市录制宣传片，你忘了吗？”

不等裴肆开口，叶莺把手机还他。

“你有事就先走。”

她跑进洞口。

*

安安说，她躲在楼下大院，藏在绿植间。

叶莺根据她的描述，拐过前面的楼，目光扫过前面树丛。

路上，安安终于全盘托出，猥亵她的不是老师，而是她的继兄，王明。

之所以说是老师，是王明威胁她这么做的。

王明说，如果她敢告诉别人，就杀了她和她妈妈。

反正他十四岁生日还没到，杀人也不用坐牢。

今天父母外出，安安在房间里写作业，王明突然进来从后面抱住她，摸她下面，说这次要进去，安安害怕极了，挣扎跑出家，躲到楼下和叶莺打电话。

叶莺找了一下，在两栋楼间的绿植角落里发现安安，她身体像兔子蜷缩成一团，在发抖。

“没事了。”叶莺手抚上小姑娘的背。

“姐姐。”

看到她真的来了，安安情绪逐渐稳定，“你要告诉妈妈吗，妈妈会生气吗？”

叶莺牵住她的手，把人拉起来，“你勇敢求助，说出事实，她会为你骄傲。”

安安突然握紧她的手，惊恐地望着她身后。

叶莺转头。

王明看着安安笑。

“刚刚在外面看到记者姐姐，我就知道她是你叫来的，果然，跟着她就找到你了。”

叶莺护住安安，道：“我报了警。”

“我只是在和安安玩，又没怎样。”王明边说边靠近，要去扯安安头发，叶莺阻止，抓住他胳膊，他才读初中，力气真的很大，她竟然有点按不住。

“你他妈不想死就让开，信不信爷奸了你。”王明一把甩开她，叶莺拿出防狼喷雾，贴脸喷他眼睛。

安安吓傻了，王明痛得捂住眼，叶莺抱起安安跑。

身后，王明火冒三丈，骂骂咧咧追过来，叶莺抱着一个人，跑得略为吃力，看到前面有个人，脚步不由顿了顿，王明趁机追上来，握拳要打她，手臂忽然一阵剧痛，有人捏住他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扭，同时，王明感觉脖子一紧，快要喘不过气。

叶莺看到裴肆单手拽着王明后衣领。

王明在同龄人中是大块头，可在裴肆面前就不够看了，裴肆像拎小鸡仔把他提起来，用力甩到一旁，像是扔垃圾。

王明摔了个狗吃屎。

裴肆淡淡看他一眼，对叶莺道：“没事吧？”

叶莺点头，紧绷的神经松开，“你怎么没走，工作怎么办？”

“明天补录。”裴肆道：“倒是你，下车就没影了，跑挺快。”

叶莺轻声道谢，怀里的安安脑袋动了动，小心翼翼又不敢相信地问：

“是裴肆哥哥吗？”

裴肆目光移向她，嗯了一声。

叶莺道：“你认识他？”

安安本来还在怕，现在兴奋占上风，点头道：“我书上都是他贴纸，还有我同学，都超级喜欢他。”

叶莺对裴肆道：“你受众挺广。”

上到老婆婆，下到小学生，老少皆宜。

裴肆掀眸，“包括你？”

叶莺没答。

*

警察赶来，把他们都带走，并且通知了安安父母。

安安妈妈初闻不敢相信，可证据摆在眼前，气得扇了王明一巴掌，骂畜生，安安抱着她哭。

在警方允许下，叶莺在旁边采访拍照，她要把今天的事报道出去，澄清事实。

安安班主任因为媒体夸大一面之词，正在被网暴，还受到停职处分。

做完笔录，采访完当事人，叶莺准备回公司。

裴肆和事件关系不大，警察问的也不多，他给安安签了名，早就在门口等她，道：“不采访一下我？”

叶莺道：“你想上社会新闻？”

“没，”裴肆看着她，声音很低，“只想上你的新闻。”

为了避嫌，叶莺没采访他，看了看时间，简短道：“我要走了，这次的事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叶莺只是客套，裴肆挑了下眉，似乎有点开心，“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叶莺怔了怔，“可我还要上班。”

裴肆道：“等你。”

“而且我得抢在今天发新闻，估计得加班。”叶莺说。

裴肆重复道：“我等你。”

*

叶莺打车回报社，总编对此次事件高度重视，让她今天就把新闻稿赶出来，防止被别家抢新闻。

叶莺加班加点写完，已经七点半了，窗外天色暗沉，她把稿子发给总编，打卡下班。

手机里有一通裴肆的未接来电，她当时在忙，没有注意。

叶莺低头走出写字楼，准备打回去。

前面墙柱边，有个男人在抽烟，垂着头，白雾缭绕，指间火光明灭不定，没有灯，只有一道漆黑的修长影子。

叶莺一眼认出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住，道：“你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裴肆掐灭烟头，嗓音被熏得有点哑，“问了苏虞。”

叶莺在心里记上一笔，走近，慢慢看清他的脸。

今天零下摄氏度，不知道他等了多久，眉眼像结了寒霜，脸到脖子肤色苍白，呼出的气都带着凉意。

叶莺皱了皱眉，“怎么不去车上等？”

“你跑了怎么办，”裴肆语气自然，“去哪吃？”

叶莺道：“都可以，你选。”

“那，”裴肆顿了一下，道：“我想吃你做的饭，可以吗？”

“我家？”叶莺一愣。

裴肆轻嗯，没抱希望。

叶莺看着他有些干裂的唇，道：“我没问题，但要问下苏虞。”

当着他面，叶莺给苏虞发微信，问介不介意裴肆去家里吃饭。

苏虞很快回了条语音。

“可以啊，我晚上又不回来吃饭，我房间有一盒没拆的杜蕾斯，你随便用。”

她说太快，叶莺都来不及按暂停。

空气沉默了会儿。

叶莺平静道：“她同意了，我们走吧。”

裴肆嗯一声，带她去车那边，“你室友挺贴心。”

叶莺道：“我带谁回去，她都这样说。”

“……”

叶莺坐裴肆的车回家。

“你随便坐。”叶莺开门，找了双棉拖给他。

是男款的，裴肆多看了几秒。

叶莺道：“于临穿过几次，介意的话我给你拿鞋套。”

“不用。”

可能冷风吹多了，裴肆喉咙有点干涩，语气淡，“就这双。”

叶莺很少会为晚饭开火，一般都在外面吃，或者煮速食应付。

可裴肆特地过来一趟，她总不能招待他一碗混沌吧。

叶莺打开冰箱，思考做什么菜。

“不用麻烦，随便弄。”裴肆跟过来，不紧不慢道：“方便面也行。”

“你去沙发上坐。”叶莺拿出冷冻层的猪肉解冻，蔬菜有生菜，茄子，还有黄瓜，她都拿了出来，放在菜篓洗净。

裴肆道：“我帮你？”

“知道沙发在哪吗？”叶莺表情和语气都算得上平和，说出的话却不容商量，“要我送你过去吗？”

裴肆走了。

他懒懒陷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机，看似在玩，其实都没低头，目光落在厨房里。

橘黄色灯光下，叶莺穿着围裙在切菜，地上投了一道纤细影子，毛衣袖子挽到手肘上方，黑色长发低低扎起来披在肩后，露出一截玉白的天鹅颈，光晕打在她身上，看起来明净温柔。

裴肆一直看着她，内心的空洞似乎在被填满，目光划过她右手上的疤，神色微顿，他把视线收回来，注意到茶几上有一盒男士领带，lv包装。

半个小时后，菜炒好了，裴肆帮忙盛饭，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裴肆拿筷子戳了下饭，漫不经心问：“你一直都这样？”

叶莺抬眼，“嗯？”

“把手机号给被采访人。”裴肆说。

“没。”

皮筋松了，发丝散到侧脸，叶莺抬手拨到耳后，道：“这次是特例。”

在公安局，裴肆对安安的事了解了大概，“你早就知道犯人是她哥？”

叶莺道：“直觉，时灵时不灵。”

“你很敏锐。”裴肆不这么想，“一般人想不到未成年身上。”

“别小看未成年。”

叶莺淡淡笑了一下，看着手上的疤，“我刚去电视台没多久，遇见了一个父母车祸去世的少年，也是十四岁，他的亲戚都不想管他，我们努力找解决办法，期间，我因为心软，带他回家住了段时间。”

她只说到这里。

裴肆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开口：“他后来怎么样了？”

“不清楚。”叶莺伸长手，夹了块茄子，“他进少管所就没关注了，过去这么久，应该出来了吧。”

她避开了很多事。

裴肆没有追问，把桌上的菜调换了下顺序，茄子移到她面前，道：“想说可以随时找我。”

叶莺看着面前她喜欢的菜，没应，她其实很少会和别人说起那段往事，她不是喜欢倾诉的人，也不太会发泄情绪。

刚刚和裴肆提起，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可能，因为安安的事和那起事件有点像，就算不去想，很多糟糕的回忆还是窜上心头。

叶莺炒了好几个菜，裴肆吃得慢条斯理，没停过。

叶莺道：“吃饱了就别勉强。”

“还行。”裴肆没有放下筷子。

叶莺不再多说，八点多，于临忽然打电话过来，叶莺看了裴肆一眼，接起电话，喂了声。

于临笑道：“吃了饭没，我刚从云南回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叶莺正好也有事找他，“好。”

于临：“那我来接你。”

电话挂断，叶莺看向忽然不动的裴肆，“我等会儿还有事，你吃完了吗？”

“没。”裴肆眼皮半耷拉着，半点胃口都没，“还饿。”

叶莺道：“要给你打包吗？”

“……”

时间有限，叶莺简单收拾桌面，把茶几上的领带收进包里。

“给于临的？”裴肆语气没什么情绪。

叶莺嗯了声，“走吧。”

裴肆眸光在她身上定了两秒，叶莺神色淡然，看他还不动，道：“要走了，我赶时间。”

“行。”裴肆舌尖缓缓舔过牙，一瞬间很想笑，他从小众星拱月到大，何曾这么憋屈过。

*

两人一起下电梯，叶莺没耽误太久，走出单元楼，和他点了下头，往反方向走。

身后，裴肆双手插兜，看了她背影很久。

叶莺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于临的车，上去。

“想去哪吃？”于临发动车。

“吃你想吃的，我吃过了。”叶莺把领带拿出来，“出来主要想把这个给你。”

于临看了眼，笑，“谢谢，我刚好需要。”

“不过太贵重了，我们之间随意点就行。”

叶莺道：“只是看到了，觉得合适。”

于临只要送过她礼物，她都会还价值相近的物品。

“新工作怎么样？”于临转着方向盘。

“挺好的。”

“有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吗？”

“没有。”叶莺说。

他问的都是琐碎小事，她之前和裴肆的事闹那么大，他只当天打电话关心她，没有多问一句。

他越这样，叶莺越过意不去，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色，她下定决心。

“于临，抱歉，我还是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结婚。”

“我不想耽误你。”

“你一定能找到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一声尖锐的刺响，于临急刹车，停在路边。

安全带把叶莺勒得有点疼，第一次见到他失控。

“于临……”

“莺莺。”于临打断，苦笑了声，“下次拒绝我，能不能别在我开车的时候。”

叶莺听到下次，嘴唇动了动，手机响了，裴肆打来的。

叶莺看了眼，挂断。

“为什么不接，”于临手搭在方向盘，“裴肆？”

叶莺轻嗯了声。

于临：“他是不是也在追你，为什么他能，我不能？”

“不是能不能，是他根本不听我的话。”叶莺语气有点懊恼，“和你不一样，他就是个无赖。”

于临笑了笑，“那我也当个无赖好了。”

“我不想放弃。”

*

裴肆总打电话过来，叶莺怕他真的有事，还是接了。

“怎么了？”

“我钥匙落你家了。”

和不断打来的电话不同，裴肆语调慢吞吞的，不急不缓。

“里面有我的车钥匙。”

叶莺忍了忍，“你出来怎么不检查好？”

“还没检查就被你赶出来了。”

“……”

叶莺犹豫地看了于临一眼，“那个……”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

于临笑了笑，车拐了一个弯。

“没事，先去给他拿钥匙吧。”

叶莺松口气，“谢谢。”

“不客气，他一直在你家楼下，我也不放心。”

“……”

叶莺感觉自己就像夹心饼干，呼吸都尴尬。

于临把车开进叶莺家小区，裴肆果然还在她家楼下等着。

叶莺什么都没说，拒绝他们陪，自己上楼拿钥匙。

她走后，剩下两人的气氛其实不如她想象中僵，都是游走在名利场的人，别说裴肆这种戏子，于临作为商人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于临打量了裴肆几眼，笑道：“表弟，好久不见。”

裴肆丝毫不见外地靠在他车上，双手环胸，“听说你大嫂又怀上了？恭喜。”

“是，好像还要办酒，你要来吗？”

“不了。”裴肆看着单元楼口，懒懒吐出一个字，“忙。”

“我看你现在挺闲的。”于临说，绵里藏针。

裴肆闻言，桃花眼微扬，眼尾尖锐似钩子，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没脾气。”

于临看着他过于精致，对于男人来说稍显艳丽的面孔，说不排斥是假的，但又很难真正讨厌他。

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小学上的一个学校，于临发育晚，个头矮，在班上总受欺负，是裴肆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