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萝轻轻给她擦拭着背，突然问到，“攸卿姐姐，你背上好多疤，疼吗？”

誉萝满是心疼的声音响起，攸卿却是一时无法回答，这样的询问似乎还是第一次，心里的最深处有些动容但更多地情绪她自己都想不通是什么，她垂下眼，掩盖了眼中的情绪，答道，“不疼……习惯了。”

“姐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疤？如果是我。一定得疼死了，我觉得姐姐在骗人。”誉萝很不赞同攸卿的回答。

“我是为了……在某些时候能有足够的力量反抗啊……”攸卿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回答的轻而飘忽，多年的杀戮，似乎有些迷惑了她投身于战斗的初衷，她不能停下一切能使自己变强的方法，她需要变强，保护得了自己，然后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们认为的，所执的想法，不过是他们的想法而已。

他们认为她是魔，那她就让他们好好看清她是不是魔。

“某些时候，什么某些时候？”誉萝却是听见了她那若有似无的后半句，好奇的问道，“反抗，姐姐要反抗，什么？”

攸卿回过神来，小丫头的问题让她哭笑不得，就好像凡间的那些孩童一般，一样的天真直率，她佯装恼怒，道，“瞎问什么，好好擦，擦干净。”

誉萝帮她清理好时，攸卿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似乎她很容易疲惫。

辰筠来的时候，就看见誉萝坐在榻边玩着一个小木偶，攸卿睡着。誉萝见到辰筠时，忙道，“攸卿姐姐叫我陪着她不要走，她还给了我一个小木偶，她说这是凡间的。”

“嗯，既是她给的你就收着吧。”辰筠走到榻边，见到攸卿面朝外缩成一团，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而他那件外袍被扔在榻边。

攸卿一旦睡着就睡得很沉，他或许能理解攸卿为何这么怕在未知的情况下睡熟过去，现在他就是把她丢到任何地方估计都很难醒过来。

他探指到她额前，欲探知她的梦境，却是无法探知到什么，这是为什么，能阻挡他的神识探寻，好强的防备，但这道无形的屏障却又不像她有意设下的，因为此时的攸卿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却偏偏在梦境意识上有这么强大的结界。

辰筠满是疑惑，这个攸华神君到底身上有多少秘密。

攸卿再次醒来是第二天早晨，她又睡了一天一夜，惊醒过来时誉萝正趴在旁边看着她。

攸卿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看到趴在边上的誉萝又反应了几秒，“你一直在守着我？”

“没有，尊座昨晚让我回去睡，今早又让我来。”誉萝扶她起来，“攸卿姐姐，我不是不遵守约定，是……”

“我知道。”攸卿打断她，随即扯了扯身上的白衣，“这衣服是哪里来的？我的呢？”

“姐姐的衣服我拿去洗了，染了好多血。这衣服是我从……化玉仙子那里找到的。”

“化玉仙子又是谁？”攸卿套了鞋子，就往门外去了，这个什么都不熟悉的地方，她觉得她很有必要尽快离开。

一开 门，一阵冷风刺骨，刹那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冻得她转身就缩回了殿内，她裹着榻上锦被，止不住的发抖，“我记得前天来的时候没这么冷啊！怎么回事？”

“攸卿姐姐，凡间一年四季，儿业炙宫内是四天一季，春夏秋冬换着来。至于化玉仙子嘛……她是……”

“诶诶，那现在是不是外面在下雪？”攸卿裹着锦被，凑到窗边打开一条缝，欣喜的往外瞄，完全忽略了她后面的话。

“姐姐喜欢下雪？”

“恩，但是我很少见得着，因为混玉山从不会下雪。”

四日秋，四日雪。

攸卿睡过了冬雪的头一天，第二日却是怎么也不肯安分的睡在殿内养伤。

“攸卿姐姐，你这样伤口很难好的，而且，你会冻病的。”

攸卿正裹着锦被，趴在走廊的扶手上，脚上的鞋袜已经被她刚刚在院子里跑湿了，脱下来搭在一边。雪落了她一头一脸，也打不消她的好兴致。

她的手掌上铺了一层的薄雪，她抬着手转身凑到誉萝面前，“誉萝，你好笨，你是个小仙，修为不够任然会受这寒气侵蚀，而我是神之躯，怎么会被寒气冻着呢，要也是只是极寒之物才能冻着我，你放心。”她看着手中的雪，悠悠的解释着。

誉萝闷头想了一会，道，“那你为何会受伤，为何会怕冷？为什么要裹着被子？尊座也是神，为何他不怕冷？”

“……”攸卿楞着了，看着手中的雪，再看向誉萝，这小丫头怎么这么难搞呢，果真还是不喜欢小孩子。

“这个嘛……”她将手中雪拍掉，拢了拢锦被坐在扶手上，面对着誉萝正色道，“这伤可是上古凶兽造成的，肯定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至于怕冷……”她瞄了瞄誉萝，“我受了伤还没恢复，还虚弱的很，肯定怕冷的。至于你尊座，我怎么知道，人和人不一样，那神和神也不一样，就这样。”

“那你为何还……”誉萝还是纠结道。

“别为何了，我好不容易能看一次雪，你快去找一双干的鞋子来才是正经的，快快快，你回来我再回答你为什么。”攸卿忙不得打断了她，催促着誉萝赶快。

誉萝皱着一张脸转身去了，攸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又开始晃神。

这个苍虚尊神对她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那一伙死老头。

尊神……师父曾说，她也该是无上尊贵的尊神……

可是为何……她却如此弱小，弱小的需要同一个小仙来解释为何她堂堂神之躯怕冷，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她伸手接过飘近的雪花，看着它在冰冷的掌心久久不化。

辰筠正欲前往金阁寻几本古籍，却见誉萝抱着什么东西匆匆的跑过远处的回廊，发生了什么事？誉萝一向是个稳重的孩子。

下一瞬他便出现在誉萝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誉萝，何事如此匆忙？”

“啊！尊座，是……攸卿姐姐她……”誉萝一时有些吞吞吐吐，毕竟攸卿这种性子她也是头一次见，她也不知尊座对攸卿是个什么态度，费力帮她治好伤，却这般不爱惜，尊座会生气的吧……“她的鞋湿了，我去找了一双新的。”

“鞋湿了？她在哪里？”辰筠皱眉，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无奈，他着实没和攸卿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过，他接触过的女仙女神温婉者有之，端庄者有之，即使豪爽的赤溪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刚好四日寒冬，伤未痊愈，她又在胡乱干什么。

“她在浮玉殿后赏雪，把鞋弄湿了……”誉萝把怀里的鞋给他看。

辰筠跟随她一道去寻攸卿，刚绕过侧殿便见攸卿裹得像个粽子，靠着廊柱坐在扶栏上发呆，露出一双脚搁在青玉石台面上，衬得一双脚白的似廊外地面上的雪。

她看着园内的景发呆，神色茫然，眼中的光不知落在何处，飘向何方，此刻的攸卿沉静的如同冰雪，丝毫不见平常的善变无常，只剩内里的孤寂，迷惘，似乎还有一丝伤痛。

辰筠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凝望片刻，他唤誉萝吩咐道，“誉萝，去把那件箬狐披风取来。”

“是。”

辰筠就在一旁等着誉萝回来，也不近前去，他就看着攸卿在那恍惚回神，又想了一会儿什么，从扶栏上跳下来就那么赤着脚围着走廊跑了一圈，似是有些遗憾，犹豫了一下下又跑进纷飞的飞雪里。

辰筠竟然对此感有一丝不悦，此人当真不知分寸。

攸卿仰头，漫天雪花落在她的脸上，盖在她的眼睛上，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凉意透进皮肤，白昼苍穹，她却寻不到雪的尽头。

脖子有些酸，她低下头一转身就见站在台阶上的辰筠，他面前就是她踩出的脚印，攸卿愣在了原地，辰筠表情淡淡，她却第一次感到了几分心虚。

现在的攸卿就有点像凡间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却赶不及雪花堆积的速度，迟疑了片刻，她还是默默走到了回廊里。

辰筠看着走到面前的人裹紧了锦被若无其事的绕过他想走，他转过身道，“怕冷还这般行事，你当真是无知还是一直这般任性。”

攸卿顿步偏头瞄了他一眼，打算装作没听见继续走，毕竟受了别人的帮助，此时也算是自己理亏，实在是不适合争辩，先走为上。

辰筠却是同时转头看向攸卿，两人四目相对。

攸卿不得不站住了脚，不过她现在实在是有点冷，心道誉萝怎么那么慢，刚刚冻僵的脚现在踩在冰冷的地砖上，透进寒意侵上心扉，她看着辰筠走到面前，只盼他有话快讲。

却是下一瞬身上的锦被被扯落，她整个人暴露在了冷风中，寒意霎时从四面八方包裹了她，她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辰筠，就在她惊怒交加下刚想开口，身上又是一沉，似乎有什么盖在了她身上。

辰筠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誉萝手上拿过箬狐披风为攸卿披上，伸手将领口的缎带系上。

这一下攸卿彻底蒙了，脑子瞬时成了一锅浆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比辰筠扯她的落锦被更让她不可置信，她就那么呆愣的看辰筠帮她系紧披风的缎带，直到他放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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