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县行动果决，只一日功夫，就将镇子外养猪场情况摸透了。他请大家在正厅内落座，将自己所调查的情况娓娓道来。

“田氏养猪场自上月来陆陆续续有生猪死亡，迄今为止约有十头左右，数目不算多。”徐知县面色凝重，“除了田氏兄弟外，镇东头老杨家的猪场也出现了生猪死亡的现象，但是养猪人都觉得这是正常，所以并未引起重视。”

“徐知县，可是养猪所用的饲料出了问题？”蔡大夫提出了疑问 其他大夫凝神细听。

“我亲自检查了养猪所用的食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徐知县顿了顿，“除了平时的剩饭菜还有泔水，就是一些喂猪草。”

“会不会是养猪人私底下给猪吃了什么别的东西？”那个干瘦的沈大夫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据我所知，为了促进种猪快速长大，养猪人也会喂猪药的。”

苏元闻言心里一动，她恍惚想起来在田氏的养猪场，田荣告诉过她，死去的猪生前会突然攻击母猪与小猪，他们是被迫无奈才杀掉那些猪的。

这个年头还没有专门的兽医，但是乡里乡间不少人都饲养了牲畜，渐渐也就催生了走街串巷的兽药贩子，为牲畜疗伤。他们管的不止是母猪下崽或者耕牛生病这些事，也兼卖大力丸之类的所谓神药，总之就是把自己的药吹得神乎其神的一帮人，实则没什么本事。

别看沈大夫虽然人品一般，这提出来的想法倒是让苏元有些启发，于是她也开口道：“沈大夫说的有理。我去田荣的养猪场调查的时候，发现也只有部分种猪发狂出现症状，母猪与小猪还是好好的。如果是大规模的猪瘟，不太可能只针对种猪吧？”

苏元话音清脆，引起了一片窃窃私语。沈大夫虽然看不惯她 但是人家不计前嫌赞成自己的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刻薄话。

自从昨日病情爆发以来，大夫们忐忑不安，心中阴影不断扩大。他们都是专业人士，自然知道如果真的是猪瘟传染给了人引起疫病的话，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但从今日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或许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也就是说还有希望。

徐知县点点头：“这一点我记下了，过会儿我会再去拜访几位养猪人，询问他们关于猪药的情况。”

“除了养猪场 我也去了云天楼的后厨，要到了祁家家宴那一日的菜单。”徐知县继续说道，“云天楼的猪肉的确都由田氏兄弟供应。那一日的菜单之上，除了猪肉之外还有猪血，以及猪耳朵之类的凉菜。”

猪血与猪耳朵之类的菜，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 但是在平民百姓之中深受喜爱。那一次祁家家宴是为祁家老太太祈福，所以邀请了许多普通百姓，做的都是寻常菜肴。

“祁家家宴就在近日，算算时间的确十分有可能。”庞飞皱着眉头。

大家面面相觑，祁家是本地大户，人家好心好意为长辈祈福邀请百姓们同乐，结果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来，怎么看怎么晦气。

“这事也怪不得祁家。”徐知县苦笑一声，在座的各位大夫们不好对从事发表什么评价，但是他这个知县过后少不得还要去祁家登门拜访，终归还是要解释清楚的。

“云天楼这一节暂时搁下，过后我会处理。”徐知县此言一出，大夫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可没有那个胆子去跟祁府说这件尴尬事。

“另外几位大夫这里，收治的病患人数有多少？情况如何？”徐知县也要弄清楚现在到底波及到了多少人。

“我这里大约有二十来人，症状是高烧不退和身上有红斑。”蔡大夫主动报告，“用了清热丸，目前尚无死亡病例。”

“我这里是二十八人，症状也是如此。除了之前的田贵死亡 其他人目前状况稳定，用的是通脉散。还让他们回去用艾叶煮水洗手洗脸，与家人的用具隔离开来。”苏元也回答，祁焰昨日就替她记录好了就诊病患以及各自的症状，包括服药后的情况，可是帮了她不小的忙。

“通脉散中有黄连这一味重药，病患风邪入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如何担得起这般重药？”沈大夫忍不住站起身呵斥道，“真是庸医！”

众人都没料到沈大夫居然当场给苏元如此没脸，一时怔愣。

蔡大夫急忙说道：“通脉散是活方，药量依病情而定，沈大夫何必一听到通脉散就生气呢？”毕竟，他都不知道苏元的通脉散有没有做过调整。

大夫开的药方，有的各味草药是有严格的份量配比，稍微错一点药效就完全不同，这种称之为定方，不可擅自改动；而有的药方可以根据病人实际情况，各味药量酌情更改，由此带来的药效也会有不同，应以适合病患为最佳，这就是活方。

“哼，诸位同仁行医十数载，谁敢开活方？”沈大夫冷笑，“你们开了这么多年医馆 也未必敢下笔开活方，一个黄毛丫头才行了几年医，就有本事这么干？”

众人哑口无言，目光不由得投向了苏元。

活方听起来容易，实际上一张活方上十数位草药，可以搭配出上千种组合，谁知道哪一种最合适？如今大夫们开方子，活方也是按照定方用的，遵循前辈们的用法，不敢做出一点改变，就是怕到最后病人吃出来毛病，倒霉的还是擅自改方的自己。

“沈大夫，通脉散中黄连减至两钱，连翘增至三钱，再加上甘草一钱中和黄连本身的毒性，可以最大限度发挥黄连功效并且减轻伤害。”苏元面对众人的质疑也丝毫不慌张，“况且我还辅以艾叶之效，黄连的伤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听完苏元的话，在场众人心中一动。要知道，大夫一旦改了活方，这个用法就可以作为自己的私藏，一般是不会公布于众的。

谁会把自己的杀手锏让所有人都知道呢？

“不会削弱患者气血吗？”有大夫忍不住提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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