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似乎也没有其他退路了。

纳克亚给他的唯一任务是搞定这个叫“龟龟”的小崽子，将他活着待会星陨俱乐部，这个指令甚至超出了通关的指令级别。

纳克亚为此，甚至给了他整个俱乐部仅有不到10个的退出游戏道具。

可沈时安知道，他自己也知道，他是不可能退出这个游戏的。

因为殷悦在这里。

如果在死和退出游戏之间选择一个，他会选择和殷悦死在一起。

既然杀了这小崽子也没什么用，那倒不如赌上一把。

蔷薇手上松了劲，龟龟只觉得背后有一股推力，轻轻推了他一把，他就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跌进了爸爸的怀里。

沈时安的怀里一如既往的干燥而温暖，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他喜欢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龟龟用自己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抱住沈时安的大腿，仰起脖子看着爸爸，飞快的眨了眨眼，这样眼底就快速的堆积起泪意来。

他憋着嗓子，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爸爸，龟龟好痛。”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沈时安皱着眉蹲下/身子，看着龟龟脖子上的血痕，他抬眸瞪向蔷薇：“对一个孩子，你居然下的去这么重的手！”

蔷薇无语凝噎。

你儿子这伤口再不治疗就好了。

这小崽子能被纳克亚这么看重，而且居然知道它的名字，肯定不是一般的来历。蔷薇才不相信，他能被这剑伤伤到哪里去。

见不得从小就这么茶里茶气的小孩儿，蔷薇冷笑着道：“你刚刚不在的时候，你的儿子可是

()

威胁我来着()，

⒒()，

可不像现在这样看上去这么无辜。”

龟龟瞪圆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蔷薇。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人，告一个小孩子的状？

蔷薇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龟龟转过头，忐忑的偷瞄着沈时安，然后他便愣住了。

沈时安的眼里只有浓的化不开的心疼。

“正是因为他小小年纪经历过太多，所以才会习惯在人前伪装自己。谁不想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呢？哪个孩子愿意早熟呢？”

“爸爸！”龟龟憋着嘴，呜呜的哭了出来。

“哦，别哭别哭，爸爸没有怪你呀，你怎么还哭了呢。”

龟龟小声呜咽，胳膊死死的搂住沈时安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开：“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龟龟，龟龟永远都不要和爸爸分开好不好？”

“好，爸爸也不和龟龟分开。”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沟通着感情。

蔷薇有片刻的出神，回过神来，他明白了沈时安这么做的理由。

沈时安……想的居然还要更深一层。

他用话术引导自己，让自己往他有更大的图谋上面去想，可实际上，沈时安图谋的东西就在他的眼前。

沈时安想保护龟龟。

龟龟的身份是理想国居民，如果沈时安这时候说出关于理想国的虚伪真相，他能够顺利通关，但小崽子就会被永远的留在这个副本里。

沈时安说的居然是真的。

尽管自己已经将赌注压在了上面，但确信是真的之后，还是忍不住的惊讶，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或许从副本最一开始，他所作的一切就是在反复谋划，怎么样才能得到一个双全的结果。

既顺利通关，又能救下这小崽子。

也正是如此，压在蔷薇心头的最后一块石头放了下来。

就算是为了龟龟，沈时安也绝对不会贸然对殷悦下手。

“那就，合作愉快。”蔷薇深处血渍淋淋的双手，沈时安毫不犹豫的握了上去。

*

神殿里。

窗外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不一会儿，宝宝探了半颗头进来：“你放心吧，安安那边应该能拖很久很久，他让我告诉你，别着急，一定要慢工出细活。”

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不过阿骨还是有些迷茫，许愿这种事，还能慢工出细活的吗？

顾守心闻言笑了。

这话不是说给阿骨听的，是说给他听的。

让他待会儿做事的时候，千万仔细着一点。

还真是把他当成打手了。

顾守心叹了口气，想他一个白班算计，终于为自己铺好了退休之路的神明，怎么就能够在阅尽人间生死之后，动了那么丁点的恻隐之心，或者说该死的好奇之心，最终落的在这里打工的下场呢？

宝宝人已经离开。

心情并不十分愉悦的顾守心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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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瞪视着阿骨圆润的后脑勺，撒气道：“快一点，慢了恕不奉陪。”

碗里的血泪终于收集到了红线的刻度。

顾守心是阿骨现在唯一的希望，被他这么一催，阿骨说不出的紧张，端着碗的手轻轻晃了晃，碗里的血也跟着漾了漾。

阿骨的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里，差一点，就一点点，那血就要撒出来了。

他不敢再耽搁，闭着眼，一口气将一整碗的血都喝了下去。

神明的血液并没有什么难喝的异味，反之，还有着淡淡的清香。

阿骨喝下去之后，只觉得肺腑之间都多了一些力量。

“我尊敬的神明，请您聆听我的愿望，我希望能够重塑肉/身。”

人身鱼尾的神明双目茫然的直视着前方，就在阿骨茫然不知所措，不晓得自己的许愿是否成功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寒意。

膝盖跪在大理石铺就得地面上带来的寒意，清晰的透过皮肤的肌理，传到到了神经，最后传到了自己迟滞的大脑里。

他用右手摸了摸自己左边的胳膊，下了重力狠狠一拧。

痛，是痛的！

阿骨笑出了眼泪。

他朝着神明猛磕了几个响头，嘭嘭嘭，每一声都回荡在整个大殿里。

顾守心微微抬起眸，静静的观赏着阿骨的喜悦。

没有获得身体的时候，或许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牺牲”两个字，因为本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即使死去也没有损失什么。

可眼下不同，阿骨的双脚踩在了地上，他能感受到空气，阳光，痛和痒，所有曾经体验过的，他都可以再次体验。所有未曾体验过的，他都能够大胆去尝试。

顾守心很期待，期待这个年轻人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阿骨的唇咧开，和他清冷的样貌气质融合在一起，竟然透露出了一丝傻气来。

他就这么傻笑着，走到了顾守心身前，而后，斩钉截铁的对他说：“开始吧，我做好准备了！”

“你……不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阿骨眼神迷茫。

他居然连其他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顾守心轻笑着起身，倒是他小瞧了别人的意志。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顾守心做了个“请”的手势，阿骨按照他的指示，站到了特定的位置上。

“其实这件事做起来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是将加奈以及蔷薇留在他身上的残存能力收回，然后再转移到你的身上。”

顾守心说话故意留了一丝缝隙，但凡阿骨有点别的心思，立刻就能意识到，顾守心既然可以抽出这些能力，并存在自己的身上，那应该也能够将这些能力消化掉，这样，就不用再转移到他的身上了。

“在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顾守心的神情暗了暗，果然来了。

阿骨：“你，您这么厉害，能不能——能不能让加奈晚一点醒过来？或者

即使醒过来，也不记得这一段。”

顾守心：“……”

他抿着唇，莫名有些不悦，这情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起的头，但很快就弥漫了整个胸腔，再延伸到大脑，让他看阿骨的表情都格外不善，像是在看一个愣头青一般。

“没有办法。我的任务只是救人，不是来帮助你们演什么你死我活的爱情剧的。”

阿骨的脸红了红，然后又白了下去。他点点头：“那我准备好了，麻烦您了。”

顾守心也不再说话，整个神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对于顾守心来说，除了那些被自己一手罗织起来的强力束缚住手脚之外，他是绝对凌驾于这些玩家之上的，要将这些技能和技能的残余效果从身体里抽出来，是件很简单的事。

他对阿骨的试探，对方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实际上，他完全能够救下加奈，即使没有阿骨的存在。

但这并不符合副本的规则，加奈的命，必须由另一条命来抵偿。

束缚住了加奈童年乃至少年时期的魅魔血统被彻底拔出，安在了阿骨的身上。

唯有顾守心能看见，阿骨身上一闪而过的银色的光，然后瞬间凝结成一个光团，隐没在了他的身体里面。

之后是蔷薇对加奈造成的技能残留效果，这也是致命的那一项。

顾守心的手格外的稳，将他安在阿骨体内之前，他甚至并没有再次询问阿骨的意见，因为阿骨早已经给出了答案。

“好了。”顾守心淡淡道。

“谢谢！”这是阿骨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

顾守心动作很快，听到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门边，他背对着阿骨，举起手胡乱摆了摆，然后拉开了门，半只脚迈了出去。

“与其逃避，让对方再花费心思去救你，不如留在这里，至少让他看着你死去。”

顾守心皱了皱眉，懊恼于自己今日格外的多话。

手下重重的合上门，离开的时候甚至没去跟沈时安打招呼。

阿骨想着顾守心的话，而后笑了。

加奈还在睡着，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立刻醒过来，但加诸在加奈体内的毒倒是已经开始在他身体里肆虐了。

拥有了身体的阿骨，感受到了这大理石铺起来的地上有多么的凉。

他握着加奈的颈骨，将他的头轻柔的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想帮加奈理理脸颊两旁杂乱的鬓发，但悬起的手很快又放了下去。

他垂眸凝视着昏迷的加奈。

“那位先生好像对我们有一些误解。”

“他以为我是害怕你会伤心，所以才想着逃开，想着让你没有这段记忆。”

“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恨我的。你怎么会不恨我呢？就连我都恨着这样的自己。”

“我为了父亲，背叛了你。又为了你，背叛了我的弟弟。

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活的好不好。多冷血啊，我甚至都不怎么在乎，也并不常想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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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你会好奇我去了哪里，那个背叛你的人又躲去了哪里。”

“我喜欢你，加奈。所以我卑微的希望你记得我。哪怕我死了。”

精神值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阿骨看到怀里的加奈睁开了双眼。

加奈的眼里蓄满了泪，那水珠子太多，甚至从眼眶里满溢出来。加奈哭的泣不成声，就像是地堡里，他每次被父亲派出去执行任务，回来之后的样子。

那种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的表情。

这样的神情怎么可能是因为自己而绽放的呢？

因为不可能，所以阿骨轻易就辨认出了这是幻像。

可即便是幻像，他也舍不得。

阿骨捧住幻像里的加奈的脸，他缓缓抬起头，闭上双眼，在对方的眉心印下了一个浅淡而庄重的吻。

这个吻不含任何的欲/念。

他用眉心抵着加奈的眉心，浅浅笑着：“你对我说过，在地堡见到我的第一眼，心里想的是，怎么会有我这么古怪的人，明明是个孩子，去古板的像个老头，对着你的诱惑，居然还能不为所动，你对我好奇极了。”

“我在去的路上知道了许多关于的你的事，但我天生没有感情，也不会同情。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也好奇的不得了，好奇为什么明明被那样对待，你还能用这么澄澈的眼神接纳我。”

“在你心里，我不是个怪物。”

阿骨声音越来越低，他抚在加奈脸颊上的手缓缓往下滑落。

就在快要垂下的瞬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他吻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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