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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北望》最快更新 [lw77]
中帐里炭火烧得极旺,不一阵子,就热得人浑身冒汗。www.wenyizhihun.com
“若无要事,末将便先行告退了。”李昱没有等燕王的回答,径直站起来,转身往外走,行动间甲胄碰撞之声清晰响亮回荡入耳。
燕王瞧见这利索离开的背影,气得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混账!让你走了?!”
李昱脚步一停,转身稳稳接住了茶杯,走回去放在了桌案上,复在燕王榻前半跪下:“请燕王殿下吩咐,末将李牧听命。”
燕王这次不跟李昱说话了,转头吩咐燕王妃拿酒来,道父子二人难得能说上话,今日便吃点酒闲话几句。
他如今的身子哪里还能吃酒?军医明令禁止过的。
燕王妃犹豫了半晌,还没起身去拿酒,李昱已经开口打断了:“吃酒便不必了,燕王殿下现今不适合饮酒,末将吃酒易醉,若是醉酒误事便是大过了,不如就以茶代酒。”
说着李昱起身倒下一盏茶水,摸着杯壁的温度适宜了,而后递过去。
“你倒是替我安排上了?”燕王冷笑几声,没拒绝李昱亲手递过来的茶水,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温度刚刚好,周到得令人舒畅。
真是碰上了个最软的硬茬子,燕王一肚子窝火,看了一眼李昱,神色又变得复杂。他这个儿子做事向来细致谨慎,但难得不怯懦,反倒是很有几分血性。哪哪儿都好,除却不肯听话,还为了个情情爱爱跟他翻脸。
燕王道:“一路走来不容易,这次起事谋划了多少年,你也应当心知肚明。李晟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子,他治不好这天下,自当有能者来治。我本来是想打下这个天下,好歹先整顿一下朝纲,再交到你们兄弟二人手中,可谁知……”
说到中途燕王咳嗽起来,缓了好一阵气才继续:“我是不行了,但这天下还得打,昀儿年纪轻,尚且稚嫩,大局恐怕还把控不好,凡事还得你多帮衬帮衬。你们兄弟二人一条心,我才放得下心。”
李昱笑了笑,应是:“末将李牧,愿为世子殿下效犬马之劳,专心辅佐,绝无二心。www.moweiwenxuan.com”
燕王又嘱咐了一些身后事,李昱都一一应下。
走出中帐时,李昱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目光掠过帐外侍立的军士,军士察觉到李昱看过来,微不可见地轻点了点头。
李昀刚操练完,草草冲了一下,就赶了过来,同李昱匆忙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停下回头轻唤:“兄长。”
李昱没有应声,都走出了一段,却又顿住脚步,半是提醒半是随意:“不要辜负他们的信任,做好你该做的。”
李昀没太在意,只随口“嗯”了一声,掀开帘笼进去了。
天高云淡,一行征雁南飞而过,红色夕阳渐西沉,映衬得漫天云霞如火,在彻底落幕前,绽发出最后的光热。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美的晚霞了。
夜幕降临,帐中灯火巍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等通传都来不及,这人唤了一声就闯了进来。
“燕,燕王,殿下殁了——”来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缓缓抬头,灯火照亮他的面容,正是方才守在中帐外的军士。
李昱坐在案几后,端茶的手一顿。
“现下不少人在里面,有钟尧将军,陈胤兰,几个面熟的叫不起来姓名的将军,还有几个面生的我不认识。一开始听着还好,后来帐内好像有争吵的声音,好像说什么‘不是亲生的’之类的话语。我没听大清,感觉势头不大对,就立刻过来汇报了。”
军士一口气说完,无形的强大威压下,他垂下了头盯着地面,时间一点点推移,汗水渐渐浸湿了后背,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头顶终于传来声音,“走。”
金戈碰撞之声清晰响亮,军士抬头看去时,李昱已经站在了帐前,半掀起帘笼。
一队巡逻军士恰好经过,手里的火把照亮李昱的身影,玄黑的甲胄光泽一转,他腰侧的长剑突然出鞘半截,剑身寒光乍现,晃在军士的脸上。
军士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昱,所有温和表象都在此刻剥去,露出戾气凛然的危险内里。
李昱笑了笑,咬字缓慢:“去瞧一瞧,是谁敢闹事。”
中帐里有十余人,钟尧坐在左侧首位,陈胤兰坐在右侧首位,末位左右分别坐的是溧城刘氏家主刘成,弘城杨氏家主杨孝。www.jingxinxs.com
刘成是攻下溧城后,迫不得已献银钱粮食,投入燕王麾下以保全族人,跟了一段时间未有丝毫异动,出钱出粮极为痛快。
杨孝是还未攻下弘城时,就主动抛出了橄榄枝,愿一同起事,私下训练的家兵也一同归入帐下,出财不怎么舍得,野心倒是有几分。
正中伏跪着身形纤瘦的侍女,浑身颤抖着不敢抬头,帐中人面色各异。
陈胤兰略略扫过一圈后,低头轻轻撇去浮沫,姿态轻松随意,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杨孝没忍住,紧紧盯着侍女,率先开了口:“血脉之事至关重要,你若是敢有半分的谎话,下场……就不必多说了吧。”
侍女抖如筛糠,声音颤着,但极为清晰:“奴婢没有说谎,昀二公子真的不是燕王殿下的血脉,当年燕王妃生产时,奴婢就陪同在门外,抱出来的是个死婴,奴婢还偷偷瞧了一眼,是个女孩儿。如今的昀二公子,不知是从哪里抱来的孩子……”
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众人心里暗暗一惊。
“不,不。”燕王妃扶着床榻,面色惨白如纸,不住地重复道,“昀儿是燕王的血脉。”
燕王妃扑到李昀身前,想要紧握住他的手,却只触到僵硬冰冷的身体。李昀缓缓地转过头,面上没有丝毫血色,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冰冻。
“母亲,你……”李昀嗓子干涩得生疼,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燕王妃下意识松开了手,美目惶恐地在周遭望了一圈,眼泪沿着腮边缓缓而下,她声音发抖:“不是的,我怀的是双子,龙凤胎,昀儿是我的孩子……”
帐内一片寂静,刘成微眯长目,重复了一遍:“龙凤胎?”
侍女颤着声:“奴婢当时没有跟着接生,不知道是不是龙凤胎,只是平日里请脉的大夫并未说过……”
此人前后口供一致,又是跟在王妃身边多年,话语实在有几分蛊惑力,大夫从未提过,暗示龙凤胎此事真假不知。
陈胤兰瞥了李昀一眼,他仍站在那里,失了魂似的。
“一个洒扫的婢女,对当年的事能有几分了解?”陈胤兰端起茶,浅饮一口,慢条斯理道,“保不齐是被人拿捏了什么把柄,才能这么恰好地出来编谎,押下去拷打一番,真话自然就出来了。”
刘成蹭地站起身:“不可,焉知不是屈打成招?陈先生这是要杀人灭口?”
说着刘成径直走向燕王妃,紧紧盯着她,厉声道:“王妃殿下,可有任何证据?总不能空口白牙说是‘龙凤胎’?这让我们众人如何信服?”
请脉的大夫早死了,接生的稳婆早已找不到,唯一当年亲眼见着的贴身侍女,孙姨娘也死在了一把大火中。
燕王妃浑身发抖,唇也轻颤着,只能沉默地流着泪,不住摇头,而李昀缓缓攥紧了双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成转过身,面对着众人:“若是这位燕王世子并非燕王血脉,有何资格施号发令?又如何能服众?如此不清不白之人,不能执掌三军!”
杨孝眸色沉了沉,一拍桌案站起身:“请王妃殿下给个解释!”
燕王妃下意识后退,撞在榻脚上,一下子跌倒在地,双腿酸软得站不起身,她只望着李昀唤:“昀儿……”
李昀紧咬着唇,眼眶酸涩,紧盯着燕王妃半晌,才松开唇齿,挤出一句:“母妃,到底是不是?”
陈胤兰脸色沉了下来,轻轻摩挲着杯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一开始强硬地按下来,把口堵死了,管他自己到底是不是燕王亲生的,事后还不是任由他自个说,哪里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如今这个局面,若不能尽快稳住,军心必乱,可对面的钟尧依旧作壁上观,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他到底是想让李昀自个儿明悟过来稳定局面,还是单纯的不想管?
现在这场面有些难收拾了。
钟尧不肯出手,李昀又如此不当用,唯今之计只剩——
陈胤兰望向燕王妃,一字一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燕王妃仓促地回望过去,却在下一瞬忽然明白了什么,想让众人不能再怀疑,只剩一条路可走了——死路。
她软弱了一辈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可她现在只剩一个念头,要保住李昀,她不能,绝不能毁了李昀的一生。
燕王妃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力攥在了手心,扶着床沿缓缓站起了身,声音骤然放大,尾音的颤就愈发明显。
“昀儿确是燕王血脉,我愿,以死为证!”
李昀慌乱地看过去,他向来柔弱的母亲,握着金簪划向了脖颈,没有留丝毫余地。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放慢,李昀拼尽全力伸出的手,也只抓住飞扬的衣袖。艳红的鲜血溅了满衣,他跪着扑过去,接住倒下来的躯体,可这身体实在轻得出乎意料。
李昀双手发抖,甚至不敢使一点力,他不能想象,这样柔软而脆弱的身体,竟会迸发那样大的力气和决绝。
惯来含着泪水的美目,却在生死的最后一刻没有留半滴泪,李昀颤抖着低下头,晶莹的水渍点点落下,溅在已经失去生机的苍白面庞上。
“世子殿下。”陈胤兰低声唤道。
现下必须立即封嘴,稳住局面,咬死燕王妃宁死以证清白,将李昀就是燕王血脉一事彻底板上钉钉。
李昀只咬着唇抑制哭音,泪水沿着下颌缓缓而下。
陈胤兰瞥了一圈帐中众人的神色,又望了一眼李昀,心中隐隐生起烦躁,他蹙了蹙眉心,声音又大了些:“世子殿下。”
燕王妃以死换来的机会,若是还把握不住,这岂不是令燕王妃白白牺牲了?
刘成缓慢挪动一步,缓过神来,继续开口:“以死便能证清白了?兴许是畏罪……”
帘笼骤然掀起,凌厉的冷风乍入。
刘成的话语没能说完,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时,一颗还怒睁着双眼的头颅已经骨碌碌地滚下来,无头的尸身一时还没倒下,直直立在那里,脖颈处的断口仍在鲜血喷溅。
帐中瞬间噤然,气氛迅速冷下来。
李昱执着长剑,缓步走进来,鲜血沿着剑身淋漓地淌下,一滴滴砸在地上。
他偏偏笑了起来,笑容极冷:“哪里来的逆贼,在此蛊惑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唉,挺对不起大家的,又没能按时更新,写到了凌晨四点也是真的TT再跟大家真诚地道个歉,明天作话写一则小番外,然后我尽力保证,剩下大概十章完结,每天都按时更新。疯狂道歉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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