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有他在场,殿下不会有事。
等沈灼来到混乱的仪仗队,古怪的发现了一丝端倪。
校事府的铁骑再是护卫不周,也断然不会让一位他鬓发花白,瘦弱难堪的老翁,冲破了士族的重重护卫,还抵达到晋宣帝的面前。
看似混乱的人仰马翻,实则是故意让路。
难道是有人安排?
沈灼连忙勒马,对叶听霜说道:“按兵不动,先看看再说。”
前方——
老翁颤巍巍的来到了御前,撕心裂肺的大喊:“贱民有恨,求陛下开启国战!”
什么?
此言一出,惹得在场所有官员顿生哗然,诧异至极的看向了他。
沈灼远远望着,便不再前去救驾。
他方才如此焦急,实则是担心扰乱仪仗的乃是前世刺杀那波人。
但眼下看来,安排这一出的明显就是晋宣帝自己。
晋宣帝:“你是何人?”
老翁颤巍巍的哭诉道:“十年前贱民曾为陛下掩护渡河,而让大儿子大雾河面上撑船,故意假装陛下在船上,引得胡人追杀;而后胡人发怒,竟把贱民的小女儿也捉走。陛下可还记得?”
晋宣帝目光幽深:“自然记得。你的一双儿女,是为了朕死的。”
所有朝臣们皆不敢再喊什么护驾,毕竟连天子认可了他的功劳。
老翁:“贱民后来得陛下恩典,有了几亩良田,还有一座大宅。可后来如今世道愈发艰难,贱民把自己也卖了,即将前往北方洛阳。”
这可是帝王的恩人,竟成了如今这副田地!?
众人心头震惊,又难免生出些许悲凉。
洛阳。
他们午夜梦回都不敢梦到的地方。
沈灼脸色分外难看,终于看明白这一出戏乃晋宣帝演给随行官吏们看的。
晋宣帝要借着这个人,借着这件事,让老翁道出他自己心中所想。
——夺回故土!
沈灼压抑的低声对叶听霜说:“倘若不是父皇首肯,运奴队的人又为何会闯进来?他自然是想看看世家如何看待国战一说。他派人将我喊来,想必也是试探我的想法。”
北方是禽兽王朝,南方难道不是吗?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
叶听霜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他在襄郡已经看了太多次了,却没想到帝王的心肠能狠成这样,连昔日恩人也要利用干净。
这件事情之后,无论帝王应不应允,老翁都离死不远了。
叶听霜:“殿下要去表一表忠心吗?”
沈灼脸色凝重:“再看看。”
那边老翁还在哭诉:“陛下只知贱民的一双儿女死在十年前,却不知女儿是怎么死的。贱民多方打听,才终于在一位重伤士卒的口中得知了女儿的消息。”
他痛苦的高呼——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注1]
有些年轻的世家公子,在听到这首诗时,当场恶心呕吐了起来。
世家早就在南方安居一隅,忘记了昔日的屈辱,如何听得这些?
晋宣帝将这些世家的模样收入眼里,年轻世家子弟尚有几分同情心,年老一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反倒面露嫌弃,衣袖掩口。
“够了。”
随着晋宣帝的声音,运奴队的头儿赔笑着赶来:“倒是小民有眼无珠,竟不知道这老头儿是陛下的恩人,陛下放心,他一定会得到妥善安置。”
天上忽然雷声作响,一道闪电撕裂的天空。
原本出行时早有太常寺测算,应当是晴空万里,风清气朗的好天气。
然而此刻的雷声,劈打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像是一场天怒。
晋宣帝表情沉冷,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他哪怕说四大世家得变一变,也还是想给他们一次机会,想看看世家对北伐的反应。
然而,他再一次失望。
世家早已在南方安稳,又何以会想着去拼命?
不消片刻,大雨便磅礴而下,就像是一颗颗石子,飞溅着地上的尘泥。
雨雾渐渐升腾而起,遮掩了老翁的半个身体。
晋宣帝:“便依你所言,将他妥善安置。”
末了,他便吩咐众人,“继续前行,务必在入夜前抵达驿站。”
运奴队头儿眼珠转动,便品出了晋宣帝的意思。
若真是要善待恩人,怎会不吩咐宫人来做,反而是吩咐了他?
头儿弯腰谄媚,待到仪仗队离去,便吩咐人以绳索套住老翁的脖颈,将他当成了牲畜:“你竟差一点害得我们所有人被抄斩,着实可恶!”
老翁被拖得满身伤痕,没入大雨泥泞之中,哭红了眼凄厉大喊:“请陛下莫要忘记当初誓言,与胡人开启国战!请陛下夺回失地!夺回洛阳!”
他死前仍在希冀,想要替儿子女儿喊一喊,替万千民众喊一喊。
然而很快,老翁便没了声音,他的头颅磕在一块硬石上面,鲜血在大雨里狰狞的流淌。
沈灼紧握的缰绳,用力得好似要割破他的手掌,却终究没能驾马前进一步。
北伐,那是晋宣帝死在病榻时,也没能达成的心愿。
不光现在无法达成,晋宣帝的有生之年都不会达成。
他前世在位两年,耽于内政,也从来没有这个念头。
可今时今日,沈灼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沈灼在大雨中被淋湿了身体,底下的马儿在不安的打着响鼻:“诸如这类事情,多吗?”
叶听霜:“自然多的。”
他朝着沈灼说道,“莫说眼下,书上不是也多有记载?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那是说,将马刀从汉人婴儿股下捅入,竖着举起来,汉人婴儿痛苦挥手挥脚,胡人却是哈哈大笑。”
沈灼随行众人皆是不忍,面上生出了愤慨和恶心。
沈灼沉默不语,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流露着沉郁。
叶听霜:“再有,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那是说,收集汉人的尸首,堆成高冢炫耀战绩,胡人军营中,以此来围观嬉笑取乐。”
沈灼深吸了一口气,好似那些湿气和腥气都萦绕在他的五脏六腑。
大雨还在不断往下砸落,一直落到了他的心里。
沈灼脸色煞白,跟上了仪仗队伍。
在分出善与恶之前,他被太子刻意养得天真恶毒。对于随意掌控他人生命这件事,没人告诉他是错,因此他的暴戾也算有因有果。
直至现在,见到了那些。
他想,他该想想以后了。
—
傍晚的时候,众人便抵达了驿站。
哪怕经过休整,沈灼的随行中的气氛仍是低迷。
此处驿站依山而建,精巧夺目,不说堪比太初宫,却别有一番秀美。
早在定下路线之前,此处便被修葺过一次。
正堂那边欢声笑语,笙歌曼舞,想来是晋宣帝在寻欢作乐,朝臣们也只得不顾辛苦陪上一陪。
沈灼只披了一层薄衣独坐榻间,却不着急着去赴宴,而是抚摸着自己腹部的肌肤。
方才沐浴时,他竟以肉眼瞧见,上面的藤蔓上长出了叶子。
五片。
六片。
七片。
他对这东西无比好奇,多番猜测却又不得头绪,现在看来已经快要集齐十片了。
‘白光’将要苏醒。
沈灼对这件事情也生出了期待,又掩下不显,在宫人的服侍下穿着繁复的朝服。
今日便是籍田之变的起始。
前世的时候,君照雪会饮下从长乾宫宫人带去的毒酒,他也因此而担上了嫌疑。
沈灼刚要动身,便有一人等在了外面:“七皇子,校事府绣衣御史牧凌有事求见。”
牧凌?
这事儿倒是让沈灼惊愕,校事府的绣衣御史从不轻易面见皇帝之外的皇子,这也是国师石煊当初定下的规矩。
正因如此,沈倦作为皇子,还拿到校事府部分权利时,才让朝臣们如此震惊。
沈灼心中戒备:“何事?”
若是稍有处理不当,便会招来话柄。
尤其是籍田之变即将开始,牧凌在这样特殊的时刻面见于他。
牧凌:“臣想向七皇子借一借叶大人。”
校事府绣衣御史皆为化名,再加上牧凌品级乃是红品,想查也能轻易查到,因此牧凌便没有隐瞒。
沈灼透过了窗棂,远远看了牧凌一眼。
虽然是头一次相见,他却记得这个牧凌,曾在前世为叶听霜效死,助他登上高位。
据说叶听霜对王柏动手,不仅有王柏骂他是阉狗,还有履行与牧凌的约定的原因。
沈灼:“你去吧。”
牧凌不愿与皇子相见,却是光明正大的来找了叶听霜,摆明了是校事府的私事。
叶听霜目光深沉,透着几分不情愿:“可今日赴宴……”
沈灼故意发问:“赴宴能出什么事?”
叶听霜手上青筋凸起,难以说清心头的不祥。
自从随身携带玉簪,他对一些事情莫名生出了怪异的‘预感’。
正如今日酒宴。
叶听霜气息凝滞,黑眸中寒意瘆人:“若殿下真出什么事,下臣一定会发疯。”
他自称‘下臣’,而非‘奴’,便是在以绣衣御史的身份在同沈灼对话。
沈灼一时心跳乱了几拍,莫名心虚了起来,他的确想支开叶听霜。
叶听霜冷然辑礼道,透着浓浓戾气:“务必请殿下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来到了牧凌面前。
牧凌虽说直接来找叶听霜,但仍戴着面具:“国师即将回朝,校事府得事先准备。今上认下你绣衣御史的身份,你也得回校事府。”
叶听霜:“……”
这是不想动身?
牧凌一见他的模样,便不由打趣:“大人对七皇子未免太好了,查出了长乾宫内多少有问题的宫人?怎么不去跟七皇子邀功?”
叶听霜仍旧懒得作答,好似对别的任何人,他都如同一只被封在琥珀里的昆虫,只剩下恐怖的美和瘆人的空洞。
牧凌皱眉道:“难道真如外界传言,大人被七皇子拿捏了?没成想大人口味如此特别,七皇子那长相……”
听到这句话,空洞的昆虫终于有了反应。
叶听霜目光幽沉而混沌:“你该明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牧凌噤若寒蝉,顿时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再也不敢再说七皇子了。
这是什么眼神?这么宝贝七皇子?
他看着年龄不大,却足足在校事府待了七年,早就习惯了血腥和处刑。
然而这个眼神,却让牧凌头皮发麻,不得不端正态度,朝着叶听霜低头:“大人,请您回校事府,主持国师回朝的大小事宜。”
叶听霜:“好。”
他说着这话,紧握的手心却迟迟没有松开。
自从携带玉簪,心中便尽是蛊惑之语,甚至始终对今夜的宴会耿耿于怀。
殿下隔得越远,那声音便越是清晰——
‘不要再克制。’
‘抓住他。’
闭嘴。
叶听霜狠狠回道,眼底裹满了凶戾和阴鸷。
别出事。
如果沈灼真的出事,他一定再难克制,心里的恶兽即将要突破最后一道隔墙。
他真的快要发疯了。
为您提供大神璃子鸢的《修罗场的万人嫌炮灰死遁后》最快更新
第三十九章 免费阅读.[.]
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