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渺，今日考试如何？”苏殷笑着问，拉回了顾祈安的思绪。

她也知道院长留给顾祈安的考核，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走这条路，院长的性格她也是知道的，若是秋闱不中，或许就真的与这条路无缘了。

“此届秋闱只考了一卷。”顾祈安笑着说。

“哦？”苏殷显得格外有兴趣，问道：“出的何题？”

一旁的丫鬟也是悄悄竖起了耳朵，也想知道出的什么题，凡人间也传开了，这次秋闱不知为何与往年春闱一样，想来定然有陛下的用意在。

顾祈安摇了摇头，笑着道：“无题。”

苏殷闻言轻蹙柳眉，而后叹息道：“他这皇帝也不好做啊……”

顾祈安沉默不语，不知其所思。

苏殷又问道：“你做了何解？”

“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顾祈安摇头失笑，有点后悔当时一时冲动写下了心中所感。

苏殷也没问是什么故事，只是看着顾祈安，场间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苏殷主动打破了这一时的相顾无言。

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道：“说罢，有什么事要问我？”

顾祈安叹息一声，心想不愧是修仙者，如此敏锐，也不愧是以乐入道的结丹，就好像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一般。

“城南一事……苏师姐可知情？”

苏殷眼睑低垂，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日她担心顾祈安，亲自去查看过。也入了暗道洞穴，亲眼见到了里面的“景色”。

说那是一片修罗炼狱也不为过！尸横遍野，残肢四横，血流成河……

极其残忍。

“我想知道……那些死者的家眷知道这事吗？”顾祈安因为情绪激动，身躯竟有了微微的颤抖。

“他们知道……也不知道。”苏殷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

“为何？”顾祈安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但还是不信邪地问道。

“你心里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呢。”苏殷看着顾祈安的眼睛，神色认真道。

是啊，他们知道，也不知道。知道的都死了！不知道的……就是亡魂本人啊！

顾祈安眼眶通红，喘着粗气道：“我只是不确定。”

“因为……仙凡路隔。”

“凡人之间的悲欢都有所不同，更何况是……凡与仙。”

苏殷看着顾祈安的眼睛，郑重道：“你可知云秦的皇帝……也是一个凡人？”

“什么？”顾祈安猛地抬头，眼神当中满是诧异。

圣上……竟然是个凡人！

是了……是了！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他见到的云秦修士皆是目中无法之辈，难怪这云秦……都像是无主之地。

所以在今天考试之时，他尝试着写了这么一篇故事。

不曾想，与山君为榻的……竟然只是一个小孩！

他还言见到了“小孩”成为了山君……

多么可笑！

“难怪……难怪啊……”顾祈安摇头喟叹。

“所以……”苏殷也是摇头，“若没有人揭开这张封窗纸，那血淋淋的现实便会永远深埋在城南地下，腐烂成朽木。”

顾祈安红着眼问：“为何书院……不插手？”

“书院可以洞察天机，但却干涉不了国事，也不能干涉国事。这国……有国运庇佑，非国运承认之人不可治。也只有受命于天，才能做这一国之君。”

顾祈安闻言低下了头，肚子呢喃。

“所以……我若是入了书院，便也管不了此事了……”

“是。”苏殷看着顾祈安低落的神色，心有不忍，但还是说出了实情。

顾祈安惨笑起来，笑容是那么地悲凉，让人不禁心疼。

“可若是连修仙也管不了此事……那我入道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取舍，贯彻所有人一生的只有取舍之道。悟道悟道，悟的最多的，就是取舍之道。你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失去一些什么。”

顾祈安苦笑一番，对着苏殷抱拳行了一礼道：“我知道了，多谢苏仙子今日指教，以后如有所需，子渺定当应允。”

“好，等你入道后，我还真有一事要你相助。”苏殷盈盈一笑，毫不客气道。

顾祈安一愣。

入道么……

随后苦笑一番，转身离去。

……

是夜，顾祈安回到了客栈，重新躺回了床上，透过窗户的狭小空间仰望无垠的夜空，脑海中五味杂陈。

若是入书院修炼入道，便不能再管城南的血案。

若是不入……仅凭自己的三分薄力，又无法在这个世界保全自身和平意。

可城南那些冤魂，自己一闭眼就仿佛在眼前的黑暗当中死死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里满是不甘可怜，凄凉凄惨……

“若没有人揭开这张封窗纸，那血淋淋的现实便会永远深埋在城南地下，腐烂成朽木……”

苏殷的话在顾祈安耳边回荡着，萦绕不绝……

“呵……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立于天地之间，处于泥潭之中，又……怎能不为？”httpδ:/kuAisugg.nět

“不是意难平吗？不是问心有愧吗？”

“怎么到这时却又退缩恐惧了？”

“这就要当个懦夫了？”

……

一个粗犷空灵的声音在顾祈安耳边回转，不知是谁的，但绝对不是谢必安的。

他对住在自己识海的那位无常很谨慎，甚至连声音都死死地记在心里，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我只是一个凡人啊……顾祈安无声地笑了起来，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坐起来。

等等……白无常谢必安！

是了……若是无常出手的话，一定有这个能力的！

可如今顾祈安不确定的是，谢必安究竟是不是这场局中的一员，若是……那便真的就被人戏弄于股掌之间了。

看了星空良久，顾祈安突然双眼一朦胧，再次清晰时他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识海当中。

点点荧光似作星，幽幽长夜画作墨，暗暗花朵垂无醒……

顾祈安正躺着享受花朵的轻抚，视线当中却突然浮现一个绝色人儿来。

来不及欣喜，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的识海当中，顿时一惊，想要给谢必安一巴掌，手还没挥起又被求生欲给生生逼停了。

这是个无常鬼差，惹不起……

“呵呵呵～小弟弟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啊，你的心情格外地忧郁呢～”谢必安对着他妩媚一笑，差点勾走了顾祈安的魂儿。

良久，反应过来的顾祈安平复了下心情，依旧没有起身，忽视了眼前让人血涌喷张的风景，抬手轻抚身旁的花儿。

“无常大人，你有办法让那些惨死的亡魂……重现世间吗？”

“出现在……世人面前！一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