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碧婵把断腿的青蛙带回家，大娃看了一眼，扭头，转身就投入邹老头的怀抱中。

“丑青蛙不是我的，我的有两条腿！”

二娃正坐在邹婆子膝盖上擦眼泪，听到这话，小爪子立马伸过来，“给我给我！我要的！”

大娃又溜下来，抢在二娃伸手前夺过去。

“就不给你！”

二娃捏起小拳头要砸过去，两人立即被从身后抱住，邹碧婵高高举起手里的青蛙，厉声呵斥，“胡闹！就一个破青蛙还想打来打去！谁都别想要，我没收了！”

“你偏心！”

二娃见真要把青蛙拿回房间里收起来，娘也不叫了，直接就是嚎一嗓子。

我偏心？我偏心什么！

邹碧婵气得说不出话，果然是熊孩子！

二娃嚎完又怕被打屁股，忙着重新钻到邹婆子怀里。

邹婆子抱起孩子，佯装拍了几下，眼角乱飞，示意着邹碧婵。

等晚上孩子们去洗澡时，邹婆子才跟邹碧婵说。

“你那死鬼还在时，就跟他娘一样，一等一的偏心，人在他眼里分个三六九等的。第一偏心你，第二偏心大娃，可怜的二娃三娃，就是没人疼的黄花地小白菜，今儿你不要怪他为什么把东西扔了，如果每个人都有，他又怎会如此！”

院子里哗啦啦下着暴雨，邹碧婵翻来覆去想。

前世，作为一个孤儿，如果有人能给自己一份爱，那必然是感恩戴德。但从小在爱长大的孩子，却是会计较着大家所能给予的同等付出。

大娃几个，和前世孤苦伶仃的她不一样，他们有虽然关系不好，但还是关系自己的祖父，有不求回报，一心一意付出的外祖父母，还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是！

这个偏心眼的锅为什么是她背上！

雨越下越大，终于，巷子外的一声惊呼吵醒了院子里的人。

“灌水了！水漫出来了！快醒醒啊！”

“锵锵锵——”

巡逻的人敲起锣鼓，邹家人穿好衣裳跑出来看。只见巷子里全是四面八方涌进来的污水，万幸，除了个别抠门的，各家各户台阶都修得高。

冯家是几个不幸的之一。

租住了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冯寡妇看着家里所剩不多的破烂被水淹透，又哭又喊又叫，急狠了，跑去拍打邹家的后门。

“谁都别给我开门！”邹婆子生气道。

过了会儿，许是有人去通知了冯圆圆，冯圆圆带了孙家人过来，几人合力，踩着雨水，把躺在屋里的冯宝根扛出来。

邹婆子趴在院墙上看，见着半死不活的冯宝根被人扛着，咬牙切齿道：“怎没把那恶心人的东西一起带走！”

雨势看起来不会停歇的样子，巷子里灌满水后便开始往家里涌。

邹家大人一个都不敢睡，把孩子们赶回房间，全都守在两处大门口后。邹碧婵和兰花表姨在前面，邹婆子夫妇在后面。

期间有好几批巷子外面的人来敲门，请求避难，邹婆子都拒绝了。

这一屋子的老人小孩，只要敢开了门，怕不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大肥肉。

兰花表姨坐在屋檐底下，看着灌入院子中的污水，担忧道：“也不知道我娘家那边是副什么景象，那里的排水远不如青石巷。”

邹碧婵也点头，论泄洪，整个城内的确找不出几处跟青石巷比的。

贵有贵的道理。

虽然这地方没有学区房。

“兰花表姨，你也别太担心，我记得叔外婆家的地势，相对其他住户来说，还是挺高的。”

想想也是，自己又过不去，兰花表姨只能放弃自己的杞人忧天。

到了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不仅仅只是雨变大了，连带着风也狂躁。听着邻居家噼里啪啦瓦片摔落的声音，邹老头急忙叮嘱大家，不要靠近屋檐底下，都躲到厅子里去。

门口的污水灌满了前后两个院子，还有着继续往院子里冲的架势，再继续下去，这一家子老小还有地方住？

邹碧婵想起库房里的一件东西，应该能用得上。

当初，城里吹起简朴风，有家鞋店老板央求马四才去外地进了一批料子，防水耐磨，东西到家，跟风的鞋店老板就破产了，也砸在手里。

邹老头看她手上拿着的一大片状似草皮的料子，很是不解，“这东西能干什么？”

邹碧婵把东西卷成一个袋子的形状，打个比方道：“找一些碎沙石放进去，或者其他吸水的东西，跟棉花吸水一样，把水蓄起来。”

兰花表姨欣喜若狂道：“我见着有几间侧房堆着沙子！”

邹婆子手工活最好，她拿着做蓑衣用的大粗针，以麻绳为线，缝出了五六个大袋子，袋子里装好沙子，扔在前后两个门口处。

水是果然慢慢停缓。

等到傍晚时，外面雨声虽然没有变小，但水，已经不再是一刻不停的涌进来。

大黑夜的时候，邹青山带着一家人来避难。

两个大人背着两个小孩，前胸挂着几个大包裹，那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我得回去看着书！”把孩子送到邹家，邹青山转身就走，梅香也不管不顾的追上去。

秀儿和狗哥儿看着爹娘离开，吓得都要哭出来，这一路上的惊吓可不少，一直护着他们的爹娘还就这么扔下自己走了，年幼的孩子有些惶恐。

邹婆子夫妇赶忙把孩子抱起来哄，这对夫妻也真是的，书能比人重要！

可到了半道，夫妻俩又折返回来。

当初那条把邹婆子吓个半死的小河，没了，成了阻隔两岸的大河，河上能让人过去的小桥，也理所当然没了。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雨还停歇，青石巷子里慢慢也淹了不少住户，好多小房子的人家几乎住不了人，都只能托靠在有闲置房间的邻居家里。

邹家隔出后院，第一时间借给了一对行动不便的老夫妇，还有一对乡下过来，带着五个孩子的年轻夫妻。

等孙家人和于婆子过来问，邹婆子指了指落了锁的后院门。

“哎呦喂！你们来的可真不凑巧啊，全都接济给别人了。你说前院？不行不行！我们家挤一挤？更不行！谁不知道我儿和邹老头关系不好，这时候你还想来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