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01.

《爆笑荒岛》受到的不是冷遇,而是受到了一堆一堆的批评，很多都是直指演员的人身攻击。

这些演员都是年轻人，还没练就刀枪不入的本事,被攻击的多了后自然会有情绪。

不过即便这样,在补镜头时，他们也能强打起精神来,拍出还不错的镜头。

“各自站位，准备了。”

叶泰初对着对讲机说道：

“b机跟着千山,仰视，拍个他用脚踢水的镜头。

“a机上小摇臂,拍谢橙仰视。”

叶泰初下了指令后全场立马行动起来，和一开始的懒散形成了鲜明对比。

能看出走入摄影棚时演员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但站进片场后,他们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叶泰初心里想到,这帮演员是真的合格了。

补拍一般都很快，因为这时候要呈现效果，要拍什么镜头心里都有数了。

再加上演员在卖力的拍,所以这份工作很快就结束了。

“好了,准备收工,大家可以放松一下了。”叶泰初说道。

片场里导演是最高领导人,他放话后顾白才赶紧说道：“既然都结束了,那么一切都交给后期吧！我们可以再玩起来了！”赶紧趁此机会多花点钱，能多花一点儿就多花一点。而且顾白知道演员们精神压力大，需要放松。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秦始皇绕柱——转着圈赢。

叶泰初也说道：“既然顾总说了，大家就去放松一下吧，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

“叶导。”顾千山说,“你也和我们来吧，现在总不用修改剧本了吧。”

叶泰初：“哈哈，好，一起去，一起去。”

于是当晚，大家撇下一切工作，和顾白去了温泉度假村。

这家温泉店依旧是会员制，但顾白现在不需要走宏达的路子了，他在前几个月疯狂消费的行为已经让他上了不少店的白名单。

像很多温泉馆一样，这个度假村的池子种类丰富，除了硫磺温泉以外，还有支持牛奶浴、红酒浴、药浴、茶浴等等。

听随同服务员介绍的话，感觉每一一个池子都这么诱人，恨不得每个都泡上一遍。

另外住宿宾馆楼顶还有无边泳池，服务员介绍说采用了三层过滤系统，卫生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我还没泡过温泉呢！”林以川以一个奔跑的夸张姿势往池子的方向冲去，接着就被顾千山给拽住了。“别急，冲澡是在另一个地方。”

林以川扭过头，张嘴就说道：“哈哈，你可真是太体贴了千山！你这样说顾全了我的颜面，就好像我不是不知道泡温泉前要冲澡，只是走错了地方而已！但其实我就是不知道啦啦啦！”

大家都被林以川这一连珠炮的话给逗笑了。

林以川也是选秀出身的，当时他能出道一大方面是公司看中了他的节目效果，公司准备把他往综艺咖方向培养。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凸显了顾千山体贴的一面。

顾白：“哇哦。”

顾千山哭笑不得：“那是我多事了。”

林以川：“这不给你在顾总面前留下好印象吗？”林以川被顾千山踹了一脚后说：“恩将仇报啊。”

顾白见话题扯到自己，就笑着说道：“是留下了好印象。”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他们笑得不是很纯粹，他们和顾白相处时大部分都带着一种微妙的恭维感，毕竟顾白是他们的投资商。

这种恰到好处的恭维，还是来自一群美男的恭维，顾白感觉其实还是有点点爽的。

结束冲澡后四散去泡不同种类的温泉了。

顾白去了主温泉馆，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硫磺味。他将整个人慢慢跑进去，水温比皮肤温度高一些，这样的温度是最舒服了。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温泉水在皮肤上滑腻腻的，这种温暖惬意的感觉非常棒。

整个温泉馆都是透明的玻璃材质，可以直接看到夜空。只可惜今晚是阴天，看不到星星。

“泡真正的温泉时皮肤是不会有褶子的。”那边有人在给林以川科普。

林以川一弯腰，将肚子上的肉挤出褶子：“褶子出来了！”

“哈哈哈哈你真是见鬼了一样。”

“哈哈哈你和我黑粉说的话一模一样。”

有这样一个很有综艺节目效果的人在身边天天耍宝，还挺有意思的。

服务员端着托盘送来了糕点和红酒，大家停止了嬉闹，开始进食。

泡温泉不宜喝太多酒，所以大家只喝了一小杯。

红酒瓶是插在装满冰的木桶里的，木桶漂浮在水面上。

大家依次倒了酒，然后让木桶在池子中间飘来飘去，用脚扒拉着玩儿。

顾白也忍不住扒拉了一下。

那边叶泰初在给剧组的人吹牛逼，说自己昔日的荣耀。

顾白则靠在温泉边缘闭目养神，旁边传来水声。

“顾总。”有人这么叫道。

顾白睁开眼，发现来的是顾千山。

顾千山没戴泳帽，他的头发已经湿漉漉的，他黑色的眼睛看起来也**的，像是被水淋过的星辰。

“怎么了？”顾白心里赞了句人家不愧是偶像呢，长得真好看。

“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想和顾总道个歉。”顾千山说道，“就关于没有第一时间辟谣……”他迟疑了下：“我想了很久，还是感觉应该和顾总道歉，毕竟这太蹭热度了。”

蹭他热度？还有这种好事儿？

顾白想伸手拍对方肩膀，但因为对方没穿衣服就作罢了：“没事儿，随便蹭，最好把我热度都蹭没了。”他说这话时非常真心。

一个人是否说真心话是能够被别人感受出来的。

顾千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其实有时候，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和顾总相处。”

顾白：“我还不够平易近人吗？”

“就是因为太平易近人了，但毕竟顾总是这个身份。”顾千山说：“就有些无所适从。”

顾白刚想说你也太内敛了，其他人看到投资商平易近人，可能就勾肩搭背想要趁此捞一些好处了。

但他又想到目前自己还没遇到过这种人，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这个圈子里幼稚的人少，大家都很成熟，相处起来就很舒服。

他和顾千山正聊着呢，那边突然起了一些骚动。

“下雪了！”

这个季节居然还有雪。

顾白先是看先窗外，然后才想起天花板是透明的，于是他抬起头，洋洋洒洒的雪花洒在了透明的顶棚上。

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

背景是漆黑的天幕，耳边是窸窣的温泉流水声。

纷纷扬扬的雪花像天使翅膀上抖落的羽毛，从天堂降临人间。

真的好美。

旁边的人开始闹腾，欢呼，打闹，稀里哗啦的。

顾白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转过头想对顾千山说什么，发现面前的人换成了秦子亭。

顾白：？！

再一看，顾千山被林以川拉着去做其他事儿了。

“啊那个，子亭，有什么事吗？”

好家伙，他们今晚是准备轮流过来谈话吗？

秦子亭：“我是想……我一直在犹豫，但看到雪很美，所以我想和顾总说一声谢谢。”

他这话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顾白领悟到了他话中的意思。

雪很美，所以我想来和你说声谢谢。

这句对话还挺浪漫。

顾白想要跟着浪漫一句，但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油腻之语，于是他只好公事公办地说：“你们拍的很努力，这是你们应得的。”

秦子亭摇头：“不是。没有那么简单。努力就有回报，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风将外面的飞雪吹得打旋，雪花接触到玻璃后立刻融化了。

现在的温度对于下雪来说还是太高。

在这样美丽的环境，被人灌了一口毒鸡汤，感觉还怪奇妙的。

空气潮湿，秦子亭眼里似乎也有着厚重的雾色。

“所以我才感谢您和叶导。当时您和叶导配合的……”

“咳……”顾白没忍住：“你看出来了？”

秦子亭点头：“后来叶导的剧本没有多少修改过的痕迹，我当时猜出来了。我为此很感动，你们愿意这么用心对我们。”他迟疑了片刻，说道：“我其实比较内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顾白：……要不你考虑一下‘赠与’？

接着也不知道秦子亭是什么脑回路，他突然鞠了一躬，说道：“顾总，请让我待会儿为您搓背吧。”

……

顾白被秦子亭这个感谢方式给震了一下。

不是你们，这就是职场吗？什么给领导搓背，就这个样子吗？

顾白还没回应，系统提示就来了。

【不可以。】

啊？为什么？

【宿主与演员目前是合同关系，这种行为会被判定为权色丨交易】

顾白这次是真的呛到了。

噗？？？

这个判定比秦子亭突然的搓背宣言还要搞笑啊？

顾白忍不住在大脑里问系统：那如果我以后有个恋人，对方拍我片子，拍摄期间我们岂不是都不能亲丨热了？

【理论上是的，宿主。】

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下？

【请宿主努力升级系统。】

顾白：…………

大开眼界，真的是大开眼界。

秦子亭：“怎么了？顾总？”

顾白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心领了就行。”他如实说道：“不然就成权色丨交易了。”

这次轮到秦子亭满头问号了，他想说顾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但顾白已经摆出了意兴阑珊的架势，再加上他内向，所以只好默默翻页了。

02.

顾白当了一个星期的陪玩，带大家把所有东西都抛在脑后，痛痛快快玩了一个星期。

接着再回去面对真实的世界。

《爆笑荒岛》杀青后，经纪公司们先一步开始宣传了。

如今的电影圈对流量明星并不友好。

说来可笑，《爆笑荒岛》有一个优势就是……他们的艺人还不够流量。虽然有些尴尬，但这时候当年的缺点如今也算是一个优点。

所以经纪公司就开始想偷偷摸摸和流量明星撇开关系，用‘年轻演员’这种话术进行宣传了，这让这部电影少承受了一些压力。

但媒体当然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毕竟媒体要吃饭，要挖热点。

《滨海娱乐》评价：“我们已经可以预见这部电影多么烂了，它已经具备了所有烂片的资质——‘大名鼎鼎’的导演叶泰初、无聊的电影名，没有多少经验的演员们。什么？它居然是由顾白投资的？顾白是疯了吗？他是要砸了自己金牌投资人的招牌吗？”

都牵扯到了自己啊。

顾白看完这个评论，扭头问叶泰初：“叶导，我啥时候成金牌投资人了？”

叶泰初：“你是在哪儿看到的？是在骂你的评论里？”

顾白：“你也看到啦？”

“没，不过能猜到。当他们准备攻击你的时候，先给你戴个高帽子，这样揍你比较爽，会让他们有一种反抗权威的快感，仿佛他们在逆流而上一般。”叶泰初对此相当有经验：“当年他们攻击我的时候，我都成那个年代最负盛名的喜剧导演来着。”

“然后呢？”顾白好奇地问道。

叶泰初得意地说：“然后我就只看到了前半句，他们夸我是个年代最负盛名的喜剧导演，我就截图给老宋看。”

顾白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叶泰初口中的‘老宋’是宋明杰，拿过多次奖项的喜剧导演。

“糖衣炮弹嘛，把糖衣吃下去，把炮弹扔回去。”叶泰初说。

顾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媒体们看到骂《爆笑荒岛》热度高，所以也争相恐后跟着骂，甭管是曲意逢迎还是真心如此，反正他们在这波中赚得盆满钵满。

也有一些自媒体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用非常夸张的话来夸《爆笑荒岛》，这样做果然热度也高，好多人跑来骂他们在赚没良心的钱，居然给这种电影做营销。这些人点进他们的账号，他们就能赚到钱，所以他们也住赚了不少。

结果就是，不管风向究竟吹向哪儿，他们似乎永远都能赚钱。

除了自媒体以外，他们对家也在落井下石。

“我们本来想要邀请正奇的艺人们一起录制综艺。最近各界的批评我们虚心接受，我们认为我们旗下的艺人还没有参演电影的能力，所以我们打算让他们好好学习，先去走走综艺。但可惜正奇拒绝了，想必他们对自己的艺人很有野心，那我们就只能祝愿他们顺利了。”

这是梦宇娱乐公司旗下一个私人号发的博文。

这次试镜梦宇和正奇的艺人都去了，结果梦宇的被筛下来了，正奇的林以川却担任了主演之一。所以梦宇本质就是自己没有成功参与电影，索性对外说我们认为我们没有能力演，然后再给正奇这边下个绊子。

他这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博文发表后就立刻引起一定关注。

“梦宇才是真正有良心的娱乐公司！急流勇退！”

“说得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梦宇当时的艺人也去试镜了？”

“楼上的你给梦宇泼什么脏水。”

其实这种事只要《爆笑荒岛》这边将试镜名单立刻公布了，就能戳穿他们这个谎言了。

《爆笑荒岛》正是这样做的。

但辟谣永远赶不上谣言传播的速度，即使给出有力的证据，但也总会有一批人——甚至是一大批人并不知道。即使看到了也可能认为辟谣是假的，自己也没有耐心去查去了解，这和网友对媒体丧失信任也有一定的关系。

这就是一些人在大众面前撒那种显而易见的谎的原因：因为只要谎言说出口了，那么他们就赢了。

而梦宇参加的那个综艺现在热度不够，综艺正好想要搞事。

主持人孟飞鹏就在公众平台说道：“我是个直爽人，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不过以川没来我们节目是因为去拍电影了啊。虽然现在行情可能不太好，但拍电影对他来说还是最佳选择啦，唉，只是感觉他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急的，作为一个朋友我也是百口莫辩。”

评论区同样也很热闹。

“拍综艺就行了啊，拍什么电影，真是无语子。”

“居然还拍喜剧，怎么想的，他能演的了吗？”

“那个孟啊，百口莫辩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娱乐圈人均没文化石锤了。”

“神特么你百口莫辩……”

主持人孟飞鹏赶紧重新编辑了wb，这次改成了‘百感交集’，并且解释说：自己激动了，打错字了，

但大家已经哈哈一片了。

有人指出‘百感交集’用在这里也不合适，孟飞鹏说自己这是夸张用法。

但下面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还有艾特朋友呼朋引伴过来一起嘲笑的。

本来在一致声讨《爆笑荒岛》的，结果因为这个事儿，好多人都跑去嘲笑孟飞鹏了。

风向甚至从讨伐年轻小鲜肉隐隐变成了嘲笑娱乐圈文盲。

《爆笑荒岛》剧组竟然发现自己的压力似乎小了一点。

孟飞鹏这波可谓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了。

尽管他本来是打算落井下石的。

晚上吃饭时，顾白对着林以川赞叹道：“你这个朋友真不错啊，故意舍身救你。”

林以川正在生闷气呢，听到顾白的话有些意外：“顾总，你觉得孟飞鹏是故意救我？”

顾白：“不是吗？我觉得你应该感谢他。”

林以川：“万一他本来是想内涵我结果自己搞错了呢？其实顾总，我和他不太熟，只是以前见过拍了合照，结果他那边就p合照出来说我和他是朋友。搞得我经纪人还说我来着。”

顾白真诚地说：“不管他是不是内涵你，我认为你都该认认真真地去谢他。”

林以川顿悟。

是啊。

怎么就不能谢了呢。

于是林以川连饭都不吃了，直接找了孟飞鹏的联系方式，就给他发消息了：

“孟啊，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啊！人家是围魏救赵，你是自黑救我啊！”

那边孟飞鹏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发了个‘微笑’表情。

而林以川火速截图传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大家的压抑一扫而空。

02.

“真是捅了马蜂窝。”叶泰初翻看着网上的消息，感慨道，“当年我也没受过这待遇。”

“现在就是这样啦。”顾白说。

林泽南有些焦躁：“现在问题有些大，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个片子是烂片的。”

叶泰初倒悠闲自在：“阿南啊，先准备延长密钥吧。”

林泽南：“啊？”

叶泰初说：“电影单日票房不行的话，我们就多上映一段时间嘛，时间上映的久了，票房自然就起来了。”

林泽南：“啊？？”

这是个非常朴素的道理，但朴素到让人摸不到头脑。

因为正常导演都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赚票房的。

而且如果上座率低的话，院线方面可能会拒绝延长密钥。

有个说法，放一场影片成本至少是五百块，这五百块里包括人工费、电费、器材损耗这些。虽说电影院不能因为没人看就取消，这样就是违约行为了，但如果上座率不高，片方要求延长密钥的话，院线这里肯定不乐意。大家都为了混口饭吃，凭什么让我亏钱？

叶泰初：“没事儿，放心。我有数，按我的做。”

随着入夏，气温逐渐升高了。

那次的雪果然是最后一场。

今天顾白出门急了，没有带伞，在衣柜随便裹了件看黑色风衣就出门了。

虽然来回坐车，但难免淋到雨，幸亏雨很小，飘飘摇摇的细碎水点，到了宏达传媒后发现自己的头发上凝结了细小的雨滴。感觉很有趣。

林泽南拿了块毛巾丢给顾白，顾白随意擦了擦，两人就开始讨论档期问题了。

《爆笑荒岛》瞄准了五一档，五一黄金档的竞争对手自然不少。

投资最高的三部电影分别如下：

《醉神传奇》，古装轻喜剧，当红喜剧演员出品。

《北有琼枝》，都市恋爱，又是一堆流量明星的强强联合。

《时空观测者》，科幻大作，号称投资8亿。

前两个都属于《爆笑荒岛》的竞争对手。

宏达开始中规中矩的宣传了，而经纪公司那边已经互相杀疯了。

广场上每天都屠杀，争吵，爆炸，号一批一批的封，热闹得很。

顾白看着手头剩下的钱，想着事已至此，那个干脆全力以赴吧，他准备将钱直接砸宣发上。

具体宣传有叶泰初参与，叶泰初用的宣传策略……让林泽南一头雾水。

如今已经进入了网络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