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

欧阳卞的反应太过奇怪，夏夜恍然间也看不透。宫闱中，皆有传言，北昭国皇帝虽然表面慈爱，内心却比谁都狠毒果断，真正能够走进他心中之人，怕只有当年的翎妃娘娘，别说如今的皇后、蒋贵妃掌权六宫，备受宠爱，却也不及当年翎妃万分之一。

“无需拘谨，就当我……我是家中长辈叔伯，与你聊聊家常可好？”

夏夜心中一抖，手心也渗出薄薄冷汗，什么情况？屏退周遭的宫女太监，欧阳卞甚至亲手斟茶，推到夏夜面前，道，“这是新茶，尝尝可合口味？”

“皇上赏赐，定然是好的。”

夏夜轻轻端起茶盅，只放到鼻尖就能够闻到清香味道，雨后龙井，只取最尖儿的那几片叶子，每年也不过是送到宫中几饼，赏赐重臣，有功之臣，其余后宫之中的娘娘都不一定能品尝到。夏夜感受着滚烫的茶顺着身体血液流动起来，顿时暖洋洋。

本来以为是一场鸿门宴，现在看来，倒像是享受？

伴君如伴虎，出口之言必须要谨慎小心，“为何要搬回夜家？”欧阳卞试探的问道，身上天子之气的君威让夏夜差点呛到，却还是保持冷静，只轻轻抬起眼眸，装作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眼眶也是微微泛红，泫然若泣。

“之前，流离失所，一场重病遗忘身世姓名。几日前，机缘巧合想起往事，懊悔未曾替家父上一炷香，夜家百余条人命，丧命黄泉，更是毫无道理。身为夜家仅存的血脉，我如今回到家宅，便是要告诉所有在外的夜家人，我还在，家父的意志和满门根基就在，他们无需胆小，回来便可。”

夏夜这套说辞，是进入宫城前，那条羊肠小路上想到的。

既能够将所有的行为都归结为孝意，又能够让试探她的人明白，夏夜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一腔热血，警惕倒是也能够放松几分。皇宫之中，景致专人精心设计，御花园中的这处鲤鱼池，那些红鲤鱼各个肉紧实，若是钓起来烧着吃，肯定味道不错。

夏夜走神这样想着，却没有注意到，欧阳卞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像是要透过这副面容，去怀念其他人般。“像，真是像极了她……”欧阳卞喃喃自语，惹得夏夜回过神来，却没有听到，只能疑惑问，“皇上说什么？”

“没事，夜家主算起来，也有恩于我，夜家满门遭遇如此的事情，家中再无父兄能够照看帮扶，你是姑娘家，需要担负起夜家上下，免不得会受到其他人非议与麻烦。明日我会下旨，亲赐郡主的名分给你，便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欧阳卞竟然关心至此，是让夏夜微微吃惊的。

且不说郡主的名分，在如今的北昭国境内只有涟漪才有，皇宫中的女儿也没有几个，这般高贵的身份，理应要经过前朝大臣们的审议才对。欧阳卞却如此果断，丝毫不惧怕被反驳。二来，他们才初见，如此殷勤，背后定然有隐情。

“皇上，我对于前尘往事一丝一毫都不记得，若是贸然的承了郡主的名分，恐怕非议会更多。虽然不知道为何对我如此偏爱，想必也应该是家父与您之间的情分。夏夜，不敢承受，还望皇上能够听从心愿。”

夏夜作势就要跪下，却被欧阳卞扶起来。

“也罢，如此也好。”欧阳卞的眼神中有几分不舍，看着天色，差不多到与北堂明月相约的时辰，若是再不出宫，怕会引起麻烦。夏夜便寻了身体不适的理由，被送出宫外。刚出宫闱门口，她便看到北堂明月一身素装，眉眼中尽是担忧，见她出来，便快速上前，二话不说的检查她是否无恙。

随着的元青，见她也是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家太子殿下就这般冲进去。

“回去再说。”夏夜轻轻牵着北堂明月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也如此依赖身边的人。夕阳刚落，摊贩都已经收拾东西回家，街市上鲜少看到人影，笔直的大道尽头，夜家那盏白灯笼如此的刺眼。

想必，这盏白灯笼，也成为不少人眼中碍眼的东西吧。

“你是说，进攻之后并没有什么麻烦，反倒是和欧阳卞喝茶？”平静如水的北堂明月都微微有些吃惊，可见是多么神奇的画面。夏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欧阳卞看重夏姑娘的美色，想要让她入宫？封个嫔妃或者是娘娘？”元青听后，也是口直心快的说着，惹得北堂明月和夏夜齐刷刷的投掷白眼。

且不说欧阳卞如今年过半百，有心再扩充后宫，也不应该是如此动作和规程。

退一万步，他的确是喜欢夏夜，也万万不该提起夜家家主，夜夏的爹。这岂不是说，“我和你爹是朋友，你来做我娘子吧！”想想就觉得晕眩，元青连忙抬起手，捂着嘴，装作一颗木头，不敢再提出任何可能。

“他看着我的眼神，并不像是眷恋，反倒像是……慈爱！”

夏夜蹙起眉心，有些烦躁焦虑的将头顶的白色绢花摘掉，扔到桌子上，右手轻轻托着腮，愁苦的深吸一口气，感觉人都消瘦了几分。“你是说，夜家与皇家，曾经有所关系？或者，曾经交好？”

“我也只是猜测，可，若是交好，我和灭门的时候，欧阳卞没有任何动作？”

按照皇上的说法，夜家家主曾经与他有恩，普通人知道恩人灭门，也还是会暗中想办法，就算不能够报仇，也会安置下残留的家眷。更何况是势如滔天的皇家，他旨意若下，定然会有人追查到底，绝不是如今这般安静。

“爹留给我的盒子，就没有说，该如何打开么？”

看来，所有的线索都在那里，夜家到底是什么毛病？信物还要这么费脑筋？夏夜嘟起嘴，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倒是让北堂明月心里一动，嘴角轻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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